#4

上頭的數字十分不尋常。

這是矢澤妮可看到文件後第一個浮上的想法。

太、不可思議了。

「研討會的推動需要這麼多資金？」

說是疑惑也不全然，就是個懷疑。

不只研討會，其他只要是關於醫術研討相關，費用都高的難以置信。

西木野集團在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嗎？妮可忍不住地推想。

「關於這點，繪里。」

「之前的那個檔案嗎？我找一下電腦。」

海未的聲線依舊無多大起伏，眼神率直面對妮可。

點名到的繪里則走到吧台後頭的小房間，大概兩分鐘後拿了台黑曜石般沉穩的筆電出來，剛剛所說的檔案呈現於三人眼前。

那是一個影片。

現在的妮可聽不到任何聲音。

那個影片是------

「真姬…！？」

幸福的同居生活。

至少，兩個人都是這麼想的。

直到……

「為什麼都不好好想想我的心情呢？」

這是第一次，兩人相處的時候，如此、如此難過的表情。

淚水彷彿潰堤般無法停止，看著真姬，妮可捂著胸口，靜默不語。

「什麼都不說的話……就算妳哭著我也不會懂啊，真姬。」

儘管兩人在一起，但終究是個體，更何況現在的生活圈如此迥異，彼此知道對方的忙碌，並不代表知道其中究竟是什麼。

抱持著不想拖累妮可的心情，一直忍受著集團給予的超出負荷的研究目標，真姬也知道只是哭著也無法表達出什麼，她也不想要看到妮可這麼難受的樣子。

兩個人都說不出話。

「…我……先離開這裡……讓我一個人靜靜……」

說完這句話，真姬頭也不回地披著白袍出門，頭也不回。

無論她背後的人如何驚訝及叫喊。

之後，以為會隔天回來的日常，並沒有回來，隨著那句靜一靜，消失了。

直至現在。

影片是真姬離開之後的事情。

妮可所不知道的。

黑色法蘭絨大衣，幾乎蒙住臉龐的圍巾與帽子，仍透露出些許澄黃，開口的聲音雖刻意壓低了，影片中仍能清楚聽到，是位女性。

「…決定了嗎？」

「是的。」

還有些泣音，卻能感受到下定主意的堅毅。

「謝謝———西木野醫生。那麼，我們走吧。」

那是個有點難過的笑容，帽簷下的表情。

影片到此結束。

數十秒的，在此時像是潘朵拉寶盒，翻開了新的故事。

「妮可，妳願意和我們合作嗎？」

緩緩吐出問句，繪里和海未看著妮可。

「當然。不管真姬在哪裡，我都會去，即使那地方是地獄。」

真姬被帶到什麼地方，儘管不清楚，但這次不再放手了，暗自下了決心。

「呼—。那我們能聯絡了呢，海未，先休息下吧。」

「嗯，麻煩繪里了。」

「咦？聯絡的意思是？」

「呵呵、很久不見的本行，情報局囉。」

說起來，確實這兩位朋友的本業是，做那行的。

「開著EXU酒吧都忘了妳們是情報局的人了……」

#5

「♬～♪～♫～」

突然的鈴聲劃破寂靜。

「好久不見，高海局長。」

接起電話的人反倒沒有任何回應。

「該不會打擾到局長休息了吧？」

電話另一頭繼續傳出話語。

「…有什麼事嗎？絢瀨老闆。」

低沉不帶情調，徹底對比出與電話中不同性格的感覺。

「西木野真姬在哪裡？」

感受到對方的不耐，繪里也直接說出核心問題。

當然也知道對方不會直接說出答案就是。

「隔了將近一年，不會太晚嗎？」

隨著類似問句的肯定句結束，聯繫也就這麼斷了。

「千歌？要出門了嗎？」

「嗯…」

披上大衣，然後沿著床沿坐下，若有所思地看著方才通話用的手機。

「今天會回來嗎？」

床上另一位女性的聲音透露出寂寞，雖然盡力壓抑了仍能感受到些許。

「會。」

轉身靠近，一直沒有感情的眼瞳卻染上了不同色彩。

「等我，鞠莉。」

整好精神，將M1911A1以及手機放入大衣內側，頭也不回的離去。

「是妳教會她這樣的嗎？松浦前局長。什麼事都自己來承擔，真是讓人放不下的孩子。」

小原鞠莉，戀人雖是高海千歌，與前局長的交情也非淺薄，不過是親友上的感情，並不是愛戀之情。三人之間若同為工作上伙伴，談論公事絕無第四人能敵，然而在私情方面，千歌與鞠莉之間卻不能容忍其他人的事情，儘管是摯友也是如此。

「那我也該出門了～今天要去哪邊好呢～」

EXU酒吧，過去一趟看看吧。

正在擦拭槍械的海未，活像是電影情節的流暢動作，使妮可的目光無法離開。

「妮～可，朋友歸朋友，再繼續注視我最愛的海未，繪里我會把妳釘在牆上喔！」

充滿威脅字眼的發言搭配不自然的可愛語氣，妮可直接打了個哆嗦。

「繪里老闆，您是在不高興剛剛被掛電話吧？」

妮可沒忘記剛剛電話被切的瞬間，眼前看到那真實到令人窒息的殺氣。而當那殺氣出現時海未竟然默默走到繪里身旁，一副隨時出動的樣子。

好險理智勝過衝動……要不然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絢瀨繪里和園田海未，她們是妮可最後能找到真姬的線索了。

