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标题

作者:silayloe
更新时间:2016-11-24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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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ilayloe 于 2016-11-24 23:01 编辑


*休假一天,来更文吧(*含rkk与咻卡咻出演角色的cp请谨慎避雷(绕口脸








如果我们的神和我们的希望都只不过是科学现象的话,那我们的爱也只能建立于科学之上了吗?







19



早上接到了一个任务。


两星期前因色相恶化而被遣返隔离的三课执行官,由于在其血液样本中检出违禁药品成分,加上在宿舍搜查中找出了她私自改装的电波信号发送器及少量包含牛头犬在内的其它非法化学品,因此防疫卫生监督所派出了一组调查专员负责跟进这宗事件。

果南这几天要做的就是陪同协助这些调查员进行工作。


但严格来说其实并不是“这些”。因为此时公安局正门外只站着一个人,一位陌生的女性访客。对方佩戴着工作牌,西装外套上印有防疫所的标志。果南很快就认出这是她需要接待的人。


“敝姓樱内。防疫所鉴定科副科长。”

对方简单报出自己的身份,对果南微微鞠躬。她双手拿着一个小型铝合金提箱,酒红色的头发从肩上倾泻下来,像一匹上好的绸缎,眼神温和,蔷薇色的嘴唇始终抿着浅浅的微笑。虽然任职副科长,但怎么看都更像是与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少女,尤其她的声音,甜美得像是四月里绽放的樱花。




第一件事:带樱内到医疗部找主管做文件交接。


医疗部的主管是一位姓铳堂的干练女性,果南这是第一次见到她,但对于樱内副科长来说,显然就不是了。

“恭喜,樱内小姐,没想到这次见面你就成为副科长了。”铳堂英玲奈用一副熟稔老到却夸夸其谈的语调欢迎了来客。


“谢谢。”樱内态度非常客气。


“这是你的临时ID卡和呼叫终端,还有其他需要的话,松浦是六课的执行官,你可以直接对她说。”

铳堂把一套果南再熟悉不过的通行证件放到樱内面前,对方却微微一笑,开门见山:

“我的需求很简单,相信你已经听过了——我希望你能批准我召集公安局所有监视官和执行官进行抽血检查,利用我自己带来的仪器取样,血样也必须保存在防疫所。”

“会提出这种要求,那你应该拿到相应的批示文书了?”

“——很可惜,并没有。”

“那我的回答依然如故:办不到。”


果南看见樱内温柔的眼眉蹙了一下,沉默之际,她又特意扫了一眼工作牌,对方全名原来叫樱内梨子。


樱内清了清嗓子:“铳堂,你还不明白吗,现在的问题严重得多了。犯人在监视官眼皮底下私运、偷藏禁药,利用网路购买的机器宠物、立体音响和老式打字机的零件组装成了低频信号发射器,盗窃公安局内部资料传输出去,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都没人发现,要不是药物副作用过大害犯人色相值急剧飙升,我想你们到现在都查不出局里竟会有个内鬼。”

“我们正在检讨——不排除日后会缩短公安局人员取血检样的时间间隔,即使日测也未尝不可。”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但六个月了,似乎我并没看到在排查程序上有任何改进。”樱内的口吻坚定而不失礼貌。


“我们的谏议书,估计在你还没升职之前就已送上去了,但没任何回音。”主管女士有条不紊地解答来客的问题。“医疗部说到底都只是个支援部门,如果决策层认为现行的诊断流程足够支持公安局正常运作,我看不到他们会有什么理由改变这一切。”


“生理排查倒在其次,我更好奇的是,如果一个人本来就有犯罪的企图,她怎么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执行官,进入公安局实施破坏?”


