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快一點、再快一點!
我已經…沒有時間在這裡磨磨蹭蹭了!
噠噠、噠噠。
急速的馬蹄聲伴隨著一道黑影從地平線從顯現,原本還因為些許的困意而有一點懈怠守衛工作的士兵們馬上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他們緊握長槍,全神貫注的緊盯著那越來越接近的黑影。
沒有。
盯著那疾馳而來的戰馬,守衛的士兵沒有在那人的身上發現任何的特殊標誌,而且也沒有聽見那人的呼喊。
任何、允許他能直接縱馬入城的標誌,和證實他身份的話語。
該死,這傢伙不是信使!
望著那漸漸逼近的黑影,守衛士兵的臉色俱是一變。因為他們發現、戰馬的速度真的沒有減低,反而有愈來愈快的趨勢。士兵們馬上明白,這個人恐怕是想要硬闖。
這個傢伙是瘋子嗎?居然膽大妄為到想要單槍匹馬硬闖帝都的城門!
在驚愕之餘,守衛士兵的心裏升騰起來一股屈辱感,他們認為自己被這個人給小覷了。
「下馬止步!」
帝國的士兵均是毫無畏懼的勇士,就算是面對著這急速而來的戰馬,他們也仍舊訓練有素的一字排開、手握長槍擋在城門的前方。阻擋任何意圖不軌的人進入帝都,這就是他們的職責和使命。
可是,他們的警告和林立的長槍根本沒有起到作用。
「讓!」
騎士努力克制的怒喝帶著深深的焦急和暴躁,幾乎就是在同一時間,一把長槍出現在他的手裏。
抬手、舉槍。
火紅的槍尖在黎明陽光的照耀之下閃爍奪目的光彩,也讓一眾守衛士兵的臉上出現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震驚和愕然。
「等!那個、那不是…!」
可惜,沒有等那名士兵將話都說出來,一股強大的衝擊力就伴隨著勁風將所有士兵一起捲入赤紅的流光之中、然後一個一個全部掃飛出去。再度落地時,所有的守衛士兵都只剩餘哀嚎的力氣,連再想站起來也是徒然無功。甚至於有一名倒楣的士兵被直接抽飛出去落入護城河裏,成為裏面鱷魚群的早餐。
「關閉城門、關閉城門!馬上關城門!」
在戰馬從身邊飛馳而過的時候,一名士兵用盡最後的力氣趴在地上向城樓上呼喊,然而為時已晚。
騎士已經在吊橋即將升起來的前一刻沖過了護城河,並且一鼓作氣闖過再無一人阻擋去路的城門、往城中縱馬奔去,將哀嚎、驚呼、咒罵和警鐘聲全部拋之於腦後。
闖入城中的騎士目標非常明確,就是位於帝都城東的官員住宅區。一路的縱馬狂奔致使不少需要早起工作的平民被戰馬撞傷,許多小販位於街邊的的攤位也被戰馬掀翻了。但是騎士自始至終都沒有因此而有所停留,一直騎著戰馬來到一幢二層樓的府邸前。
嘭。
當戰馬揚起前蹄停下來的時候,騎士好像再也控制不住平衡一樣從馬背上摔下來,手裏的長槍也甩出去老遠。
「咕…!」
因為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騎士披風之上的罩帽也跟著掉下來,露出來一張很是俊俏卻又蒼白疲倦的臉孔。
騎士痛得五官都扭曲了,但是她最後依舊艱難的從地上慢慢的爬起來。她沒有去管戰馬、也沒有去撿起自己的武器,而是就這樣踉踉蹌蹌的撞開了二層府邸的大門,然後再一次的摔倒在地上。
「賽蓮娜、賽蓮娜……!我…,我回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體能到達了極限,騎士在掙扎很久之後都沒有能從地上重新站起來。於是,趴在地上的她開始大聲呼喊一個人的名字。
只是聲音、卻帶著從未聽過的沙啞和哽咽。
「賽蓮娜…」
又是一聲呼喊,只是這一次聲音小了很多,連哭腔也變得越來越明顯。
「……奏?妳怎麼會回來的?!」
一雙黑色的長筒皮靴伴隨著腳步聲和說話聲出現在騎士的面前。
騎士聞言抬頭,看見的便是那張和自己的戀人有著五六分相像的臉孔。只是現在那張臉上——充滿了驚訝和讓她心涼的悲傷。
「告訴我,賽蓮娜究竟在哪裡!」
倘若站不起來,那就用爬的吧。
身體又累又痛的騎士勉強支撐著自己爬到女人的腳邊,用帶有細碎傷痕的手掌一把抓住她的腳踝,啞著嗓子問道:
「妳快告訴我,賽蓮娜呢!」
然而女人卻沒有回答問題,反而是蹲下身子一把揪住騎士披風的前襟,神情愕然的盯著她。
「我問妳、妳是不是扔下軍隊自己一個人跑回來的?!…奏,妳是不是瘋了?妳難道不知道拋棄軍隊和擅自脫離前線的罪名意味著什麼嗎!妳這麼想害死自己、害死那些陪妳征戰沙場的士兵嗎!」
「告訴我,賽蓮娜在哪裡!」
只是,女人的質問和指責根本沒有效果,騎士充血的雙眸在告訴著她:現在的她只在乎那一個人而已。
騎士的怒吼讓女人的神情瞬間僵硬、嘴角微微的抽搐。好一會兒之後,女人側過臉頰迴避騎士的目光,然後輕聲開口:
「在信中…我應該都已經說清楚了。」
「妳騙我!」
騎士突然間站起來——即使疲倦的身體還在搖搖晃晃,臉色也蒼白得嚇人——她一把揪住女人的衣領,將對方毫不留情的推開。
可是體能到達極限的騎士根本沒有多少力量,擋在她面前的女人也只是稍稍踉蹌的後退了一步。
「我不信、我不信…」
騎士不再理會女人,而是一邊神經質的默念著這句話、一邊拖著狼狽的身體往府邸的二樓走去。
一步。
兩步。
三步。
原本還很慢的腳步越是接近二樓就越快、最後騎士乾脆大步奔上二樓、往走廊盡頭的房間沖去。
站在樓下的女人從被推開的那一刹那開始就不再說話、不再動作,猶如雕像一樣呆呆站在原地。直到一聲被房門所阻隔的哭號傳入她耳中,她才緊緊咬著下唇落下淚來。
「對不起…」
以掌心掩面的女人在最後失聲痛哭出來,眼淚從指縫間一滴一滴落下。
而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的人影只是默然無語的望著她,嘴角拉扯著苦澀的弧度。
﹟﹟﹟﹟﹟
為躺在床上的人掖好被角後,穿好黑袍的人走到牆邊。
將那把長槍從層層的黑布之中解放出來,黑袍人用手指一寸一寸的撫摸過鏽跡斑斑的槍頭。她望著長槍的目光很深沉,好像在回憶著什麼,好半天後,黑袍人才將長槍背到了身後,然後輕輕的推開木門走出去。
望著眼前那已經陷入了一片寂靜的村落,黑袍人的眼裏閃過最後的掙扎和無悔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