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Psychosis7 于 2016-11-12 00:17 编辑
·山田利男（Yamada Toshio）
山田把车停稳，笑着看南琴梨解开安全带同他道谢，他突然拉过她的手腕，她有些慌乱地别过头，他只偏偏地吻在了脸颊上。“山田君……！真是的……”“因为琴梨太可爱了嘛。”“……”似是在害羞，她嘴角弯起笑容，抿着嘴眼神游移向窗外，“那，我先上去了。”“嗯，一会见。”他把车开进地库深处时瞥了眼后视镜，她果然还站在原地目送，尾灯闪烁示意了两下，才见她转身走向电梯。
山田和南琴梨交往已近半年了，琴梨早早就预订好这家餐厅，要在今天带他给她最要好的朋友见面。“她是ことり最重要的朋友。”她曾经一本正经地这么跟他介绍，“这样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是她对我来说的的确确甚至比母亲还要重要。”哎呀，多么感人，不过，女人之间的友谊嘛——说什么友谊，也只不过是她高中时的前辈，现在一起合租公寓的室友罢了——若是遇上一个合适的男人就会立马分崩离析。他大概不会给她留这样的机会，至于那位友人小姐可就不一定了。南琴梨是个好女孩。温柔贤淑，乖巧可人，相貌更不必说，在国外读服装设计，回国后和友人合租一间公寓。山田就知道这么多，但只言行中也可窥得她的家境，更何况那套对两个单身女性来说略显宽裕的所谓“小公寓”正在千代田区。母亲唯一不太满意的是她太过独立，除此之外样样称心，他自己倒不怎么在意这点，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琴梨从来不会像他多少任前女友一样细细盘问他的生活，想来也不会像她们一样纠缠不休。订婚戒指早就藏在车里，虽然他此前还从未真正踏足过琴梨的生活，但既然她终于肯将自己正式介绍给这么重要的朋友，他也不必再担心些什么。
被侍者引到桌旁坐下，山田差点被对面灿烂的笑容晃了眼。“山田君，这是にこちゃん。にこちゃん，这是山田君。”“矢泽仁子。”黑发的女性站起来欠身和他握手，声音甜美。“啊，你好，山田利男。”矢泽小姐身材小巧，性格比起琴梨更活泼一些，笑容亲切，是和她不同风格的美人。其实若不是听她提到过，他着实认不出这位会是她的前辈。她看上去比琴梨还要小上几岁。她们闲谈着女性间的话题，矢泽很会活跃气氛，几次试图将他也加入到对话当中，琴梨又总是不自知地把话题带回去，什么服装、首饰、化妆品之类，山田有一句没一句敷衍地应着，他搞不懂那些东西。这么灵活的女孩子怎么会还是单身呢？不过若是论身材她确实不如琴梨。或许也正是因为头脑太好了吧。推杯换盏之间山田有些醉了。琴梨的话也多了起来，但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果酒，她是没有发现么？脸上不自禁开始浮现出了愚蠢的笑容，他面颊发红，却收也收不回去。是不是该阻止她？算了，他还从没见过她失态的样子呢，何况今天也没有什么别人。他期待着。“ことり…！”直到南琴梨都要开始摇摇晃晃地小声唱起歌来，矢泽小姐才发现见了底的酒瓶。她拿过她手上的玻璃杯放在一边，来不及制止她挥手招来侍应生加单的动作，又无可奈何地点了一杯热牛奶。“对不起，山田さん。那个…抱歉失陪一会，我先带这孩子去盥洗室一下。”“啊？喔喔，请便。”山田饶有兴味地看。矢泽小姐挺会照顾人的嘛，听说厨艺和家务也都很擅长，长相也不差，倒也不错。只是到时候和琴梨解释起来就麻烦了……不，漂亮的女人之间怎么会有真正的友谊呢，真到了那时候再说也无妨。于是他更加笃定。起身走向结账台。这种事情就该让男人来做。服务员的动作慢吞吞的，老式的pos机出了故障，山田不耐烦地掏出现金。以后再也不来这种廉价的餐厅了，琴梨怎么会选这样的地方。他的眼神随意打量着这里四周突然令人生厌的一切。洗手间门口磨砂玻璃的屏风和糟糕的暗黄灯光显出后面影影绰绰的身形，有两个人不顾环境地拉拉扯扯，然后拥抱。那两个模糊的影子显得有些瘦小，是中学生吗？不，中学生恐怕还来不起这种地方。他有些好奇，有意无意地借着酒后的一点大胆悄悄绕过去窥视。既然他们都在这里了，那即使被别人看到一定也无所谓了吧。
他看到南琴梨低头捧着矢泽的脸吻了上去。……是因为醉酒吧。矢泽没有推拒，甚至伸出双臂勾上她的脖颈回应她。她们的动作那么自然，就好像这已经发生过上千遍。然后她睁开眼看向这边，对着他露出一个足称得上是挑衅的眼神。