“这么说,你在质疑西比尔系统作出的判断?”铳堂语气怪异,像在指着一支花朵提出指控。“那位前执行官可是难得一见的身体天赋和推理思维上都非常优秀的人,一开始,所有长官都看好她能在之后的破案中大显身手,认为西比尔选出了一条出众的猎犬呢。”


果南的心突然刺痛地跳了一下,这种评价是如此熟悉,她之前也在别的监视官口中听过多次。



“我从没怀疑过先知系统,只是对下面的人歪曲预言的恶意十分担忧——尤其是监视官们。”

铳堂盯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世上有凶猛的猎犬,就会有残忍的牧羊者。正义激进份子。肾上腺素瘾君子。你知道的吧,西比尔的鉴定书只是个入门许可,如果监视官们想在破案游戏中充分玩乐,满足自我意志,制裁罪恶,除了得压制自己的色相,也需要得到更多他们喜欢的强壮的狗——”

樱内的眼色再次投到果南身上。

“因此,我丝毫不怀疑他们可能会纵容和隐瞒部下滥用药物的行为,甚至这就是他们教的,激发猎犬凶残的本性,同时又强迫它们的生理数值停留在合法的范围——我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监视官,即使他们早就过世了。”


樱内一改半小时前的温柔形象,此刻的神色严肃又带着些许的嫌恶,她述说的不知真假的内幕,却让果南的脊背隐隐发起冷来。


“我听说你们医疗部本身就在开发增强猎犬身体机能的药物,就像对待士兵一样,你们想让手上的人形武器更强大,同时,也变得更难控制——”樱内又说。


“恐怕你听到的全是谣言——医疗部过去从未开展过类似的计划,将来也不会有。”铳堂耸肩,不以为然地补充道:“再说,如果真有其事,我们刑警的伤亡情况还会像现在这么严重么。”

“——不管怎么样,我都有合理理由把监视官们划为重大嫌疑人,公安局也该进行内部调查才对。”

“那你有什么证据呢?”

“我现在正是要去查出来——因此,希望你能提供我需要的全部档案。”


“这张ID卡就是局长给予的最大权限了,你可以随意搜索我们的医疗和部分刑案资料库。”铳堂对着手指,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这时显示有点讽刺:“个人认为这对你的调查已能提供足够帮助了,记得半年前,你还不被允许查询公安局系统呢。樱内副科长。”


“——那么血样的事情。”

“忘了这件事吧。你应该记得,自从防疫所发生那次’意外’,公安局就有权拒绝任何外来机构的采血要求了。即使你们所长亲自来访,呵,我看也未必说得动局长批准你在猎犬们手上扎取血枪的。”铳堂即刻回绝。


樱内没有退缩:“——如果我不带走,只是当场检查呢。”

对方的坚持让铳堂有点头痛:“那还是和上次一样,你能说服几位监视官就去说吧。不过样本必须全部销毁才能离开,检查结果也得备案在医疗部的电脑里,涉及敏感数据的,一律不准带走。”


“感谢你的宽容大量。”樱内多少有点话中带刺。她站起身,提起箱子,向其余两位微微鞠躬:“那么这段时间,请多指教了。”




第二件事:带樱内到公安局鉴定室查资料


“樱内小姐,要喝点水吗?”

副科长坐稳在鉴定室电脑前,立刻投入了工作;随旁的果南递去装了温水的杯子。

樱内回头楞了几秒才展开了温和笑容,“谢谢你。”接过水后,她缓和下自己一直挺着的腰,靠在办公椅上轻叹了一口气。果南感到对方这才从刚才紧张交涉的气氛中松弛下来。

“你还好吗?”果南体贴地询问,“累的话,我可以给你泡点茶。”

樱内摇摇头,反而用探询的眼神打量果南的制服装束和工作牌。

“你是六课的执行官——这么说应该是假释期间的病人吧?”樱内指出,“我记得六课是专与东京都内隔离设施对接的行为治疗部门才对。”

“——是的。”果南用保守的语气回答。“我的色相值还过得去,才有机会来这里。”

“如果能尽快康复就好了。”樱内笑了笑。让人放松的真诚的笑容。“虽然从没和六课打过交道,可我的前辈说过那边似乎挺冷清的——怎么说呢,大部分患者即使假释也不会选择来公安局吧。”


“毕竟能被鉴定为执行官的人本来就少?”果南希望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尽可能满不在乎。


“你会吃惊吗。关于自己竟被判定为执行官?”樱内突然问。她温润的琥珀色眼眸里流露出复杂的情感,像是困惑、怜悯与忿懑的混合体。“无意冒犯——只是,从三课那宗事件发生后,我一直在想,想我刚才在主管办公室时提过的事情。”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她即刻改用婉转的方式继续话题:

“我总觉得西比尔在执行官的选择上未必是正确的。这次意外尤其确证了我的怀疑——只要经过巧妙伪装,罪犯们就能骗过巫女系统,渗入公安局,继而瓦解掉整个社会。”

“你是真心这么想?”

