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标题

作者:ashizawa
更新时间:2016-12-27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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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ashizawa 于 2016-12-27 11:10 编辑


第二话 奉献 1   芦沢第一次与我面对面且正儿八经地交谈时颇不自在。  一方面大概是觉得与我与他无数次揣摩过的形象严重不符,另一方面是带着对残疾人士的些许同情而略略有些吃惊,那张称得上是美男子的脸上写满了『这年头缺胳膊少腿儿的家伙也挺不容易』的怜悯之意。   我无意为此多做解释,唯独空荡荡的左袖好像有些不服气地随着室内暖气流向而稍稍扬起,大有那种『可不要小瞧我哟』的味道在里面。但芦沢依然有些担忧地凝视着我的左袖,仿佛从那个柔软无定的管状物中会跑出来什么可怕生物一样。   言归正传,芦沢那家伙虽然看上去颇为年轻,然而这男人已经实打实地到了而立之年的年纪,称其为大叔完全不为过。  我与芦沢的关系颇为特殊。若以不准确的描述方式来表达的话,我与他大概能算作是『同居者』——想想看,身残志坚的少女与可以算作自己父亲的男人同居,进而发展成为不伦之恋,啊啊,怎么看都像是水十的狗血档嘛。   不过,事实远非表象那般简洁明了。  与芦沢相识的契机源自于白音——那家伙嚷嚷着要去寻找将我还原成人类的方法,于是将我托付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其中看似随意的举动,大约是包含着无限的信任吧?又或者,在白音的心中,我并非如她所言那般重要,哪怕托付给柴犬照看上几个月也是无关紧要吧?总而言之,我与芦沢的同居,真正意义上的同居不大一样。这家伙更类似于管家或者保镖一类的角色。厨艺尚可。注意分寸。会在固定的时间段出现,时间观念之严格已到了分毫不差的地步。若有其他需要,也可以通过电邮保持联系——但那样的事情我一次也没做过。我与他的交流也十分简略,点头表示问好,微笑代表再见,偶尔我们会就各自喜欢的音乐交换意见,谈话内容之简略几乎不值一不提。   因为太过遵守规则——若是白音,或许真会有这样的设定也说不准,因为那家伙看上去是个貌似温和体贴的美少女,内心却阴暗得一塌糊涂——以至于我都无法确信这个男人是否真实地存在过,所以我才会强烈要求他坐下来,与我说说话,好让我从似是而非的幻想中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毕竟,不确定这种事情,实在是让强迫症如鲠在喉。  又过了几分钟,芦沢的神情开始缓和,再过了几分钟,便完全地呈现了放松状态。  还真是容易放下戒备心的人啊。我不禁这样想到。   “老实说,我没想过你会是白音妹妹的同伴。”眼前的大叔感慨道。   “同伴?”   明明是烂俗的词汇,可自打从芦沢的嘴里冒出来,便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妙。要知道白音那家伙的词典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稍不留神就会如同打开了克鲁苏的大门,跑出一大堆让人摸不着头脑且困惑不已的奇葩东西。  “她没给你解释过?”一副『这种重大事项居然都没解释一定是新闻事故』的表情,让我更加忐忑。  “......性......”我寻思片刻,只得小心翼翼地说出那个词,“……方面的?”  这家伙绝对是在强忍笑意吧?神经骤然暴跳起来,可惜没有趁手的武器,不然真想一股脑地砸过去。  “怎么说才好,搭档?”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嘿嘿地笑了两声,仿佛乌鸦发出了毛骨悚然的惨叫。呜哇,可真够恶心的。面对我的抗议,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尔后又继续笑着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喜好,但对......你出手也太没人性了吧?”  “承蒙好意。”这点我深表赞同。  “其实,怪物的心灵也是需要安慰的哦?”芦沢微微一笑。  “怎么,用另一个怪物去安慰吗?”  “倒也不假。”笑嘻嘻地回答着,自豪得不得了的样子,“了不起的白音妹妹有了同伴,大家都很兴奋呢。”  喂喂喂,『大家』又是啥?真是太不妙了。  “物以类聚嘛。”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圆圈,那家伙这般回答道,“无论多么厉害的怪物,都害怕被孤独打倒。所以为了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怪物们都会想尽办法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同伴哦。”  搞什么啊?会被孤独打倒,这是什么中二的设定?哪里像是气吞四海的怪物,明明就是一群鬣狗一般的乌合之众嘛。我对此深表不屑。  “话虽如此,你不也正坐在我的对面吗?”  “那只是因为我想确认你是否存在。像你这样一板一眼到近乎苛刻的家伙我从没见过,于是才会想要跟你说话确认一下。”  “按照你的观点你不在意孤独与否,也就意味着无论是孤独的成因还是孤独的结果你都不在意。