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亂（三）
因為今天早晨起來的時候發現外面變得很冷，所以賽蓮娜在出門之前決定多穿一點。結果誰會知道就在她即將下班的時候，外面竟然直接飄下來雪花，這讓賽蓮娜不禁在心裏嘆息一聲。真是太好了，變天和變臉一樣連一點緩衝都沒有嗎？站在便利店中的賽蓮娜微微皺眉，不得不後悔自己由於害怕而選擇不帶傘出門的決定，早知道這樣就應該將傘放在挎包裏。
這是逼得她今晚必須頂著風雪回家的意思嗎…
緊盯著窗外不大的小雪花，賽蓮娜難掩自己臉上的哀怨不滿。
「賽蓮娜，我送妳回家吧。」
身後，突然間傳來某位男士的聲音。
聞言，賽蓮娜眨了眨眼睛，一絲厭煩在眼中一閃而過。這位男士簡直堪比牛皮糖，即便在明明知道賽蓮娜有「戀人」的情況下仍舊鍥而不捨的實施自己的追求，這樣的毅力實在令人讚歎，雖然賽蓮娜一直只想要對他說一句「我最討厭糾纏不清的人」了…這樣的話。
賽蓮娜眼中的不耐和嫌棄在轉身面對男人的時候就已經不見蹤影，臉上也只剩下來一貫雲淡風輕的微笑。
「不用，謝謝。」
「但是…妳看，外面下這麼大的雪，妳一個女人單獨回去不安全。」
這麼「大」的雪…嗎？
男人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賽蓮娜算是親眼見識到了。她一邊淡淡的微笑、一邊側目望向便利店的外面，零星的雪花在黑夜之中格外不顯眼，至多就是在有光線的地方才可以看見幾片還沒有落地就可能全部融化的小雪花。
賽蓮娜無意嘲笑男人、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難堪，畢竟都還是同事，哪怕這個男人纏人的程度讓她心煩。於是賽蓮娜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再裹好圍巾，最後向男人和便利店的其他員工微微鞠躬道別。
「那麼，我今天就先離開了。」
男人臉上殷勤討好的神情猛然一僵，繼而沮喪的低頭不再言語。其他的員工自然識趣的沒有去多說什麼，紛紛和賽蓮娜道別亦或叮囑她路上多加小心。
賽蓮娜對於好心的同事們一一回以禮貌淺笑，接著就直接推開便利店的大門離開了。
賽蓮娜租住的公寓距離上班的便利店不算近，不過也不是很遠，她又一向喜歡走路，因此賽蓮娜很少會去車站乘車、而是選擇走路上下班。可惜今天的天氣不理想，讓賽蓮娜打算堅持走路回家的想法胎死腹中，再加上為自己的安全著想，賽蓮娜決定聽從同事們的建議，去車站乘車回家。
正當賽蓮娜走到臨近便利店的停車場、準備改道去車站時，一聲突如其來的鳴笛著實是嚇了賽蓮娜一跳。沒有辦法，在本來就沒有什麼人的停車場忽然來這麼一下，一般的人都會被嚇一跳。賽蓮娜又皺起眉頭，神情頗為不悅的望向停在自己右手邊的唯一一輛汽車。
意外的是，在賽蓮娜望過去的那一刻，一個人從汽車的駕駛座探出頭來。
「賽蓮娜，我送妳。」
這個聲音賽蓮娜不陌生，又或者應該說這個聲音和聲音的主人是賽蓮娜曾經聽過、看過無數次，並且牢牢記在了心裏的存在。嗯，是的，就是這樣熟悉的存在，讓賽蓮娜一輩子都忘不了。
微微眯眼，賽蓮娜藉著停車場附近的光線打量那個人。依舊是那張揚灑脫的紅髮，身上卻穿著與那份張揚完全相反的低調黑衣，有一點模糊、不過還是可以辨認出來的俊俏臉孔。唯一和賽蓮娜記憶中不同的是，那個人沒有在笑，她的臉上缺少了賽蓮娜熟悉的笑容。
「不用，謝謝。」
沒有刻意無視那個人，只是禮貌的拒絕她的好意，就好像對待便利店中那個糾纏不清的男人一樣。說完，賽蓮娜繼續往不遠處的車站走過去，並且很快聽見身後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那個人、那輛車猶如幽靈一樣跟隨在賽蓮娜身後。在車站，汽車遠遠的停在拐角；賽蓮娜上了車，汽車就跟在後面慢悠悠的開；賽蓮娜下車，那個人就找地方將汽車停好，最後尾隨賽蓮娜來到公寓門口。
妳是癡漢或者變態嗎…
賽蓮娜很想問尾隨在身後的那個人，只是礙於現在的她連看都不願意多看那個人一眼，這個問題自然沒有問出來。