樱内肯定地点点头。

“但你在考虑时会否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呢——”

“请说?”

“那就是,执行官必须首先得是一名潜在犯。”

果南说,而她对面的副科长却更困惑了。

“即使因为意志或身体素质过硬之类原因被判定为执行官,但谁也推断不出他们的心会在何时质变,他们的罪恶又会在何时孵化。西比尔选潜在犯们做猎犬,本来就是很冒险的行为,但不代表它一开始的决定就是错误的,也许执行官们的叛变成本本来就在它考虑的范围之内呢?”


“——这种可能性我有考虑过,但是,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樱内却没有被说服。“西比尔是科学性的顶峰,它制定规则,消除异己,用这套标准连接起一切,但是这种固化的数字可能会遭人利用,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她又顿了顿,语含怜悯,“人很复杂,不是犯罪指数和色相值就可以概括。色相澄清不代表对方一定是好人,反之亦然。企图以绝对科学性统治社会的方法肯定维持不下去的,别说我就很讨厌——”


果南有点被惊到了,她在生活中从未见过一位如此热忱又叛逆的女性,竟试图用一己之见挑战色相值和西比尔系统的权威——而且还是个在政府机构工作的公务员。

“樱内小姐,你的想法还真是危险呢。”不禁笑了起来。

“啊,会吗?”樱内轻轻鼓了鼓自己粉色的脸颊,也噗一声地笑了,“我从小到大都被人这样说呢。”

“这么说你是个危险的东京人咯?”

“嘛嘛,我看松浦小姐也一样吧?”——毕竟还说着一口标准的东京腔。

“不。”果南发出两声受伤的笑声。欲言又止,“其实,我是从内浦来的。”

“内浦?”副科长闻言,倒吸了一口气,“你是说,真的内浦,不是现在和外浦新三区合并的内浦町?”

“唔——是说填海之前的那个。我在淡岛居住,但在内浦上学。”

樱内喜出望外:“那我认识一个你的同乡呢。”


“渡边曜。国家跳水队运动员——你知道她吗?”





五分钟后。屏幕上滑动着公安局一课成员的医疗档案,樱内正细心查看文档,做标记,把全部资料下载到呼叫终端里,口中则与身边的候补执行官聊得正热络。

“我太惊讶了,没想到曜居然是松浦小姐的老朋友。”她边敲击键盘边说,语气很愉快。

“叫我果南就好了。”候补执行官回答,“我也猜不到你和曜原来那么熟。”——还是在东京一所著名女校音乃木坂中学结识的。

“那么,你就叫我梨子吧,果南桑。”樱内回头冲对方一笑,而后想了一下:“也许我不该问吧,但是曜,她知道你现在在公安局吗?”

蓝发那位摇头。“都五六年没联络过了。”

“这样啊……”樱内梨子显得很抱歉。

果南笑笑,表示不介意:“——如果能痊愈,我出去之后打算把以前的朋友挨个拜访一遍,现在真的很想再看到他们的脸啊。”


工作继续进行了下去。樱内对搜索系统还不完全熟悉,果南时不时回答对方的问题,示范操作,告知一些搜查技巧。对方在三课人事档案上花费了大量时间,期间碾转跋涉过医疗部庞大芜杂的资料库,三个小时后才慢吞吞地进行到五课。午饭时间,副科长只是到餐厅取了奶茶和便当就上楼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了。果南决定先去休息一会儿。

像是经过设定一样,她的腿自动迈向了第四综合分析室。


门开了,候补执行官见到了一副熟悉的光景:音乐杂志散在茶几上,简易茶水间的磁热炉上放着揭了盖子的铜壶,冷色卤素灯盏朦朦亮地照向了沙发和办公椅,电脑还亮着,白色马克杯挨着键盘,雕着马头的杯柄反着光,不变的还有满室的咖啡与香烟混合的浓郁气味。


可她不在。


果南移步防火楼梯,伸头一看,楼下一根褐色的烟头在空中伸了出来,持烟的手还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她抄了逃生通道的楼梯下去,出来后穿过走廊。五米之外,金发的分析官正倚着围栏,在她身上,白衣,黑丝袜,红色高跟鞋,手上的烟,一样不缺。


走近几步,她就听到对方在对着呼叫终端喊话:“你听到了吗?——笨蛋,干嘛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啊,信号糟透了!”

