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五與六之間)
『賽蓮娜,妳在做什麼?』
正在擺弄一些瑣碎零件的賽蓮娜在聽見姐姐的聲音後,她馬上轉頭甜甜的一笑,然後抱著一個勉強可以看得出來是人形的木頭跑到剛剛走進家門的姐姐身邊。
『…姐姐,妳看看這個!』
賽蓮娜高高的舉起自己懷裏抱著的木頭,小臉上寫滿驕傲和期待。
瑪麗亞不明就裏的將目光轉移至那奇怪的人形木頭上。嘴角一顫,硬是將想要大笑的衝動壓下來,並且伸手輕拍妹妹的小腦袋。
『賽蓮娜真厲害,我都做不出來這樣的…木偶呢。』
是木偶吧?應該是的吧?
瑪麗亞很是心虛的想著,同時偷眼望著小妹妹的表情、唯恐自己說錯話惹得妹妹傷心。
『真的嗎?瑪麗亞姐姐也覺得賽蓮娜非常厲害嗎?』
所幸,從賽蓮娜那笑靨如花的模樣看來、瑪麗亞是真的猜對了妹妹製作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因此,她在心裏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賽蓮娜,妳長大之後想要做什麼?』
在吃晚餐的時候,瑪麗亞和賽蓮娜的養母突然間提出來這樣的問題。或許是過於突然,正在和手邊的麵包較勁的賽蓮娜明顯一怔,那茫然的樣子竟然帶上了幾分呆萌。
愣了好一會兒後,賽蓮娜才在姐姐小聲的提醒之下弄明白怎麼回事。
『——那姐姐呢?姐姐以後打算做什麼?』
可是,賽蓮娜一開口卻沒有回答養母所提出來的問題、反而是轉頭望向姐姐。
不得不說瑪麗亞和賽蓮娜當真是一對頗為相像的姐妹,因為兩個人在愣神時的表情格外相似。
『我…我要做教法執行官!』
瑪麗亞是一個老實的孩子,面對妹妹丟過來的問題她沒有選擇迴避,而是在憋紅臉頰之後大聲的說道。雖然已經上學的她非常清楚,自己想要成為「教法執行官」的可能性相當低。
『嗯,瑪麗亞好好的努力,未來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教法執行官。』
瑪麗亞和賽蓮娜的養母是一個看似嚴厲、實則溫柔的人。她沒有嘲笑瑪麗亞,也沒有覺得她的夢想根本不切實際,只是淡淡的、柔柔的予以一聲鼓勵。
然後,她就將視線轉向那遠比瑪麗亞狡黠聰穎的賽蓮娜。
『賽蓮娜,那妳呢?』
養母的眉眼微彎,帶著一抹淺淡的笑意,卻讓還沒有上學的賽蓮娜沒底氣的低下頭來。磨磨蹭蹭好一會兒後,賽蓮娜才在養母和姐姐期待又探究的目光之下諾諾開口:
『我…我想做一名木偶師。』
木偶師。
說白了也就是藝人的一種,在帝國的地位絕對算不得高,有時候還會因為這樣的身份和職業找到一些人的嘲笑與諷刺。
上不得臺面的戲子。
一些以戲弄和嘲諷別人為樂的貴族時常這樣評論木偶師。
因為較之還可以登臺表演露臉的演員,木偶師終其一生卻都只能待在幕後。
『所以,妳才總是一個人待在房間裏?』
賽蓮娜預想之中的情景沒有發生。養母只是在片刻的沉默之後重新開口說,並且語調聲音如常、沒有一點生氣的跡象。
聽見養母的問話,眼珠子亂轉的賽蓮娜微微一驚,但是她很快就冷靜下來。
『是。』
明白繼續隱瞞和撒謊都是沒用的,賽蓮娜索性大膽承認。只是身體下意識的往身邊的姐姐靠去,以求獲得一點安全感。
畢竟,不再保持笑容的養母看起來可比皇宮前的石頭雕像可怕多了。
『嗯,妳自己喜歡就好,以後好好努力吧。』
養母注視了賽蓮娜幾秒,然後就像剛剛鼓勵姐姐一樣的鼓勵她。
賽蓮娜聞言一怔,繼而喜出望外的跳下椅子跑到養母的身邊抱住她的大腿,小臉上堆滿歡欣和感激。
『Mum,我以後會成為最厲害的木偶師噢!到時候Mum和姐姐一起來看我的木偶戲好不好?』
說完,賽蓮娜很是期待的望著最敬重的養母以及最喜歡的姐姐。
『好。』
『嗯,我會和賽蓮娜一起努力的!』
賽蓮娜得到人生之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所給予自己的鼓勵。於是,時年五歲的賽蓮娜開心的笑起來,並且在心裏向養母和姐姐保證,她一定會成為最厲害的木偶師。
而這個夢想,在十幾年後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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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嗒嘎嗒。
一襲白袍的女人正端坐於篝火邊,神情平靜、動作仔細的擦拭著擱在雙腿上的木偶。
她正在保養的木偶已經有一點舊,不僅關節的部位掉漆、而且還有不少的破損,以至於就算沒有線繩的操控,木偶也在發出來一聲聲的嘎嗒輕響。
「…好像、壞掉了。」
在結束對木偶的日常保養後,賽蓮娜的眼裏蒙上一層淡淡的陰霾,就連神情也變得落寞而難過。
這個時候,一陣踩在枯枝和草葉之上的沉重腳步聲由遠至近傳來,一個人影從林間慢慢走出來。
「奏,木偶壞掉了。」
白袍的女人站起身走到對方的面前,然後將懷裏的木偶高高舉起、遞到那人眼前給他看清楚破損的木偶。
那人保持著自己一貫的沉默,沒有說話、沒有詢問,連究竟是不是在看著那木偶都不知道。
就好像在等待什麼一樣。
「奏,我們去找材料吧?等我將木偶重新修好、就可以繼續表演木偶戲了噢。」
這一次,沉默的人予以點頭作為回應,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然後他就直接上前將女人放置於木偶的箱子背到背上,然後亦步亦趨的跟隨女人沿著鋪滿枯葉的林間小道慢慢向前走去。直至兩個人走遠,林間尚未遷徙和冬眠的鳥獸還能聽見女人愉快的聲音。
「奏,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妳的事跡。——帝國的孤膽英雄,誰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第一將軍。」
妳是最厲害的。
終於,女人的聲音伴隨著她和同伴的身影一起消失於林間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