思维是导致孤独的根源,其载体是人类,那么否定孤独的你也应当否定这个根源。既然你否定了这个根源,那么我的存在与否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否定了人类的你,不应当是生活在一片空白的世界当中吗?这就好比当你想要进食的时候,食物恰巧出现了,你应当自然而然地吃下去,而不是在那里对着空气问上一句‘啊,这个食物是如何出现的呢?’;又好比你将要摔倒的时候,某个东西扶住了你,你应当自然而然地站起来,而不是去感谢那个东西,这样才符合你否定孤独的本质,不是吗?”  我忽然想到了青。  那个会替我流下眼泪的青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我啊,太孤独了,不想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请让我吃掉你吧。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我也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去,我居然完全无法反驳你。”大约30秒后,深深的挫败感笼罩在我心头。  “啊啊,老实说,大家都认为白音妹妹的同伴会是更厉害的角色呢。”  “那还真是对不住您咧。”我这种弱鸡的确难登大雅之堂。  “不不不,”慌忙摆了摆手,赔罪似的连声说道,“绝对不是你所想的那种意思。你看,白音妹妹是个美少女吧?好比在一大堆让人看了就泄气的丰田里,突然出现了一辆凯迪拉克那样引人注目,对吧?”  嗯,不错的比喻。  “虽然是个美少女,性格却意外地轻浮到让人困惑。”困扰地摸着下巴,纠结的模样让人憋不住笑意,“大家都觉得以白音妹妹那种轻浮的性格,应该会更喜欢性感一点的妹子吧?巨乳又火辣的涉谷系美少女,与白音妹妹站在一起,不是很带感吗?”因为描述得过于具体,所以我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一下,唔,确实很带感。  虽说是很带感没错,但是白音这家伙的审美到底是有多恶劣啊?按照这种发展模式,已经粗俗难耐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哦?对得起那张脸吗?我惋惜地长叹一声。  “所以看到羽柴你的时候,大家都很吃惊呢。”一改先前语调,那家伙十分认真地说道,“确切地说,你啊,太过安静了。”突然,眼神变得阴沉,如同早已看穿了我的本质——这副躯壳里仅存的人性被怪物的血肉包裹着,慢慢腐烂同化,“安静得像个死人。”  死人......吗?心想,这样说也没错,毕竟按照常识来判断,我早已被小早川『杀死了』,如今能够坐在这里,已残破不堪的身躯与他人交谈,不过是因为青的关系。又心想,变成了这副模样却仍在苟延残喘、貌似活着的自己,在他人眼里应当是不正常的存在吧?  “也不是不能这么说。”  “我能够感觉到哦。”男人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长辈那般伸出手摸摸我的头,“你已经死去这件事。”  “欸?”  手指抵在我的胸口——那里、掩藏在制服之下的巨大伤痕,是我早已不是人类的证明——他说道:“用人类的血肉缝合而出的肉体,里面却是半是怪物半是人类的东西。将本应离去的灵魂强行留在世上,就算没有看到也能在脑海里想象出白音妹妹拼命的模样,她可真是很喜欢你啊。”  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如同野兽在捕猎时会藏身暗处一般,下意识地眯起双眼,让人无法摸清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白音会拜托这个家伙来照顾我——因为是同类啊。  “所以,你也是像白音那样的怪物吗?”  “我?不是哦。那种高级别的待遇不适合我这样的老年人。”笑着否定道,“如果真的能成为白音妹妹那样的怪物,简直就是无上的荣耀嘛。”  你是小学生吗?且不说你跟白音那家伙是不是同类,就中二病的程度而言,你们俩的确旗鼓相当。  “即便是怪物也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哟。”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他这样回答道,“先天的怪物们有着与生俱来的、独特的优势。而后天的可怜虫们则大同小异,都需要经过无数次学习才能进化。”  所以怪物圈子里也流行刷怪升级这种红白机升级模式吗?  “没错哦,就是这么低俗且老土的模式。”  “那大叔你的升级模式是什么?”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啊,是个连环杀人犯。”他不经意地点燃一支烟,在瞄了我一眼后,又慌忙地掐灭它,“抱歉,老习惯了。”  “连环杀人犯?看不出来嘛,大叔。”摇了摇头,我打趣地说道。空气十分干燥,他没有说谎。不知为何我没有任何的恐慌感,这大概也与我早已死去有关吧?  “是啊,”他笑嘻嘻地回答道,那模样既老实又温顺,完全看不出半点杀人犯应有的戾气,“老实说,我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杀人犯。人生这东西,可真难预料啊。”  我点头表示赞同。  “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吗?”