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战后 - 托洛斯特区攻防战（五）
很快，困在总部的训练兵们就要和气体补充室的小型巨人战斗了。掩护的士兵们陆续走到升降梯，以前后两排，共４个方向站好，子弹上膛。而负责击杀巨人的几人也要开始做准备了，根据爱尔敏定好的方位，各自在天花板上藏好，手握双刃。
利耶与尤弥尔则分别位于东西两侧待命，随时准备支援失误的战友。
计划就要开始，阿尼和利耶两人自然也就没有了交谈的时间。冲着利耶微微颔首，阿尼转过身径直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愧疚和挣扎……她会暂时忍下的，为了这个唯一的计划可以顺利实施。
等到阿尼已经在天花板上待命，看着下方那些升降梯上的士兵们，他们端着武器的手在发抖，他们的面容已经扭曲。
他们在害怕啊……对于巨人的存在。
他们也在愤怒啊……对于自己的失去。
愤怒……当时从阿尔敏口中听到少女名字的自己，是什么反应呢……
愤怒吗？约莫是有的。不过不是对巨人，而是自己。
剩下的大概就只剩下害怕、煎熬和痛苦了吧。
“开火！”
一声令下，士兵们手中的武器纷纷向面前的巨人们喷射出了火舌，而也在此刻，天花板上的众人动了。
大部分的身影都相当利索斩杀了正下方的巨人，但意外到底还是发生了。
负责西侧的两人是康尼和萨沙，而两人居然都砍浅了，巨人并没有倒下。
就在巨人朝着康尼和萨沙靠近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吓得快要腿软了，完全没有了反击的勇气。
眼看着巨人就要抓到他们了，它们的后方却闪现出了交叉状的两条白线。无比相似的动作，无比准确的切口，从侧面与上方同时闪现出的两道身影成功将两个漏网之鱼击杀。
“谢，谢谢……利耶……谢谢……”
“啊，没事了”
如抚摸小狗一般，利耶轻轻揉弄着瘫软在地上双手却仅仅抱着自己大腿的少女脑袋，目光却是一直盯着另一边被几人围住的金发身影。
看着对方敷衍地对待莱纳等人的关心，她也不知怎地，突然释然了。
现在想想，她的那个提议的确太过异想天开了。在这偌大的托洛斯特区里，找出杀死米娜·卡罗莱那的凶手？怕是将巨人全部杀光才可以做到吧。
其实她早就明白的，之所以一直没有归队，在外面游荡，就是想在米娜受袭的地点附近再多斩杀一些巨人，或许她的运气好，已经帮少女报仇了？也或许是那凶手的运气好，早就远离那片区域了。
用自己的执念去束缚阿尼，是她的错。不管阿尼是真的害怕面对巨人……还是其他，只要她不愿意，她便……不勉强了吧。
计划成功之后，士兵们纷纷跑去为立体机动装置补充燃料，再之后便是大举冲刺了。只要在那几秒内没被巨人抓到，他们便可以攀爬上城墙，撤退到内墙了！
逃离行动进行得很顺利，大部分人都成功地脱离了总部周围，飞射到了城墙之上。本来利耶也打算尽快撤离再做打算的，可她身边的人却骤然停下了。
不，不止阿尼一人。三笠，阿尔敏，康尼……同一方向前进的几人几乎都停下了，目光凝聚在了一个……正在被同类啃咬的巨人身上。
是那个……奇行种？
对于这个奇怪的巨人，几人的感受还是很复杂的，但大体分为了两类。
三笠和爱尔敏提议救下它，以后加以研究或许能够帮助人类。而让和康尼则是想尽快撤退，不要节外生枝，更何况还是要救一个巨人！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第三个声音加了进来。
“如果说，它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同伴呢？怎么样”
“同伴？阿尼你在开玩笑吗！？”
和其他人一样，利耶也是惊讶于少女的发言。不过让她诧异的不是内容，而是少女提出了建议这件事本身。
相处三年，她敢说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阿尼·利昂纳德的孤傲了。不单指性格，更指她平时的行为。若是放在以前，她连了解对话的内容都没兴趣，更别提参与进去认真思考发言了。
就当几人互相争辩着想要说服对方时，情况再次发生了变化。
只是眨眼间，那双臂已经被啃食一空的巨人突然暴起，朝着不远处的另一个巨人奔去。没有手臂的它硬是靠着牙齿死死咬住了对方的脖颈，直至死亡。不过在暴起之后，它自己也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轰然倒下。
……
三日后
曾经繁荣的露丝之墙四大主城之一的托洛斯特区，现在已然变为一座死城。
血气，腐臭的气味四处飘荡，头上戴着口罩的士兵们正麻木地走在大街上。
在这种环境下，露出了整张脸庞的金发少女是突兀的，是奇怪的。
“对不起……对不……起”
阿尼呆愣愣地站在一具尸体面前，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口中也无意识地一直重复着道歉的话语。
战斗在两天前结束，进行扫荡战场的工作也已经是第三天了。可阿尼还是迈不过自己心里的坎，每每遇到一个惨死的士兵，她都觉得自己又向泥沼陷进了一分。
蹲下身来，她将白布罩在了那士兵的身上。她不敢伸手去碰触士兵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只得以这种方式隔绝了那控诉。