山田沉默着回到座位上，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他没径直过去找她们，她们总会有理由的，那他面子上也未免太不好看，他得沉住气。餐厅里禁止吸烟，他开了一瓶新的威士忌，把冰块嚼得喀啦喀啦响。也许这是一举两得呢。这意味着他有了筹码了，她们有把柄在他这里，说不定还能借机做点什么。矢泽搀着南琴梨回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哄她喝完一杯牛奶，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休息。琴梨撒娇似的趴在她腿上，抬头嚷着“にこちゃんおねがい”，她摸摸她的头发，温柔地笑。一直到她睡着，矢泽才抬头看他，这会她的笑好像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他心里开始有些不安了，但他还是决定开口。“矢泽小姐。”“山田さん，ことり是我的恋人。”“……”这简直太荒唐了。山田皱起眉，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实在组织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回应这句话。这怎么可能？南琴梨，怎么会？她怎么可以？“这不可能。”只有干巴巴的这样一句生硬的话，他说不出别的。“我想你刚才已经看到了。”说点什么，利男。说点什么。你看，这不是，这不是你的机会吗，这是她们在你手中的把柄，对不对？“我，我要告诉令尊和令堂，你们，你们这样……”舌头不受控制地打结，他像个外国人一样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话说出来，好像平生第一次接触日本语。矢泽挑了挑眉，但还是笑眯眯的，语气里很有了些得意的意味：“家母已经知道了，她对ことり也很满意。“山田さん还没有见过ことり的家人吧？伯母也是很温柔的人，ことり的性格有不少遗传自她，做点心的手艺也是她亲自传授的。”山田有些发怒了，头昏脑涨的，太阳穴绷得疼。这个女人在他面前炫耀些什么？这些不过都是虚物，女人就知道注重这些没用的东西。矢泽的笑容越发深了，她在手提包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张卡片放在桌上推过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点薄薄的积蓄。这张卡里有一千万元，密码是ことり的生日。离开她吧，山田さん。”“……”“哈！”山田快要笑出来了。“一千万！”这个蠢女人，还以为她有多聪明呢。“一点薄薄的积蓄！”这算得了什么！“不过是钱而已，”他翻开支票簿随手填了一页，撕下来连同那张银行卡一起递到餐桌对面，“只是个数字，没什么大不了的。喏，给你，这是五千万，你可千万收好了呀。”琴梨哪有可能看得上这样的穷酸家伙呢？“走吧，矢泽小姐。你走吧，这点钱够不够？”矢泽的表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她仔细看了看他，又低头看着琴梨苦笑了一下，把两样东西收好。“好，那么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最后她轻轻拍醒她，和她告别。
“ことり。”“にこちゃん？”南琴梨还迷糊着。“にこ先走啦，一会让山田さん送你回去。”“嗯……バイバイ——”看着矢泽的背影，山田颇为自得。他深呼吸，现在该算另一边的账了。“琴梨。”“嗯？有什么事情吗？”“矢泽和你是什么关系？”“诶？——友人？亲友？怎么了？”看到她疑惑的神情，他终于不由得考虑起方才矢泽话里的真实性。但是又怎么会有错呢，他不是都亲眼看到了吗——她们在接吻——她从来都不曾与他接吻。“嗯，矢泽刚刚说你们是恋人。”“噫诶诶诶诶诶诶诶——？！”高音在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时段的餐厅里突兀地响起，稀稀落落的几桌客人和侍应生不免看向这边。南琴梨脸一红，整个人都往下缩了缩，抱歉地赔笑，眉目间还是掩不住的惊诧。“咳，”山田也显得有些尴尬，声音压低不少，“这么说来，你们，你们，嗯……不是那种关系？”她一个劲地摇头，酒意恐怕已消了大半。你看，琴梨哪里像是那种人呢？