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他问道。  “像我这样的学生,老师恐怕更希望在学校里不要见到吧?万一不小心,出个意外,死在了学校会很头疼的样子。”  “说的也是。如果有人欺负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哟。”连环杀人犯笑着说出来的话,怎么看也是十分危险的发言。  “总而言之,谢了。”  “哪里,你是白音妹妹的同伴嘛,也就是大家的同伴哟。守护同伴,也是怪物们的日常哦。”  不知为何,芦沢的描述里,怪物的世界是一派井然有序的模样,甚至比人类社会更加的层次分明。  “在你们的定义里,只有同伴和敌人两种可能吗?”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还有食物哟。”  “食物?”  “有机物也好,无机物也好,只要是能够满足食欲的东西,都可以被算作食物。怪物与人类不一样,是非常质朴的生物。”  “轻而易举地将整个人类社会都给否定了啊。”  “怎么会呢?”他笑眯眯地说道,“怪物们可是十分感谢人类的贡献啊。没有人类辛勤的生育和劳作,怪物的世界大概不会这么和平吧?我每年的心愿可都是世界和平呢。”  此时,店内响起了交响乐,一如眼前的男人,阴郁且自律。在前奏响起后没多久,他将只剩下冰块的玻璃杯放回原处,十指交叉,平放在桌面上,看上去仿佛在与人交流意见的学者:“羽柴君有想过杀人吗?”  “也不是没有。”  “用什么方式?”  我稍稍想了下,回答道:“暴怒地用拳头那种。”  “唔,很常见的方式呢。”  “哦?”  “常见的、充满了激情与野性的杀人方式。”他笑了笑,“有点男孩子气哦。”  “是吗?那你呢?”真是奇怪,我竟然能能够面不改色地与一个杀人犯坐在这里,交流杀人方式,这种如梦似幻的场景,配合着彬彬有礼的古典音乐,让我有种身处梦境的错觉。  “怎么说才好呢?第一次的杀人体验与你所想的方式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此简朴的开端,不像个合格的连环杀人犯。”  “确实有些愧对观众。”他笑了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中时代吧,二年级的时候,第一次杀人就是从那开始的。”  “没有任何理由?”  “没有任何理由。”  “那种无端的怒意或者无端的恨意,不知道羽柴君你可曾经历过?”  脑海中浮现起小早川那张亲切且疯狂的笑脸。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道:“那冲动不知从何而来。仅仅是看到了那个男人,便在胸口腾起怒火,杀人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急不可耐地控制住了我的四肢,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用这双手杀死他。”他开心地举起双手,好让我能看清楚那上面的伤痕——宛如盘结交错的树瘤,可以从中窥见到当时剧烈挣扎的景象,“真是不可思议啊,双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掐住对方的喉咙、拇指按进对方的眼眶、用关节技捣碎对方的膝盖,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性交,被引诱后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无论对方如何极力反抗,它们都如同饿极了的鳄鱼那般绝不松口。可我又惧怕折断他的颈椎、惧怕虐待他,我害怕那种声音、还有人的悲鸣,会让我感到不适和悲伤,所以那时的我只能以力所能及的方式杀死他。”  “喂喂,你明明就在虐杀对方,却又想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矛盾的说法,对吧?你可以把它想象成类似于一个存满钱的小猪钱罐,明明舍不得却非要弄碎它。”  “这样说倒是能够理解。”我喝了一口冰镇的柳橙汁,耳边的音乐愈发悠扬,“尸体呢?怎么处理的?”  “切成了碎块。不瞒你说,足足捣鼓了一整晚。”  “啧啧,与朴素、粗暴的杀人方式截然相反的处理手法哟。”  “这正是让我感到痛苦的所在。”  “哦?”  “羽柴君觉得人与动物最本质的区别在于什么?”  思索片刻,我回答道:“大概是能够自己选择死亡吧。”  他点点头:“所以,动物的求生本能与人类的求死欲望真是难以调和的两方面啊。无论我如何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的杀人行为暴露于世,但体内的求生本能会不停地阻止这种行为的发生。杀人之后的负罪感会立刻被求生的欲望掩盖,随后仿佛上好了发条的时钟,身体就会自行行动起来,将尸体当做三文鱼那般处理妥当。回过神时,我已经像个正常人那样回到家中舒适的被窝里了。”  “听上去像是个寻求自我毁灭之路的杀人犯。”  “或许正是那样没错。”  “你从没被发现或者被怀疑过吗?”  “没有。”  “让我猜猜,你一定有非常厉害的伪装。难道你是医生?”  他温和地笑道:“我啊,是个警察。”  我愣愣地望着他。  “顺带一提,被我处理掉的那些人,最终都变成了我自己负责的案子。”  这回我真是无法说出任何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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