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緊手裡的東西,凜吃驚的望著從門裡面出來的真姬
「凜?」,真姬看上去也同樣震驚,臉上還帶著有些心虛的表情。
這個門按理來講應該是站個半天都不會有人經過才對,凜心中暗暗叫苦。
一般上來說大門是給訪客走的,僕人、差役等等甚至是想要掩人耳目偷溜出去的家族會走開在另一側的小門才對。
「啊哈哈,真姬醬喵。」
「什麼事?」,真姬的眼中出現不耐的神情。
凜感覺自己開始出汗,「這個!」
華麗的信封上綴著朵朵的玫瑰,連信封聞起來都有一股那樣的味道,雖然花精是很貴的東西沒錯,不過太濃了總感覺變成一股臭味了。
那麼真姬會怎麼解讀這樣的一封信呢?有花,飄著濃濃的香水的味道,信上娟秀的字跡…
「情書…一般都會這樣認為吧。」,凜苦惱的想著。
接過信,真姬瞇起眼睛。
凜潮她點點頭,「最好還是打開。」
遲疑著,真姬的五官下出現深色的影子,「這是妳寫的?」
凜突然理解真姬遲疑的原因趕忙搖頭,「不,這是妮可醬..」
凜還沒說完,真姬就從她手中搶過信。
真姬拿著信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她翻面再封口處找到落款。
「這是什麼?」
看著真姬的臉竄上紅暈,凜說;「打開來看吧。」
「在這裡打開?」,真姬看上去很不情願。
「嗯」,凜雖然察覺到了,仍堅定的說:「在這裡打開它。」
雖然繃著臉,卻無法掩飾浮現在真姬臉上的笑容。
要不是有不好的預感,凜一定也會為她感到開心,畢竟人生中真的感覺到純然的快樂的時候並不多。
在真姬帶著溫柔的神情,慎重的拆開那封信的時候,凜幾乎想要閉起眼睛,但是她覺得自己有責任,必須要看到最後才行。
拆開信封後,一股更加濃郁的氣味飄散出來,嗆的人頭暈目眩。
真姬讀著信,臉上慢慢的褪去血色,突如其來怒氣控制住她。
凜看見她揚起手,真姬想要把信摔到地上,隨即又臉色黯然的停下來。
不知怎麼的她的沉默反而比大聲吵鬧更讓人害怕,就像忽然失去了生命的重心,出現麻木的表情。
凜看著她,真姬勉強的說道:「我感覺有點不舒服,先進去休息了。」
凜看著大門在她眼前緩緩的闔上。
「...」,那你會出席那宴會嗎?凜張著嘴,這問題似乎沒有必要。
那邀請函就像往日的一樣隨性而至,晚上的宴會有不管怎麼樣理解都無法給予這封信一個可以信服的理由。
凜疲倦的閉上眼睛,甚至沒有嘗試再度敲門,她明白真姬是不會開門的。
但真姬在當天下午卻來到凜的門前,臉上帶著蒼白卻堅決的神情。
凜感覺有些迷惘,究竟該要怎麼解讀。
是為了證明自己不在乎才做出這個決定,又或是說正是因為太過在意了,所以即使明知道會受到傷害仍堅持要去。
或著…其實兩者都多少有一點,因為一切是這樣的複雜。
也因為愛情其實就是這樣的東西,矛盾、毫無道理,卻讓人無法放棄。
為了預防真姬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凜跟著真姬去了。
門口的招待,瞥了一眼邀請函,就放她們進去,彷彿這像以往一樣,只是個單純享樂而沒有任何特殊意義的宴會。
不過邀請函上邀請人的的地方並列著兩個名字,那個意義自是不言而喻。
進入溫暖的室內,凜不時窺見真姬的臉上出現憤怒跟哀傷夾雜的神情,最叫人不忍的是那種茫然的感覺。當人帶有這樣的表情,她做出什麼事都不會讓人吃驚。
或許是有所耳聞之前的狀況,某個僅見過幾次面的貴族子弟上前搭話,臉上帶著那種明顯惡意,刺探的著。
凜本想要為真姬擋去這些無謂的干擾,但是這確莫明的讓真姬回復了一些神智。真姬臉上的迷茫消失,她又變回那個高傲的貴族,名門西木野家的繼承人。