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呢……
两天前，人类头一次尝到了胜利的滋味，他们成功将城门上的洞口补上了。
作战的关键便是利耶他们之前发现的那只奇行种巨人。在那巨人耗尽体能倒下之后，居然有人类从它后颈的部位出现，并且是大家一次共渡三年训练生活的同伴之一，艾伦·耶格尔。
经过对峙，谈判，抵抗，宣誓等一系列行动后，爱尔敏终于得到了驻屯兵团南方司令的首肯，暂时承认了艾伦的人类身份，至少承认他是属于人类阵营的。
再之后，以爱尔敏的初步设想为基准，驻屯兵团加以完善，人类一方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让艾伦变成巨人后，扛起洞口处的巨石，重新填补回去。
虽然艾伦刚开始变成巨人后并没有理智，但在时间的消磨下，他终究还是完成了那个任务。可是，死者，伤者的数量却是不容乐观的。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调查兵团的归来解救了脱力后的艾伦等人。
至少，人类可以变成巨人的秘密还没有彻底断绝。
但不管怎样，艾伦依旧被当作危险人物押往帝都，等候法庭与人民的会审。爱尔敏与三笠作为证人一同前往，至于其他人则留在战场进行后续工作。
战后的第一天，利耶找回了米娜的尸首，原１１８宿舍的三人一同为她践行。萨沙哭得不能自已，利耶和阿尼沉默不语。
而从那一天开始，利耶发现，同寝的那人开始做噩梦了。
战后第三天，战场基本已经打扫完毕，能找到的士兵，都已经抬回了。入夜，便是火化的时候了。
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士兵们都不会有个人的火葬仪式的。无数的尸体被叠放到了一起，燃烧之后的火光几乎要照亮头上的黑夜。
在那火光面前，一直说着要去宪兵团的让·基尔希斯坦下了决心，他要加入调查兵团，尽管这是少年紧紧握着自己不住发抖的手咬着牙说出的。
葬礼结束之后，利耶和阿尼回到了驻屯兵团分配的临时帐篷。
夜晚是没有光亮的，两人也只是和衣躺在了简易床上。
“让那家伙……说要加入调查兵团呢”
“嗯”
“明明之前一直嚷着绝对要进宪兵团”
“嗯”
“利耶”
“我在”
“那你呢”
虽然是没头没尾的提问，可利耶是明白的，对方的意思。
“我没有改变想法”
“是吗……”
“快睡吧，明天，就要提交申请了”
“嗯……”
又是一天的疲惫，利耶入睡得很快，但也就１、２的小时之后，她再次被若隐若现的呢喃声惊醒。瞬间睁开眸子，不再像两天前那样不知所措，她在黑暗中起身走到了另一侧。
坐在床边，利耶一手伸出握住在睡梦中挣扎着的人儿的手，另一手则向上探去，拇指一下一下擦拭着那人头上的冷汗。凑近了她，轻语着，
“不是你的错”“阿尼”“我会一直陪着你”
少女大部分的喃喃呓语她都是听不清楚的，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对不起”这一句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短语。少女在自责，她是懂的，但她不明白的是让少女愧疚的对象。
米娜吗？还是……
边安抚着少女，利耶边分神想着几天来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可就在这时，少女的异样将她惊醒。
“阿尼？阿尼！快醒醒！”
顾不得其他，利耶迅速叫醒了少女，而对方则一下子坐了起来，双眼透着惊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要喝些水吗？我这就去……”
“别走！别走……”
“好，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走……”
似乎利耶的动作和话语都安抚住了阿尼，她渐渐镇静下来，手却依然紧紧揪着利耶的袖子。
半响后，阿尼开口。
“抱歉……吵醒你了”
“要说说吗？”
“……”
“算了，你接着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你”
“不用……”
“你睡着我就回去了”
被汗水打湿的些许碎发还粘在额头，阿尼抬眼，即便在黑暗中她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的坚定，最后她也只能妥协。
“好吧”
从阿尼再次入睡起，利耶一直坐在她身边，一下一下轻抚她的手背。也不知是不是这样做奏效了，少女总算没有再次被噩梦侵袭。
不过这次利耶却不敢轻易回去睡觉了，阿尼今晚的状况……和之前不太一样，更严重了吗……
直到黎明前夜最黑的时候，利耶悄悄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帐篷。
伸了个懒腰后，她扭了扭脖子，朝着营地外走去。
基本上利耶每天早上的晨练，都是这个时候开始的。从天边初露一缕亮光到太阳完全露出是她锻炼的时间。
既然已经到这时了，她也就没有心思再回去睡觉了，大不了白天再补吧。
做着训练，利耶脑子里想的是，今天要不要多待一会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