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Revan 于 2016-11-15 23:2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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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之后，我的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稍微有了些不同。

我看着她坐进驾驶舱，绑好安全带，帅气地敬了个礼，我看向她时，她也在看向我。战斗机编队起飞，我默默地看着远去的飞机，低头继续我的工作。傍晚，归来的飞行员像往常一样讨论着什么，我依旧埋头摆弄着机器。

“我回来了。”

不同的是，点头示意变成了语言交流。

“欢迎回来。”我放下手里的工作转身看着身后的她，默默地扬起了微笑。

战争还在继续，每日的工作忙的我喘不过气来，她也是一样。中队里熟悉的面孔在渐渐变少，陌生的新面孔越来越多，这时我才真切体会到我正身处战场的这个事实。战机起飞之时，我为所有飞行员祈祷，但是为她祈祷的时间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多。但是我知道，子弹不会因为她对于我是特别的就因此拐弯。

我也曾经问起过关于死亡的问题，她的回答我至今无法忘记。

那天中午，我啃着饼干坐在跑道旁的草坪上，衣服上的机油味混着干硬的饼干下肚的感觉十分难受，但是为了快点结束午餐投入工作，这种难受是可以忍耐的。如果能帮到他们的话，这些又能算什么呢？

当我快吃完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明显是刚结束任务的人穿着厚重的飞行服大咧咧地坐在我旁边，脸颊鼓囊囊地，手上还拿着一块缺了一角的三明治。发现我看着她，她把胳膊上夹着的纸袋朝我递了递。

“既然要执行任务就好好吃完，没体力怎么工作？”我皱眉看着她，她费尽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后眨巴着眼睛看着我，“这是别人送的啦，说是家里人特地做的，我吃不完，浪费也不太好吧？”

“那你可以留着饿的时候再吃。”

“你在嫌弃我吗？”她装作很受伤的样子，但是有人和她说过她的演技很差吗？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接过她手上的袋子。

很好吃。我咀嚼着三明治，尽可能放慢速度，想让这份美味在口中停留更久。

“最近的任务越来越多了，稍微有点吃力呢......”她苦笑着看着跑道上的战斗机，脸上的疲惫也懒得去掩饰了。

“说不定真的什么时候，就真的回不来了。”

我讶异地看着她，她试图用轻松的表情来蒙混过去，但是眼中的苦涩还是出卖了她。

我忽然没了食欲。

“不过要真的回不来的话，比起那些曝尸荒野的陆军，葬身于这片天空也不坏。”她看着天空的神情充满了向往。我试图开玩笑来转移话题，刚开口，低哑的声音就吓了我一跳。

“......你这家伙别忘了万有引力啊。”原来我的嗓音可以变的这么干涩吗。

“哈哈，说的也是。”她挠了挠头发，干脆躺在草坪上。“到最后都是要坠落的么......”她把手伸向天空，仿佛想要抓住蓝天。

我沉思了片刻，想起之前她说过的话，“按照你的说法，大气层以下都属于天空，那样就算坠落回地面，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听完我说的话后大声笑了起来，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下。

“你这人可真是一点都不浪漫。”

“这句话是你说的。”

“别这么认真嘛。”她枕着胳膊看着遥远的深蓝色天际轻声问道：“你觉得灵魂真的存在吗？”

“科学无法证明，但我不否认。”

“如果灵魂存在的话，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回不来了，那是不是可以永远地留在这片天空呢......”

“也许吧。”

“不过这可不妙，是不是死的时候穿什么灵魂就会穿什么？”她看起来有点激动。

“或许，怎么了？”我疑惑地看着她。

“飞行服一点都不好看......”她嘟囔着嘴，看起来有点委屈。我看着她，然后诚实地把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她：“你很好看，无论穿什么。”

她怔住了，然后把头转到一边，但是我看见她的耳朵变红了。

“但是人家可以更好看！”

“我知道......”

为什么在看着那群飞行员的时候，总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下一秒他们就会不见。就好像停在树枝上的鸟儿，在某次眨眼之后，它们就会消失一样。在那个中午之后，我大概清楚原因了。我多想抓住她，把她从天空上扯下来，但是那样做的话，她就不再是我所向往的她了，她属于天空。

我不能留住她，也无法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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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的一天，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急匆匆地找到了我。今天的她不再是一身飞行服而是穿着整齐的军服，属于军人的英气凛然一时间让我有些移不开眼。她看着我的反应不禁笑了起来，我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

她把帽子取下来夹在腋下，跟着我一起离开。

“我要离开基地几天。”她说道。

“怎么了？”这个时间还要离开，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政府召集了一些王牌飞行员，要举行活动，除了宣传之外估计还是为了增加民众的信心吧，可能还有飞行表演之类的......”她顿了顿，看着我说道：“你要一起吗？”

“现在走不开，很多事情都压在手头上，很抱歉。”我思考了很久后只能这么说，现在的情况无法让我抽出时间，我的工作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交接，真是糟糕透了。

“这样啊，也是，毕竟还在战争中嘛。不用在意。”她看起来好像不介意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以后还有机会，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的。”我认真地向她保证。

“以后吗......”她念了一遍这个词，然后笑着说道：“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过了几天，她回来后带了不少有趣的纪念品，还有许多照片，那天晚上她说了很久关于这次活动的事情，没想到她的女性仰慕者也有这么多，我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爽。虽然觉得不爽，我还是小心地把她送给我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在那之后，日子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当我以为一切就会这样平淡地过去。直到有一天，她再也没有回来。

我以为我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那仅仅只是我以为。

我不知道那些天我是怎么过去的，我只知道当我在葬礼上听见长官在念悼词的时候我很茫然。你真的是悼词中的那个人吗？下意识地，我在心中回想她的模样，但始终没办法将我所知的她和别人所说的她重合在一起，我抬头看着她的照片，却发现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看清她的脸。

泪水早已模糊我的视线。

拜托，别这样，这一点都不浪漫。

她已然不在。

我花了多少时间来面对现实？我不知道，但是忙碌的工作能让人暂时忘记一切，只不过无论我工作到多晚，都没能等到那个会说“我回来了”的人

。

战争终有结束的时候，在那之后，我选择了退役，基地的人想方设法想让我留下来，我都拒绝了，我没有告诉他们原因，因为我不想在没有她的地方继续待下去，仅此而已。有时我看着天空，时不时地会回想起那个中午我们之间的对话。

“如果灵魂存在的话，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回不来了，那是不是可以永远地留在这片天空呢......”

如果她留在了这片天空，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伸出手，就能够触碰到她？

全文完

如果说坦克是装甲兵的钢铁坟墓，那么飞行员的安息之地又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