「沒事，高海千歌就是那樣的人。意料中的事情。」

繪里回了一個微笑。但是那微笑沒有笑意。

「妳說了算。」

追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妮可想著接下來要怎麼辦。

至少能確定真姬確實是安全地被關在某個地方，研究醫術…？如果，真姬還有參加研討會的話，一定會出席。

睜大雙眼，妮可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想法。差點從椅子上跌倒。而當她想說這件事時，發覺到店裡有了來客。

#6

「Oh、Oh！真是危險呢…老闆，可以請您管好自家保鑣嗎？」

靛紫的西裝外套，搭配純白的襯衫，來者似乎是上流社會人士。

「哈哈哈！先請客人將武器放置於前方地板，咱們才能好好說話！」

笑聲透露出傲氣，既然來者不善自己也無須裝飾，澈底展現店長亦或是地主風範，而身份像是左右手的海未更是一個箭步護衛於繪里左前方，手上的武器魯格手槍(Pistole 08 Luger)從對方進門開始沒有放下過。

沉思時有客人前來就算了，似乎還是個麻煩的客人。待在一旁的妮可不禁冒了冷汗，深怕等等會出現血光風景。

「看樣子挑錯時間來了？說完這句我就離開，『別再多管閒事，她不是妳們惹得起的』。」

悻悻然地留下這句，準備轉身離開。就在此時—

「把話說清楚再離開吧？小原秘書…還是說稱呼小原老闆比較好？」

是什麼時候移動的不清楚，妮可只感覺到有風吹過，沒有想到繪里已經將對方近距離擒拿並壓倒在地。

這兩個人是不同世界的人啊，妮可內心吶喊著。突然覺得自己和真姬的距離好像沒那麼遙遠了。

「唔、唔。」

「別逼我開槍，小原。」

其實是擔心繪里近距離壓制對方後危險性上升的緣故，海未的槍口不知不覺瞄準致命部位且手指頭已在板機上候位，隨時能扣下。

「等等！今天真的不能再多說了……！」

鞠莉的眼角泛淚，看樣子是壓到要害了。

「繪里、海未！先停一下！」

可能是錯覺，但是妮可確實感覺到對方有想要再多說些什麼。

「妮可？」

這位友人是在場四人裏頭最沒有威脅性，直接來看也不過是真真實實的平凡人。

繪里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妮可走向自己，耳邊的話語卻是那樣的不平凡。

經過一陣協調後，在酒吧裡頭的小型會議室開始了審問類型的聊天模式。

「我叫做矢澤妮可。然後您是小原鞠莉小姐，是嗎？」

「鞠莉就可以了，或是小原。矢澤小姐是那個偶像妮可嗎？」

「是的。我只想單刀直入地問一件事就好，您是否知道有關失蹤的西木野醫生的消息？」

會議室裏頭只有兩個人，妮可的桌上擺了一杯琴蕾，鞠莉的則是黑色俄羅斯。

(前者是玫瑰牌的甜味萊姆汁所調製的雞尾酒、後者是伏特加調製的黑色咖啡酒)

而另外兩人待在外頭顧店，也就是酒吧的唯一出口(不包含逃生口)。

「不知道。」

「什、麼！？」

聽到答覆，剛喝酒的妮可差點嗆到。

鞠莉看到妮可滑稽的聲音和動作後露出了微笑。

「如果那個人也像妳一樣就好……」

氣聲說著的言語不被任何人所聽到。默默地嚐了一口味道強烈的調酒，眉頭皺了下仍一飲而盡。

「謝謝妳剛剛幫忙解圍，但可惜的是我並不知道任何妳想知道的事情。」

隱隱約約猜到可能跟千歌有相關，然而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無法斷言，滿臉歉意的鞠莉只好這麼回答。

「好吧……」

「幫忙問問倒是可以。」

「咦？」

「妳很愛那位醫生，對嗎？」

「當然！」

「…跟一位朋友很像呢，有時候挺羨慕的。有消息的話怎麼聯絡呢？」

既然跟認識的人有關係，或許能幫上忙。這樣熱情單純的心思很容易被他人利用，鞠莉自己也知道，可是她也知道妮可不是會利用她的。

會這麼真誠想找到摯愛的她絕不會是那樣的人。

「還是，別這麼做好了。」

「嗯？」

「要是給鞠莉添麻煩也不太好，而且，我相信就快找到真姬了！」

在不清楚對方是否有預謀之類的情況下，貿然接受好意就連門外漢都知道非常危險，儘管妮可相信對方不是那種險惡之人。

「那麼這份情總有一天會還的，妮可。」

彼此都有預感這不會是最後一次相遇，卻也不願知道下次相遇是什麼樣的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