凜饒富興味的看著真姬帶著惱人的風度讓那些想要落井下石的人,碰了一鼻子的灰。
雖然真姬看起來好像恢復了一點,但是她的眼神仍不時的在室內飄忽,不時露出焦躁的表情。
看上去堅強的人,往往是非常脆弱的,凜從經驗法則中明瞭了這一點,她擔心真姬繃緊的神經像是弦一樣斷成兩半。
她們兩人面向大門口,跟那些臉龐模糊的客人們寒喧。
真姬忽然閉上眼睛,說話的聲音忽然不自然的變大,像是想掩蓋什麼事情。凜瞧見她閉眼前忽然出現在眼中的疼痛與讓人無法理解的溫柔。
直到一隻手輕柔的個在凜的手臂上面,凜才理解真姬身上忽然出現的變化。
凜看見妮可,纖細的臉龐像以往一樣帶著讓人憐愛的神采,她反射性的扶住真姬的手…
在那個瞬間凜什麼都感覺到了,真姬交雜的失落、慍怒、熱情、快樂衝撞著,強烈的情感在大腦掙博,無法思考。
凜放開真姬的手大口的吸氣,她看見真姬瞇起眼睛,衝動話語來到她的唇邊,卻又抿起嘴唇默然不語。
妮可看向真姬露出像在探詢的神情,凜看見真姬的臉瞬間變紅,在下一刻又變的慘白。
凜發覺真姬想要露出笑容,但真姬的眼中有著什麼,痛的閃爍不止。
凜看見淚水在她眼中打轉著,但是真姬是這樣驕傲的人她根本不可能在人前落淚,所有的一切那些甜美的、疼痛跟羞辱、溫柔全部化成不顧一切的憤怒。
有那麼一瞬間,凜真的很擔心真姬會做出什麼事情。真姬的拳頭捏緊,深深吸了一口氣,身體略略前傾。
然後又張開嘴,卻放下拳頭,像失水的魚一樣張著眼,直直的看著妮可。
或許她想問為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真姬想要說的大概是,可是我愛你
沒人能確定這句話說出來是否具有有意義。
因為我愛你這件事情似乎只對我有意義,但是你呢?
愛你的人跟你愛的人是不同的,但是有人永遠不了解其間的分別,戀愛時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會像是你們相愛一樣。
叫人屏息的寧靜在兩人之間漂浮,真姬臉上出現的茫然叫她看上去很脆弱,這樣流轉著光芒的時刻靜靜的破碎。
妮可對她們說:「我的宴會有趣嗎?」
又說,「這是秘密喔,我要有未婚夫了。」
「謝謝你們來參加我的宴會。」
整體上來講,妮可大概什麼都沒有說。
凜不知道這是哪裡來的玩笑,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居然是在訂婚儀式上。
真姬扯動嘴角,張嘴說道:「你最好幸福。」
不通順的話感覺起來更像是在威脅,但是真姬大概已經盡全力維持平靜說出祝你幸福。
不管怎麼說這總比「我以為你愛上我了」,這種話要來的妥適一些吧。
凜別過臉,卻發現妮可的臉上瞬間散發出光采,像柔和的風吹過廳堂。
在那個瞬間,世界上似乎又剩下她們兩人,真姬臉上浮現溫柔的笑容。
眼睛中漾著醉人笑意,妮可帶著調皮的神情反問:「那他呢,你沒什麼要說的?」
真姬的臉上出現瞬間的失神,接著所有的情緒從她臉上褪去,眼中有什麼東西隱隱的閃動。
凜看見真姬帶著激動的神情張嘴,以為她會爆出漫罵,但在話語衝出口前淚水卻早一步溢出眼角。
淚水沿著頰邊滑落,真姬卻像是沒有察覺到,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抑的說:「妳曾在鏡子裡看過妳自己嗎?」
直到看見妮可臉上的驚惶,真姬才回過神來,別過頭擦去眼淚。
凜眨著眼,看見妮可略略抬起的手無力的放下,也看著真姬有些倉皇的踏出大門。
跟在真姬身後,凜臨走前回望,察覺妮可的眼中浮現出一絲不忍,但又隨即別開視線。
當時凜隱約明白妮可是無意的說出那樣殘忍的話,就像是往日一樣...
