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入团 - 初至斯特黑斯（二）
帝国８４９年的秋天，是新一届宪兵入团的日子。
这一天，位于希纳之墙东部的宪兵团斯特黑斯区支部举行了新兵的入团仪式。
一大清早，从帝国各处训练兵团毕业的精英们换上笔挺的崭新军装，配上独角兽的徽章，俨然已经是一名宪兵的模样，若忽视他们脸上那点得意与沾沾自喜的话。
同训练兵团的入团仪式一样，新兵们排列整齐地站在校场上，等候上官讲话。不同的是，宪兵团的地方要大的多，即便人员的数量反而更加精简。
等候在空旷的场地上，士兵们没有半点不耐，因为在每列队伍之前，都站着一位宪兵团的前辈。他们双脚微开，两手交握别在身后，那是标准的军队站姿。
这些前辈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都要比新兵来的深厚，如此正式的场合，前辈们在做榜样的同时也是在监察他们，新兵们自然是不敢放肆的。
从早晨一直等到太阳在头上高高挂起，主持仪式的上官终于珊珊来迟。
利耶站在队边看着那大约４０来岁的男子脚步轻浮地从远处走来，边走边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到了讲台前时，他终于将仪表整理妥当。再次抚平了下自己的衬衫领子，他走上了台。
“咳嗯，诸君，我是宪兵团斯特黑斯区支部的第三大队队长，西克尔·莱诺。今天由我来为各位举行加入宪兵团的仪式。宪兵团是以拱卫国王为首要责任，并且负责……”
自称是大队长的男子在让士兵们等待了几个小时后，连一句稍表歉意的话都没有，便开始了他的演讲。这让不少士兵都微微露出了怒意，却在看到前辈们依旧挺拔的身影后强忍了下来。
这是考验吧，他们如此想着。
莱诺简短地讲述了宪兵团的发展史与对国王，对人民的奉献，那洋洋得意的模样仿佛他本人就是做出那些贡献的士兵一样。接着，他翻了翻手中的稿子，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那些小子办事就是不行啊，居然写了这么多东西，真是……”
脑中埋怨着自己的下属，莱诺直接将稿子合上，向前一步。
“总之，为国王奉献出你们的心脏吧，士兵！”
“是！”
本来目不转睛盯着莱诺看的士兵们听到这昭示着结束的话语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赶紧右手捶胸大声回答。不过他们心里都有着同样一个疑惑：已经结束了？不过几句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事迹、历史，这便是宪兵团的入团仪式？
未免……太过儿戏了。
但不管怎样，新兵们并没有发言的权力是真。在解散后，众人跟随着自己队列前方的前辈前往被分配的小队报道。
“哦～哈尼，这些就是新兵了？”
“是的，长官”
“嘛……小家伙们，欢迎来到一大队第二中队，努力熬过这三年吧！”
与前辈交谈的人显然是一位长官，可他却只是笑着朝他们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鼓励后，便转身了。
“剩下的就交给你咯～哈尼，我先走了”
“是的，您慢走，长官！”
被称作哈尼的前辈冲着那位长官的背影微微鞠躬，直到看不到离开人的身影才直起身来。
看着前辈转过身来了，队列里的十几名新兵不自觉地挺了挺身子站直。
“哈哈，不用紧张不用紧张，大家放松听我讲就好”
即便哈尼那样讲了，依旧没有新兵听话地塌下肩膀来，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在意就是了。
“这里是一大队第二中队，刚才那位长官便是我们的中队长了。斯特黑斯区的宪兵团支部共有四个大队，每大队配置三个中队，其下又有小队若干。小队的事情之后会分配，现在嘛……两人一组，自由组合，我带你们去住宿的地方……”
如此半个小时后，阿尼和利耶已经站在了属于自己两人的地盘上。
不得不说，宪兵团真的是配置最好的军团了。寸土寸金的希纳之墙内，居然可以给士兵们分配如旅馆一般的双人间，并且内置浴室。突然觉得，就算是为了这么个良好的居住环境，在训练兵团努力的三年也没有白费了。
整理好了床铺，利耶相当没有抵抗力地躺了上去。脑袋接触枕头的一瞬，舒服的叹息声流露出唇。
“来的路上还没睡够？”
战后的特殊原因，从托洛斯特区而来的两人是唯二在入团仪式当天才抵达斯特黑斯区的宪兵团新兵。