机器传出的回应沙哑而断续,果南并不能听清是谁,又是在说什么。

“昨晚我问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什么?再说一遍啦!我说——下次长假,我要去霍尔博克斯岛——在墨西哥,听到没!喂、喂——!”

再近几步,对方就开始咆哮了,看来差劲的通信已让她忍无可忍。

“总之你回市区后就马上拨回来!超过七点钟我就不帮你整理一课的案件资料了!再见!”


阳光很猛,小原的金发编成了漂亮的三股辫子,仿佛挑染了浅棕的巧克力色发丝在摆动的发尾中若隐若现,她身上有很多明艳的色彩,金色,白色,鲜红色,略显苍白的皮肤的粉色,与之相反的却是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暴躁如沸腾的污水,悲观如将死之人,想必跟她那样激烈对峙过争吵过,没人不会对她极端的性情留下深刻印象。她们除了潜在犯的身份就毫无共同点,就像是一条长长公分母线的两端,这给果南留下了第一个问题:在外面的世界,有人会喜欢她吗,有人会喜欢这么不善交际、拒人千里之外的小原鞠莉吗?然后就是第二个,更艰难、也更让人心碎的问题:真有正常人会爱上一位潜在犯吗?



“你吃饭了么?”

果南的声音顺着穿堂的微风送进鞠莉耳里。她投来一个嫌弃的眼神。

“你就非得要打扰我不可么。”

“——前几天聊的事你还没答复呢。”

“我记得已经清清楚楚地拒绝你了。”

“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被发现的话,我自愿承担所有后果。”

“请回吧,我不会答应的。”小原扭头抽烟,烟圈一个接着一个。“想碰Dominator?等你把自己搞成真正的执行官了,那把破枪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少来烦我。”

果南哑然失笑:“你以为我是淡岛神啊?色相爱高爱低随我选?有这种能力,我也不会被关在这里啦。”

“谁管你。”小原双手插袋,懒洋洋地叼着烟,往楼上爬去。

果南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决定转移话题:

“你知道防疫所派了个调查员来吗?”

鞠莉止住脚步。“不知道,怎么了。”

“我今早都在陪她,一个叫樱内梨子的副科长。”果南说,“她在查饭田那件事,可能会要求公安局人员全体抽血。”

“爱抽不抽。”小原不以为然,又说,“你要是怕自己出事,那大可不必,牛头犬的代谢周期是72个小时,有多少成分都他妈的早就排出去了。”

“我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嗯,我也想不通是为什么。”

果南含糊地应付着,思绪滑过四小时前那间窗明几净的主管室,椅子上激昂陈词着的有着酒红色长发的女性。她尚未琢磨出到底该把樱内推理中的哪一点说出来,每项指控和推测都足够凶险,可能让公安局人事结构发生地震,影响它运转的地基,尤其是针对监视官们的揣测,激进分子,自我满足,强壮的狗,这些字眼像钩子一样紧紧地抓住了某份记忆:当时,就在距她现在站着的地方不足二十米的通道里,小原鞠莉背抵着墙,鼻息混进她的呼吸,逐字逐句,咬牙切齿地控诉着两位监视官的恶行,为她们塑造了这么一个形象:冷血卑鄙,滥杀无辜,见钱眼开,道德感淡漠,为别人的生活招来无穷尽的灾难。刚开始,果南以为那只是分析官幼稚的口头报复,可今早樱内的说话却使她动摇了:小原认识希和绘里的时间远比她长,难道她的说辞就没有一点是真的吗?