但是她们那是……他又不明白了，索性不再去想，只顾问个清楚。她一定不会说谎的。“刚才，你们，在洗手间的门口，我看到你们，你们在，接吻。”他磕磕巴巴地陈述，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要问什么，只希望她能给个解释。她一惊，歪头瞧着天花板回忆了好一会：“那是にこちゃん的眼睛里进了东西，”她这么说，“让ことり帮她吹一吹。山田君看到了为什么不过来呢？”神情里满是诚挚，认认真真地，“山田君真是的，想得太远啦。”“……没，没有别的了？”他倒也不是希望还有些别的什么，这样已经是最好不过，母亲那里也有了交待。只是他想起那张有他亲笔签名的纸条，头又痛起来。他从小就这样。而且遇到这种事总会让人头痛的。“没有啦。”南琴梨笑，“ことり虽然喝多了，但是记忆力不会有错的。”见他盯着餐具冥思苦想的样子，又问：“有什么事情吗？”“……”他沉默了一会，认为还是不与她说的好，含糊其辞，“没，没什么。”“诶——？真的吗？”“嗯。”“求你啦，就告诉我吧。”她凑到跟前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句尾拖着婉转的长音，“山田君？”他简直没法拒绝这样恳切的她，心烦意乱。“我……”山田才发觉自己口干舌燥，他拿起酒杯，把最后一点蜜糖色的酒液喝干。蜜糖色，就像她的眼睛。“矢泽，她刚才说你是她的恋人。”他一边说，考虑着妥当的说法，一边悄悄观察她的神色。“诶？然后呢？”“然后……然后她给了我一千万，说让我离开你。”琴梨的表情好奇得很严肃，他索性不再斟字酌句，“——我哪会同意把你让给别人？所以我…我就签了张五千万的支票给她，让她拿着钱赶紧走……”看着她的表情越发严肃起来，他方才神气的样子一下就消失了，声音也越发地轻下去。“山田利男さん。”她开口了，就好像换了个人，不再是以往那样轻飘飘软绵绵的声气了。“在你的眼中，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和にこちゃん的关系，就是可以简单地用金钱来衡量的吗？”音量压不住地放大，再一次引来不少视线。“我……我也不想把你让给其他人啊！你觉得五千万元是个小数目吗？！”一时顾不上面子，他心里没来由地烦躁起来。五千万再加上矢泽的那一千万，如今看来是颇严重的一笔损失了。“山田さん，你把我看作属于你的交易品吗？转让？你在做这些事之前，是否考虑过我的个人意愿和想法呢？”他从来没想过这女人会有这么善于言辞的一面，一下子竟连半句话也答不上来。竟然说什么个人意愿。也许当初听了母亲的话就好了，这下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我似乎从来没要求过你为我付出多少金钱吧？你看，我身上的这些东西——从口红到鞋子，从头到脚，可没有一件是花你的钱吧？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建立在金钱为基础上……”没有山田的打断，南琴梨一股脑地把这些话全说出来了。她的声线如今在他听来尖细得刺耳，就像针尖或者刀片那样。这个女人现在这样叽叽喳喳的，简直像只聒噪的麻雀，或者别的什么鸟类。不过他只认得麻雀，那种城市里也常见的灰扑扑的小鸟。噢，这么说来其实她就是“小鸟”。实际上她的话他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兀自神游天外，想到这引人发笑的事实时又不得不以一副很困扰的表情掩盖过去，然而他这方面的本领不强，只挤眉弄眼地作出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的样子。她要是不在这里就好了。他遗憾地想着。他连尽情地笑也不能。“……那么我走了，山田さん。”或许是发现了他没在听，或许是被那愚蠢的表情给惹恼了，她的声音隐隐带了怒意，冷冷的。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去。“你……”山田张张口想要挽留又不知该说什么，将伸未伸的手停在腰际，刚冒了个头的句子也停在嘴边，只愣在那里看南琴梨走开。这下倒是某种意义上的如愿了。今晚的事情只让他觉得昏昏沉沉的。于是摸索着点了一根烟猛吸一口，又被路过的侍应生友善地阻止了。
·南ことり（Minami Kotori）&矢澤にこ（Yazawa Nico）
