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
「她只是,眷戀著遠去的家人。」藤乃靜留總如此想,對待女孩又軟了幾分。這過於一廂情願的想法最終還是粉碎在旁人一句,「誰做得到平心靜氣地當著普通朋友?如果還有愛。」
只是學務之餘的閑聊,可珠洲城無心地一句卻直直插向她的心口。
壓下不安與躁動,她不著痕跡地開口:「那是什麼意思?」
在遙及雪之的注視下,神崎再度簡述整件事。
「事情是這樣的,上大學之前阿大只懂得劍並不懂得如何與女孩相關,更沒有異性朋友。這情況下卻能交到女友,也不嫌棄阿大以劍道為重心的作息。也因此他格外堅守女友給他的告誡:『要給彼此空間』、『課業閑餘再抽空連絡』、『結婚之前再深入彼此的家庭』,這三點其實也算平常。因為是DT也想到女友提及的〝結婚之前〞,阿大開始把女友當結婚對象來看待。雖然女友並未拒絕親密接觸,但課業、社團都很忙碌的兩人僅有Kiss,其他情事並未嘗試。雖然常被朋友、學長們取笑,阿大還是以女友的意向為主。」黎人停頓了一會,看向遙及雪之又說:「這陣子,他聽聞女友曾有過女朋友,高中時期。因為曝光,女友被家人逼迫轉學。」
「也是近期,女友又跟高中時期的女性友人過從甚密。最後從女友的死黨那邊證實〝她和那個女孩曾經在一起過。但那只是青春期常有的假性同性戀罷了〞。」
「所以,男孩來向你求助?」
「算不上求助,他只是尋求前輩的意見。如果真的沒有,那自己的在意未免過於幼稚。但他還是想弄清楚…他不希望破壞了女孩的幸福,但也不希望自己的幸福被破壞…」
「真是沉重的話題…」藤乃環視眾人,沒看見那個孩子。某種安心的情感昇華後她開始好奇旁人的想法。「你們的看法?」
「我這個後輩算得上劍痴,如果女友沒向他提交往,他們不會開始。所以問題就產生了——既然是女孩主動開口,那代表女孩有此念頭,或是說,想藉此確認能否與男孩在一起?」
「這是你的看法?」
「除了小遙之外,我們大多是這樣猜想的…」黎人淺淺地笑著。藤乃看出他話中有話,卻也不接手,反問:「猜想是?」
「阿大並不是女孩子會看一眼就覺喜歡的類型,以身邊的例子來比擬,我這可愛的後輩曬的比武田還黑,臉龐卻比女孩子還秀氣。阿大確實有女裝少年的感覺。也就不能怪我有此猜想——她可能是真的想試試能否與異性交往?就算是感覺上比較像女生的男性也還是男性…」
捧起茶杯,藤乃又問:「我能問問那句話嗎?就是…誰做得到平心靜氣地當著普通朋友,如果還有愛。」
「現在的重點是當事人如何自處,對吧?」珠洲城回道:「是我,會要求對方講清楚。如果對方與前女友還有愛,那就應該放手。可以的話,應該給予祝福…」
「怎麼判斷?我想,事情就是始於女孩就是不能承受…不論她背後的心情為何,但會導致她結交男友一試的心思…這之中還有愛的餘地?」
珠洲城無話可回,瞪著桌上的空杯。雪之看她如此才幽幽開口:「當事人也不一定清楚吧。」
黎人看她們都不說話,不自覺就想插手:「那我倒好奇,平日圍繞著你、吱吱喳喳的惱人聲源背後有沒有愛的餘地?」
藤乃不由得想笑。神崎黎人難得地銳利提問竟只是如此,若再避重就輕也就太過份了。
「當事人也不一定清楚吧?而我,沒有辨別崇敬、仰慕或是渴望的必要。」
「說的對。被迫接受的一方沒有辨別崇敬、仰慕或是渴望的必要。然而,我贊同遙說的——誰做得到平心靜氣地當著普通朋友?如果還有愛。」
「真狡滑呢。」藤乃靜留很罕見地抱怨副手。
想起半月前的閑話她不由得問起男孩與女孩的故事。黎人卻故作訝異反問道:「難得一見呢,你竟然會關心起男孩子的感情…」
「我承認我對男孩子不太關心。」為了確認結局,藤乃不得不承認友人的揶揄。看見黎人滿意的微笑後,她才接續道:「這段感情有結局了?還是…」
「…阿大是好孩子。」黎人微微一笑,又說:「有機會真想讓你瞧瞧。」
「女裝嗎?」藤乃靜留可沒真的完全沒留意旁人的舉動,更不會將劍道社的社團節目與友人的嗜好切割開來。
「嘛嘛,劍道社的慣例就是女裝。」黎人再度強調。「這可不是我的嗜好喔。」
「但我相信你說的,阿大是好孩子。」
「是吧,所以…當他笑著跟我道謝,說感謝我們如此認真地為他煩惱、為他辯證,也為他想方法解開前女友的心結時,我真的有些…」
「想哭就說一聲。我想好孩子應當不會介意。」
「是感動啊。看慣的孩子有一天顯現出成熟、體貼他人的心,懂得思考與取捨。我是真的很高興。但其實我更開心的是,他沒有執著於女孩是否曾欺騙他。我曾想問:依你的看法,會提出這問題的阿大,是否曾喜歡上那個女孩?」
不等答覆,黎人又說:「其實我不在意你的看法…」
「那麼,你的看法呢?」
「阿大也許不懂愛,但他懂得珍惜。他有合適的身份要求與女友相處的時間,但他沒有。他不想在被問及時胡亂回應,這才去找女友的朋友求證。聽見這個隱情時他雖然煩惱卻不是生氣,最終也只是在意女孩及自己的幸福。他將自己與女友分開看待並同時想著『幸福』…我想,遙說的沒錯,如果有愛。然而——如果有愛,阿大的選擇會是什麼?」
靜留不作聲,黎人也不在乎自顧自的說下去:「我很害怕知曉…我不喜歡可愛的孩子沾粘上奇怪、污濁的思緒。」
「你…因此,討厭夏樹?」
「不,夏樹才是曾經因此討厭我呢。因為,她跟命、阿大別無兩樣,只是單純的孩子。」
「現在呢?」
「現在呢?是否我也能問問?」
「不討厭。」
「真狡猾。」黎人收拾桌上的咖啡杯,笑逐顏開地抱怨著:「我以為我又要聽見,不愛或是不曾想過呢。」
「看來你很期待這類答案?」
「是啊,非常期待。期待到藏不住笑意,答案卻不是,真掃興呢…」
「我可以說現在的你,很討厭嗎?」
「能被你如此怪罪可是我的勞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