“——只是觉得她这样强硬干预公安局的事务似乎很不妙。”


“她有本事就把这里拆了啊,谁怕谁。”小原干笑几声,继续往上走。“反正今天东条希不在,没有长官的指令,六课不会接受外来人员的调查协助申请,这是铁则。除非她拿局长来压吧。”

“东条前辈?她去哪了。”

“跟着一课滚去郊区查案了,哼,在她脑里除了一课、一课还是一课,这边的工作就知道推给我们。天杀的混蛋。”鞠莉碎碎念地骂着那位不在场的紫发监视官,怒发冲冠。



算了,不能在分析官气在头上的时候再加一把火。于是果南跟上去,大声说了另一件事:

“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吃饭,我去看了菜单,A餐厅有泡菜牛肉饭套餐,真诚推荐,它真是美味极了。”

“你神经病?”小原鞠莉立马扭过头,她的皮肤像过电般起了一身的疙瘩。“泡菜,上帝,那玩意儿简直不是人吃的。”

“为什么……那个饭很好吃啊。”候补执行官半饷才反应过来:“原来你不爱吃泡菜?”

“别跟我提这几个字,蠢货,还有你们日本人那发酵过的全是丝的豆子,更恶心,我连它们的名字都不想听到,太恶心了。”


果南听出对方说的是纳豆,而且分析官还像碰到了致命毒菌一样脸色发白地抱着臂往上跑了几步,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这让果南灵机一动。


“我倒是想到一个好主意,分析官小姐。”她大步跑上楼梯,拦在了小原跟前,像那天深夜一样围堵住她。“——一物换一物,你帮我,我以后都不提你厌恶的食物了,怎么样?”

“你他妈的不要玩火!”小原尖锐地说。野生动物露出了獠牙。“我警告过你,使用Dominator会有一定几率导致猎犬色相剧增,不知多少执行官因为迈不过这道坎而被遣返,后来更因色相高居不下而只能终身监禁,这等于直接被判死刑了你懂不懂。”

“我又不能出勤,也没有罪犯让我去制裁,哪来条件让我能真正使用它?”果南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将她轻轻推到了墙角边。“我只是想看一眼,这不是什么难事吧——”

“就你那看一眼——你他妈的知道我要帮你擦多少屁股吗,要伪造通行芯卡,做假指模和眼膜,用高环磁场弱化枪身自带的传感器,不然它就无法开启,事后还得黑进保安系统抹除走廊和枪械室的监控录像。操,我还不如眼睁睁看着你端一盆泡菜在我面前吃下去呢!”

“好啊,现在就跟我到餐厅去,看着我把那碟泡菜牛肉全吃了呗——”果南说着就抓住鞠莉的手腕往下走,对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脸色越发苍白。

“放开我!你这蠢狗!”鞠莉拼命捶着果南的肩,谁知对方反倒多搭了一只手上来,抓得更紧。“用这种弱智的激将法逼我也没用!我绝不做会给东条希添麻烦的事!”

“——为了不让前辈发现,你才更要帮忙善后不是?”她认为自己此刻肯定很不要脸,“你若不管我,我就会偷监视官的ID卡,我会粘着容易心软的执行官让他们为我开路,我还会拿到火警用斧头砸向枪械室的金属门,然后像头野猪一样闯进去——”

“住口!”小原几乎要疯了。她突然一脚踩空,伴随着高声的尖叫摔在果南身上,执行官慌张地撑着墙壁,一手用力拽着她,提着分析官的腰把她扯进自己怀里,才避免了两人从楼梯上直摔下地的危险。

情形变成了这样:鞠莉惊魂未定,脸色苍白,额冒冷汗,脚尖仅仅挨着地,全身体重的支撑都落在果南的左臂上,头贴在她衬衫第一颗纽扣的旁边,双手僵硬,却抓住了果南的皮带,不同寻常的声音在她耳里嗡嗡回响,扑咚,扑咚,比她颤抖的呼息要快,又比她的斥责要温柔,一秒后她才意识到,那是面前这位候补执行官雷鸣般的心跳——



“……小原?”潮热的嗓音盖过她胸口的鸣叫,“没事吧?”