來到租住的公寓前，開門、走進去、關門，賽蓮娜一連串動作已經證明她不會也不想給身後的人進入自己家中的機會。但是那個人卻搶先一步將賽蓮娜快要關上的門擋住，然後低下頭望著她。
「我要進去。」
那個人說道，語氣與神情都是不容許反駁的堅決。
「……請進。」
本來不想給她進入公寓機會的賽蓮娜在這個時候出人意料的鬆手，仍由對方走進自己的家中。不過放了人進來的賽蓮娜可沒有繼續招待她的意思，而是按照著自己的習慣，先將外套和挎包掛在門後的掛鉤上，再戴上圍裙走進小廚房準備夜宵。
這是賽蓮娜的飲食習慣，一向少食多餐，也從來不虧待自己的胃。
「我也要，再多加一個雞蛋吧。」
結果倒是那個一進門就坐在矮桌邊開始喝茶的人格外自來熟，就算賽蓮娜無意招待她，她也完全不在意，反而直接開口要求要分享賽蓮娜的夜宵。在小廚房中忙碌的賽蓮娜沒有任何表示，仍舊在忙活她的事情，根本不把身後的那人放在眼裏。
夜宵做好了，還是一碗頗為美味的拉麵。
賽蓮娜跪坐於矮桌前開始品嘗自己的勞動成果，可是想不到…半碗拉麵下肚之後，從對面伸過來的手掌卻將她的夜宵堂而皇之的搶走了，並且毫無廉恥之心的吃起來。
望著那顆整張臉都快要埋進碗中的赤色腦袋，賽蓮娜的眸光微微閃動、卻什麼都沒有多說，只是安靜看著那個人將剩餘的半碗拉麵吃完，而後沒有一點形象可言的躺在地板上。
「賽蓮娜，味道不錯，妳的廚藝沒有退步呢。」
那個人毫不吝嗇的給予了讚美，雖然她得到的只是賽蓮娜冷漠的背影。
吃完夜宵後休息片刻，賽蓮娜就拿上了貼身衣物和睡裙走進浴室之中。她不會由於家中多了一個讓她心煩的存在就打亂自己生活的步調，現在應該做什麼就還是做什麼，她可沒有興趣去浪費時間，繼而達到慢性自殺的可笑目的。
躺在溢滿熱水的浴缸之中，這是現在最能讓賽蓮娜放鬆心情的方式。所以無論時間多麼晚，賽蓮娜都會用十五分鐘來好好的享受一下泡澡的樂趣。
可惜今天不行了，那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將賽蓮娜難得的樂趣也給剝奪了。
就在賽蓮娜準備進入浴缸的時候，浴室的門竟然被撬開了。嗯，是被撬開的，因為賽蓮娜記得自己在進入浴室之後可是有落了鎖的，現在浴室的門被打開，不難猜到是外面的那個人做了什麼。
「真是惡習難改，往女人的浴室跑會讓妳很開心？」
被進來的人按在浴室牆壁上的賽蓮娜又皺起眉頭。她開始感覺自己今天皺眉的次數都快要趕上這一個月來皺眉的次數了呢，尤其是在遇見這個人之後更甚。
「就算這是惡習，也是妳慣出來的。而且賽蓮娜，我只對妳一個人的裸體感興趣。」
那個人的容貌在霧氣彌漫的浴室之中不是很真切，但是賽蓮娜卻覺得她好像在笑。究竟是不是真的在笑，賽蓮娜也不確定。又或許只是曾經的回憶和眼前的這個人重合在一起，讓她產生了暫時的錯覺？
「不要將責任往我的身上推。」
「我說的是事實。」
對方佈滿厚繭的掌心在賽蓮娜濕滑光裸的身體上遊弋，引得她陣陣發顫。賽蓮娜將這歸結於是生理反應，而非她的身體很早就已經習慣這個人的觸碰。還沒有等賽蓮娜多說什麼，那個人的右手就猛然間牢牢捏住她的下巴，迫使賽蓮娜不得不在這力道之下抬起頭來。
賽蓮娜微微一怔，然後笑了起來。她知道這個人為什麼會突然間這樣了，因為這人停留於自己身上的視線已經給了她答案。
機械性紫斑，俗稱「吻痕」。
「………翼？」
那個人的語氣有微弱的遲疑。
「嗯。前幾天的晚上呢，我和她就在這間浴室、還有外面的房間…」
「妳是不是想逼瘋翼？！」
賽蓮娜感覺到了眼前這個人的憤怒，但是她卻不自覺的笑出聲來。
「怎麼會。按照妳們日本人的說法，我應該可以算作翼的義妹吧。妳說…我怎麼捨得傷害瑪麗亞姐姐最愛的戀人呢？」
說著，賽蓮娜還抬起一隻手臂勾住對方的脖頸，唇瓣湊近那個人的耳邊說道：
「再說了…比起無能的翼，我最想逼瘋的那個人是妳呢，我的奏。」
她是說真的。
對上賽蓮娜那雙含笑、笑意卻未達眼底的青色瞳眸，奏確信了。這個曾經是她的戀人的女人，是真的想要報復她和翼。
一切…只為了五年前的那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