妮可對於自己在真姬力量深信不疑,但凜同時也知道那並不代表任何事,愛上妮可的人很多,然而她真愛過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懂得被愛,卻不懂得愛人,知道如何去愛卻不知如何被愛,同樣都是問題。
但是總隱隱的可以感覺到恐懼,或許妮可其實很害怕愛情,正因為明瞭當中的風險,所以你確實明白自己會失去什麼,這讓她的渴望總伴隨著憂傷。
之後凜常常陪真姬去散步,真姬常常莫名在街上停下來張望,總有個帶著妮可氣息的女孩,很相像,卻不是。
不過當真姬看見見那些跟妮可相似的女孩,她似乎連心跳都要停止了。
所以凜會拉著真姬到鄉間散步,在那種沒什麼人的地方,真姬不再出現心悸的表情。
做為替代的真姬常常走一走就在草地中間坐下來,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在那種時候凜就會離開,在她回來時真姬往往都還在那裡,或許對於感覺自己已經一無所有的人來說那種寂靜空曠的感覺很讓人感到安慰吧。
真姬還是照常工作著,但是好像只剩下身體,凜無法具體的形容,感覺靈魂好像消失了。
真姬開始不太吃飯,也不太睡覺,睜著眼的她似乎也沒有做什麼,總是看著某個遙遠的地方。或許是靈魂的深處,她在檢視疼痛的來源,不知從何而來的渴望,將人攪的一團糟後,毫不珍惜的將人丟到一旁。
妮可婚期始終沒有到來,凜沒有去問。
那一陣子的社交圈像是突沸的水一樣,冒出許多泡泡,所有說法都像真的。
直到在某天妮可請人送來了一封信,上面只寫了時間。
當真姬看見那封信時,好像又活過來,眼神當中再度出現光芒。
凜知道真機會赴約,只是無法確定真姬的狀況有沒有辦法自己已個人到達那裡。
真正的問題不在於要不要去赴約,而是在於若不去赴約的話這樣的情況就會一直無限的延伸下去。
真姬在發呆的日子似乎全都因為這樣的一封信而顯得有意義,從結果看來說不定會以為真姬是為了這件事情再等待。
在這樣的關係中連最後的一點尊嚴都沒有留下,當你開始愛某個人,你在無形中便給予她傷害你的力量。
這股力量也會讓人變得任性,蒙蔽人們的雙眼。
有著對方絕不會離開的信心,所以對於怒氣漠不關心,因為那個人終究會回頭道歉。
也就是說孩子不小心弄哭了給點糖,安慰就好,因為自己正是她哭泣的原因。
凜雖然這樣想,仍帶著真姬登門拜訪,立刻就被迎到室內。
「小姐在等你們。」,前來迎接的人是這樣說的,只是不知凜跟真姬是「我們」當中的第幾個。
進到室內,妮可一揮手一張信前,上面的字跡凌亂而花俏,看的出是在倉促下寫成的 :
『
親愛的,原諒我。
在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結了婚的單身漢更叫人同情的。
』
用這樣的漂亮話打發人確實過分,但是凜卻無法理解妮可為何要給她們看這封信。
只是不管妮可做了什麼,結果大概都不會變的。
凜在踏進室內的瞬間就知道事情會變的如何,真姬想必會當作這樣的事不曾發生,繼續那種無望的日子吧。
真姬早在她們踏進這個地方的瞬間就無聲的投降了,她的手臂忽然放鬆,臉上露出幾乎要哭泣的放鬆神情,這是這段日子來,真姬看起來最像人的時候。
並不是在一起就會開心,只是不在一起的時候會感到很難受。
像是一場永遠沒有報酬的遊戲,所有人皆被迫參予其中。
籌碼一開始就固定了,不管怎麼玩都不會增加,增加的只有經驗。
然而對這樣的遊戲,妮可毫無疑問的經驗老到,她對於一切已經毫無幻想了。
那些分離跟相遇都是遊戲的一環,一樣伴隨著慣例的失敗。
燭光當中,真姬夢遊般的走向妮可,妮可抬頭溫和的看著她。
坐到地上,靠著妮可做的椅子,真姬看上去非常平靜安詳。
妮可垂下眼簾,輕聲對她說話,兩人相視一笑。
在這樣的時刻,凜覺得一切似乎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