“……放开我。”

这声虚弱的命令招致了反效果。执行官粗声粗气地哼了个“不”,把自己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双手圈在鞠莉腰上,抱紧她,压着她,用手臂将她的身体,她的胸口和头推向自己,仿佛这种紧紧相贴的姿势还不够让她满意。

“除非你答应我。”

“……不要。”


鞠莉缩起手,倔强地昂着头,试图在她们身体间挖开一条缝隙,可执行官无声阻止了她,把她的肩膀和头带得更近,同时靠近的还有烟臭和香水的气味,现在她们的距离只有几厘米,说话的呼息混在一起。鞠莉抗议着,倔强却涨红的脸却因为按在她后脑勺上的手而一直无法离开果南的肩膀,对方低沉温厚的声音经过锁骨传了出来,兴高采烈地震荡她的鼓膜。


“那我们今天中午谁都别想走了。”果南哼哼道。

“你这人到底要不要脸!”

“一个潜在犯的脸皮能不厚么。”她们在柑橘和雪茄的气味中交换着眼神,饱含厌恶、挑衅、和突如其来的炙热,她因为捕捉到这头难以驯服的动物的致命弱点而燃起了始料未及的征服欲,“我时间多得是,我可以在你耳边详详细细地念一本泡菜菜谱大全,还可以教你怎么种黄豆、怎么用恰当的温度和菌种发酵这些豆子,让它们变成你最讨厌的那种粘粘糊糊浑身拉丝的样子。”

“不许说!”小原看起来快要吐了。“够了!给我听好,我绝不会帮你接触Dominator,但是——”

“但是——?”

“真枪是不可能的。我顶多能帮你登入模拟练习机器。”她投降了。又一次。“我听说虚拟情景库上周进行了大升级,视觉逼真度和任务难度大幅提升,几乎能以假乱真。那应该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吧,特工绍特小姐。”她讽刺道。

果南双眼闪了闪:“真的?”

“但所有后果由你自己负责,听到没。”她强硬地强调,“好了。放手。”



可果南的手还没开始动,便有一个通话请求接进了呼叫终端。未登录人员的呼叫,弹出的来电信息照片框里仅是一片空茫的灰。她疑惑地用声控开启通讯,俨然忘了怀中还抱着一头怒近极限的猫。通讯界面展开了,随即一把既清新又陌生的嗓音从波形图纹里漫出来,带着焦虑和担忧:


“——喂。我是樱内。果南桑,你现在在哪里?”

果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刚吃完午饭,怎么了?”她撒谎了。心虚地往下看一眼,鞠莉蛰人的眼神猛地刺了上来。

“抱歉打扰你午休了,但请你现在马上来鉴定室一趟吧。”


“我有些关于六课的问题想问你——”





五分钟后。果南带着左脸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子,急匆匆地走进了鉴定室。

樱内几乎合不住自己的下颌:“天哪,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被猫挠的。”

“这很明显不是猫爪能造成的痕迹吧?”樱内的嘴角抽了抽,她从办公椅起身,自包里翻出一袋湿纸巾。“我先帮你冰敷,这么红,待会就会肿起来的。”

“不用了,这点小事情。”

虽想拒绝,但还是被固执的樱内副科长拉去了茶水间。她把湿巾泡在满满一杯冰水里,将就着替粗心的执行官做了紧急处理。果南带着久违的感激感对她好好道了谢,却对自己是如何胆大包天地围堵金发分析官,如何得寸进尺地借机把她紧搂近身,又如何在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之下得到对方答应帮忙的承诺——而后禁锢解开三秒不到,小原就用自己的怒火和带着烟味的纤纤细手给执行官的脸蛋留下一记重重的耳光——只字不提。樱内梨子也很识趣地放过了她。


“我是猫派,自己也养,但肉垫这么大,形状跟人手不相上下的猫,我还真的没见过。”樱内干巴巴地调侃了一路,琥珀色的眼睛狐疑又八卦地扫过果南仍在发红的脸,“下次你该把它带来让我瞧瞧。”

“……”身高1米63,胸围88,体重47公斤,的确是只巨型大猫;白色皮毛,金色眼睛,高傲优雅的体态,一对锋利的爪,大概属于一类血统名贵的波斯品种吧。“如果我能抓住她的话。”

“所以是个女生?”樱内脑里的红灯一闪一闪。对百合八卦的灵敏嗅觉让她迅速竖起了耳朵。“噢,果南桑,请务必说详细点。工作那么枯燥,我们总得需要点娱乐不是?”

“下次吧。”果南咳了两声,刷开鉴定室的门。“话说回来。你要问六课的什么事?”

