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很久之前，黄泉就不再是神乐的对手了。 从黄泉令人骄傲的剑术开始，再到自身的灵力，随着年龄见长，神乐一步一步走到了和她相同的位置，然后将她打败。 有些差距不是用努力就能弥补的，比如天赋，比如地位。 与看似轻佻的外表不同，谏山黄泉以难以想象的努力获得谏山家继承人的身份，最后却只因为简单的“养女”身份输得一败涂地，毫无挽回的余地，而神乐轻易的凌驾其上，那是人与生俱来的差异，无法弥补。 说不在意大概连自己都不能相信吧，三途河也是这样认为的，内心充斥着欲望的黄泉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被抛弃，继而又被背叛。 谏山黄泉有着充分的理由憎恨这个世界，就连她自己都想这样承认了。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低估了土宫神乐对于谏山黄泉的迷恋程度，足以泯灭怨恨，以及伦理道德。 …… 只有在深夜独自出门的时候黄泉会将抽屉的钥匙落在家中。 神乐多少能猜出她去了哪里，也知道她的目标，甚至还知道她想要的答案，只不过从一开始神乐就没打算说出真相，纯属是因为私心。 抽屉里面同样有黄泉不愿意让神乐知道的内容。 这样相互隐瞒，真的是再糟糕不过的相处方式了。神乐在床上翻来翻去，烦躁无比。 神乐觉得应该在土宫家的家规中增加一条：在家主睡觉的时候，契约者应该自觉充当抱枕，未经同意不允许离开。 如果说还有一点安慰的话，那就是黄泉在回家的时候至少还记得带回来一份神乐喜欢的早餐。 神乐蓦地坐起身，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钥匙，内心陷入激烈的斗争——黄泉不在家，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翻看抽屉里面的内容。 ——这样不行，黄泉会生气的。 ——反正她又不会知道。 还没等她内心挣扎出结果，玄关处传来了细微的开门声，很快黄泉就走到了卧室门口，看到床上坐起来的人影，微微疑惑道：“怎么这时候就醒了？还是睡不着？” 神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中无神，实际上是黄泉回来的时间不大对劲，通常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天光泛白，是神乐该起床的时间。 “听话，再睡一会儿。”黄泉揉着她的头发，“该起床了我叫你。” 神乐抬手攥住她的衣角，低声道：“躺下来。” “我还没换衣服。” “躺下。” “……”已经分不清少女是在撒娇还是又犯了固执的毛病，但是毫无疑问的，黄泉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黄泉完全没有一点应该有的自觉性，察觉到神乐再用审视般的目光盯着自己，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怎么了？” “明天再告诉你。”——总觉得有必要给黄泉进行一点基础教育了。 黄泉失笑，安抚般的轻拍她后背，“那就睡觉吧，不是说明天要报道？” “黄泉还忘了一件事。” “不是说明天再说么？” “是今天的晚安吻，明天补的话可以双倍么？” “……” 神乐平躺在她臂弯中，眼眸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中闪闪发亮，用着玩笑似的口气说道：“我是认真的哦。” 这是黄泉最不擅长应付的态度，她只能侧了身子，轻柔的吻了吻少女的眉心，“晚安。” 神乐满足的眯了眼睛，“黄泉真是胆小鬼呢。” “就算你这么说……” “就不能坦率一点么？” “…………” 这个和坦率似乎没什么关系吧……或者说，这个孩子到底接受了什么样的教育啊？黄泉认真的反思着自己，总觉得神乐的思维模式在自己的影响下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神乐对于让黄泉露出困惑的表情这件事乐此不疲,不过自从三途河消失以来,黄泉的情绪已经愈加稳定,恍惚间会有她还是个普通人类的错觉,神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好的预兆,但是即便如此,黄泉还是没有放弃探索灵脉中被神乐掩藏的秘密.日子过得太过平稳,近乎于麻痹了神经,神乐完全不能想象这种平稳被打破之后该怎么办.真的是、令人沉迷的生活状态啊。 在闭上眼睛没多久，神乐就再度醒来了。 黄泉安安稳稳的躺在她身边，恶灵是不需要睡觉的，而黄泉在晚上躺在这里，闭上眼睛做出睡觉的模样，也不过是为了——充当抱枕。 虽然黄泉很想将此举称之为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普通人类，但是躺在神乐的床上说这句话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了。 无论如何这时候黄泉是没有装睡的立场的，同时连带也没用询问原因的理由，所以只能惯常的轻拍着神乐的后背，希望安抚她尽快入睡。 “黄泉。”神乐侧身与她面对面的望着，“那天……我遇到三途河了，在灵脉里。” “……”如果不是黄泉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神乐甚至还以为她根本没听到自己说什么，黄泉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只是默然和她继续对望着。 “黄泉不想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 “是你不想告诉我。” “因为——”神乐似乎想辩解什么的时候，黄泉撑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乐被她耳边垂下的发丝弄得有些痒了，不由得缩了缩身体，再想开口的时候发觉已经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些什么。 “神乐。”——她如此迷恋着黄泉这样叫她的名字，然后轻柔的吻着她的眉心，到眼帘，再到鼻尖，绵长的呼吸声暧昧的纠缠在一起，让神乐忍不住主动凑上去触碰了她冰凉的唇角。 “真是没经验呢，神乐。” “唔，”被轻易的嘲笑了，神乐发出不满的声音，“我应该有经验么，黄泉姐姐？” 在落于下风的时候，神乐会搬出久违的“姐姐”这个称呼，通常情况下黄泉根本没办法做出有效应对。 可惜现在这种情况一点也不“通常”。 黄泉的吻隐忍而又内敛，炙热的情绪被包裹在小心翼翼的行动之中，温热的吐息一路蔓延，坚硬的犬牙划过锁骨时，神乐终于耐不住想抬起手去拥抱黄泉，然而黄泉用撑起身体的手勾住了她的手掌，然后牵着她的手指来到唇边，堪称诱惑的神情让神乐难耐的咽了下口水。 “这就是有经验么？”神乐偏着头笑问，将另一只手的手心贴着黄泉的脸颊，“什么嘛，还不是脸红了。” “那是你的错觉。” “我的眼神可比黄泉好多了。”神乐揽着她的身体让她更靠近了些，“老实交代，你这样吻过小纪么？” 黄泉不动声色的反问，“很介意么？” “嗯，很介意。” 不得不承认，那个曾经有着黄泉未婚夫身份的男人……实在是太令人嫉妒了。 “有哦。”黄泉勾起唇角，手指勾着她睡衣的衣领，“还想问什么？” 神乐倒是从来不讨厌那个叫做饭纲纪之的男人，甚至两个人私交还不错，她只是单纯的、非常嫉妒而已。——虽然在这种时候提起他不是让人愉快的事情，不过这个纯属自作自受，神乐偏了头，说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想知道。”然后她又喃喃的接了一句，“这样就很好了。”在偶尔比较亲密的时候黄泉还会露出酷似人类的情感和欲望——不如说黄泉对于自己抱有深切欲望这个事实，神乐不但不感觉到反感，甚至还会觉得，这是个令人感到愉快的结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