不过宪兵团也没忘记两人就是了，特别安排了一辆平日里运送物资的马车给她们赶路用。尽管运货的马车并不舒适，好歹空间够大。于是早就有睡神之称的利耶自然是一路睡了过去……而马车内唯一的柔软物体，阿尼·利昂纳德少女则不幸替代了睡枕的功能。
“啊，阿尼你晃动得太厉害了，睡不踏实”
“……”
坐在床边，金发少女思索着，该正义言辞地回答马车太烂，还是该把手里的枕头丢过去盖在那人脸上比较解气。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昨晚，她再次做噩梦了，而那边贪睡的人儿自然又是从夜里被惊醒。反反复复地，凌晨又要早起赶路，其实利耶昨夜只不过眯了几个小时罢了。
噩梦什么的利耶自然是不会告诉阿尼的，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战场的后遗症罢了，时间自然会解决一切，根本不必多加烦恼。
迷迷糊糊地躺着，她脑中闪现着今天在宪兵团见到的人与物。
看来……工作中补觉什么的，还是有可能实现的啊。
毕竟宿醉喝酒都没人管不是吗，虽然他是长官。
眼看着对面的人儿已经睡着，阿尼倒也不想再叫醒她了。将枕头抱在怀里，她脱了鞋子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背靠着墙。
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回到了昨夜。
她和利耶缺席的送别宴……他们是真正的士兵，比起她这种懦弱的人来说。
一直以来，她都缩在别人的身后，将属于自己的责任同样推给他人。然后她对自己说，你其实什么都没做，你其实并不是坏人，你其实是可以心安的……
直到她终于履行了自己的义务，心便再也不会安宁了，所以她逃了。即便……遇到了极有可能的任务目标。
她再一次，将责任推给了自己的同伴。
阿尼·利昂纳德，你，真是差劲呢。
将枕头微微向下拽了拽，抬起头来，她又瞄了对面那人儿一眼。
对于这个人，她又是什么心思呢……
在训练兵团遇到了这样的人，是意外，但她庆幸。
三年来的相处让她了解到在这个偌大的囚牢里真的有自己可以倾心相待的人存在。即便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她也想，真正的作为一个人类来生活啊。
她有父亲，但早已远离。
她有同伴，但他们是战士。
利耶·布朗……杰出却逃避的少女，和她如此相似。
她不知少女的平庸是为了什么，但她衷心希望未来的时间里，对方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让她们的生活可以继续平淡似水。
对方是人类，她知道，她亦如此。
对方是士兵，她知道，她亦如此。
对方是一名……不合格的士兵，她知道，因为……她亦如此。
临近傍晚的时候，利耶总算是醒来。或许是潜意识里还记着那前辈的提醒吧，关于晚上的迎新宴会。
其实对于宴会什么的无论是利耶还是阿尼都兴趣不大，但丰盛的餐点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于是到了晚上的时候，两人出了房门，走廊一片寂静，因为同区域的其他新兵们早早就前往餐厅了。
而走在路上，距离餐厅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利耶就看到了远处的灯火辉煌，听到了内里嘈杂的人群声响。
皱了皱眉，但还是走过去推开了门。
橙黄的灯光下，穿着宪兵制服的少年少女们相互举着酒杯，狂欢，畅饮。
热闹的气氛下，谁也没去注意门口，大家都在互相交流，问候，喝酒，吃肉。
走近了餐桌，利耶才发现，原来桌上摆着诸多肉食，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宪兵团。
倒是阿尼，比起吃食，她先注意到的是那些高脚杯里装着的液体。举起一杯来，凑近嗅了嗅，抿了一口，脸色顿时一变。
“阿尼，这道炖牛肉做得不错呢，来尝尝吧”
“嗯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吧”
看着对方那副为什么不一起过去的疑惑样，阿尼语塞，顿了顿，随口说道。
“我去拿餐具”
等到利耶走后，阿尼才松了一口气。顺手将藏在身后的高脚杯放下，她四处看了看，总算是发现了日常装水用的瓦缸。
事不宜迟，她必须在那人误饮加浓加酒的葡萄汁之前赶回去……
初至斯托黑斯区的第一夜，还是十分美好的。
餐桌边，利耶·布朗晃晃手中的酒杯，饮了一口内里的液体，如此感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