——不过按照小原刚才(咬牙切齿、盛气凌人地)叮嘱的,如果樱内打算涉足六课的机密信息,试图从执行官口中撬出对长官们有害的内幕,松浦就必须闭紧自己的嘴了。


“你来公安局两个多月了,那对你们课系的监视官们熟悉吗?”樱内谨慎地开口。“不是指日常的为人处事,而是指人事档案、医疗资料、他们以前经手的案件,你有看过么?”


来了。


“我不太清楚。”果南装出一副无知又困惑的表情,摇摇头,“我在公安局做的都是整理旧文件,泡茶递水,帮长官打印泡菜菜谱之类的无聊工作而已。”


“那你先看看这个——”樱内深吸一口气,操作触控板,从快捷任务菜单上移出几份.rep格式文件,按下回车键。


东条希的证件照从屏幕上跳了出来,果南瞪大了眼,最先让她吃惊不是下方正在生成的资料,而是照片本身:脸颊圆润,轮廓柔美,年轻天真,端庄恬静,笑容暗含狡黠,不是卷发,而是普通的长直发,梳成两股辫子垂在她黑色的制服后,她的年龄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很可能是刚入职时拍的照片,只是在旧档案上一直不曾更改。


而后铅黑色的日文字体与医疗术语如下坠的数字瀑布般迅速成型。她看到了。这份惊讶突如其来,不加掩饰——她几乎当场惊叫出声。



色相值那一栏标注着一个闻所未闻的数字。不是足以处死犯罪者的300,不是执行官最常见的均值160,更不是分割正常人与潜在犯的80——而是0。



“0”,一只空洞的独眼,无声地嘲笑着她,这个漆黑的平均数值下所附的表格中,显示了这位监视官多年来在各种出击行动和医疗定期检测得来的记录数字从没改变,全是这个乏味的“0”,数条颜色各异的记录线在坐标轴底部集成一条犀利的直线,一动不动,像一张死人才会拥有的心电图表。



“看来你也没料到你们的监视官会这么优秀。”樱内观察着果南的反应,她细眯自己的眼,对对方真心实意的震惊感到满意:如果能成功动摇候补执行官的组织归属感,对她接下来的搜查将很有好处。“优秀得简直有点恐怖了。”


“——这会意味着什么吗?”果南惴惴不安地问。小原说过的话此刻毫无预兆地成真了。


“嘛。谁知道呢……也许是天生异禀,也许是药物抑制,甚至某种神经性过敏反应导致的情感淡漠或色相低感症,或者更麻烦的——”一次停顿。樱内转动着手中的笔,眼神往上,像是希望果南代替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她也许干脆就是个免罪体格者。但这种人,我听科长说过,十有八九都是在逃中的罪犯,而且也从未见过这种彻底归零全无波动的案例。”


果南倒吸一口凉气:“——不可能。执行官也罢了,可监视官不一样,西比尔不会放怀有犯罪心态的人在这个重要的职位上的。”


“你真的那么认为?”樱内干笑了两声。“恰恰相反,过往的案例表明了拥有这种异常体质的人一般聪明却激进,总是企图改革社会,不择手段。我虽不完全信任西比尔的科学,但这数字依然从侧面证明了东条长官的独特,即使我不确定是指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

“那她也是六课的长官,跟出现三课的事故有什么关系?”

“这位监视官就像个浪人,搜索显示她曾多次出现在其它课系的会议人员登记表里,自从五年前被调到六课后就一直如此了。上个月初,她才帮三课处理了一件金融罪案,全程参与,一点不漏,指挥别家的猎犬出动时毫不含糊。再说——她和那边的一位叫南小鸟的监视官,高中均在音乃木坂女校就读,前后辈关系,我看是熟悉得很。”

“好吧。你有你的道理,可我依然看不出其中有什么联系。”果南皱眉。她已经架起警戒心了。

“如果有联系,我会把它找出来的——”樱内显得很自信。“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见见这位监视官。你能给我带路吗?”

“前辈她外出查案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

“那这位呢?你应该能为我找到她吧?”




看到屏幕上又一幅跳出的图像,果南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那是一份加密档案,由于权限问题无法打开,但她却清楚见到信息简介框正中那张白种混血儿的脸——那是小原鞠莉的医疗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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