“……你在哪里？听到之后接我电话好吗？”“……琴梨？你听到留言了吗？你去哪了？我很着急。”“……嗯，对不起，琴梨……那天是我不对，我喝多了。……原谅我吧，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也不会再追究那笔钱了。你在哪？”“哎呀，饶了我吧，求求你了。快接我电话。管理员说你们都不在家，你到底去哪里了？”南ことり不厌其烦地听着委托公寓管理人拷贝下来的电话留言。她在邮件里对她们的人身安全表示了笨拙但诚恳的关心，又保证自己一定尽责不会让其他人擅自侵犯她们的财物，电子邮件里严谨古板的格式和连篇的敬语让她都能想象得到那位管理人小姐在她面前微微鞠躬一本正经地说完这些话又是一鞠躬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又切换到下一份录音。“你还要听那些东西到什么时候？”矢泽にこ从浴室走出来，坐到她身边毫不客气地捧起她的马克杯喝了一口。“很有趣嘛。莫非にこちゃん吃醋了？”ことり推开电脑让她靠到她怀里，接过毛巾轻柔地给她擦头发，“这么晚还喝咖啡小心睡不着哦。”“ことり不是也在喝——当然了，再说难道你还打算继续吊着那家伙吗？うみちゃん都要看不下去了。”“这周就截稿了，”她放下毛巾拿起梳子，看到にこ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会早点睡的啦，只差一点点就完成了。”像是为了证明，她一脸认真地用左手在她眼前比划，食指和拇指圈起来的距离从马卡龙那么大一直缩小到快贴在一起，听到轻笑声才停住，“我马上就打过去，结束这件事。”“算啦，にこ才不会斤斤计较这些——明天是礼拜天，想吃Paris-Brest还是Tarte Tatin？”ことり把にこ圈在怀里，脸埋在她半干的长发里蹭了蹭，和自己相同的洗发水味道安心地传来，她凑近她的耳朵：“想吃にこちゃん。”怀里的人僵了僵：“啊哈，啊哈哈，那就做Soufflé吧，奶油刚好用完了，明天去超市要不要顺路去看赛马……ニコ！”ことり对睡前甜点浅尝辄止，催促她快去睡觉。然后抬手把台灯调暗，轻手轻脚走进客厅。
礼拜天早上七点。南ことり心算了一下，还不到山田利男习惯的起床时间。于是放心地从电话本里找到他的号码拨了过去。“嘀”的一声后，她想着他听到时的反应，用欢快的语气开了口。“もしもし，山田君，我是南ことり。”“ことり啊，现在和にこちゃん正在法国度假。蜜月？倒也不是啦，ことり在这边有自己的房子。”“山田君是不是一直觉得ことり这样的女孩子不太聪明？嗯……是有那么一点吧。不过ことり虽然脑袋没有にこちゃん灵光，法国和意大利的设计学校都是ことり自己考上的喔，嘿嘿嘿。”“这么说的话，其实ことり会日本语、英语、意大利语和法语，大概比山田君要强一点吧。”“啊对了，最后是必须要告诉山田君的一件事。其实山田君从来没有跟ことり提出过'请和我交往'这样的要求呀，所以山田君和ことり之间本来就不是恋人关系嘛。ことり觉得山田君可能误会了些什么，又一直不好意思说，实在是很抱歉。”“不过如果山田君正式提出要求交往的话，ことり一定会马上就拒绝的，决不会是现在这样子。”“哎呀，一不小心就扯远了。にこちゃん和ことり现在的地址是……”她把听筒夹在肩膀和脖子之间翻笔记本，随口报出了一长串的法语地名，没考虑过他能否听懂，“山田君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常来信联系。若是想跨海追求にこちゃん的话，”像是卖关子似地顿了顿，“倒也不是不行，但ことり有自信会赢，还请山田君不要白费力气。”“那么就到此结束啦，バイバイ——”
“にこちゃん还没睡吗？”ことり折回卧室在床边坐下，“睡不着？”“就这样把固定电话暴露给他了？”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在暗处看着她，宝石的主人从背后抱着她。她伸手扣住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有些狡黠地笑：“他不会打来的，国际长途。”“……”“欸——にこちゃん都不夸ことり聪明吗——”“嗯，很聪明。跟大银河宇宙No.1的にこに比起来还差一点吧。”
(1)Paris-Brest：车轮泡芙(2)Tarte Tatin：苹果挞(3)Soufflé：轻乳酪蛋糕(4)法国固话打电话是免费的。(5)但日本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