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eydie0611 于 2017-1-2 20:25 编辑
Chapter9 沉默的女人
愛妳是孤單的心事 不懂妳微笑的意思只能像一朵向日葵在夜裡默默的堅持愛妳是孤單的心事 多希望妳對我誠實一直愛著妳 用我自己的方式我在妳的心裡 有沒有一點特別就怕妳終究沒發現 我還在妳身邊
該死的。
尹蓁倏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面對走進辦公室的董事長強裝出虛以委蛇的得體微笑。
先不說昨天那通不合時宜的電話，特地選在介紹上海分公司調派過來的新同事－林亞華時打過來，自顧自的說什麼已經驗證過、能力好又聰明、拍胸普保證的優質鮮肉，現在又是怎樣?敲了敲辦公室的玻璃門，假裝若無其事地晃進來關心小林－－－太over了、老頭，O．V．E．R知道怎麼拼嗎?這太招搖了啊
無論在心中如何的吶喊吐槽，董事長也已經帶著小林『不經意』的晃到了她的面前：「你有聽過一句話嗎？台灣呢、最美的風景是『人』。我們這裡呢，雖然說工作不比上海分公司的業務那麼繁雜，分公司才剛開始營運，人手也不是很足夠，所以每個人呢、難免都要多分攤一點事，不過，我們的優點就是感情好，同事們都非常的熱情體貼，就拿這位尹副理來說吧、她就是很優秀的一位代表。」
「董事長過獎了。」尹蓁把話從微笑和齒縫裡扁扁的擠了出來。
「欸、小林初來乍到的，人生地不熟，我看這樣吧，尹副理，晚上就麻煩妳帶他去附近看有什麼不錯的餐廳，推薦一下。」董事長一臉大言不慚，臨了還不忘重重的拍了拍小林的肩膀，「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尹副理也還是單身哦。」他對小林俏皮的眨眨眼。
尹蓁只覺得，肚子裡的火都要把頭髮給燒光了。
自作主張，她咬緊了下嘴唇，好險今天晚上，凱倫沒有約她。這麼想了想，她又趕緊再重複確認了一次手機訊息，以免遺漏。
Line一片清白，沒有任何未讀訊息。
尹蓁常去的店，都是一些吃吃下午茶甜點的店，也不是她心中真的完全沒有可以推薦的名單，但她就是覺得，張凱倫推薦給她過的餐廳，一定要比那些都還要來得好。她相信張凱倫的品味，更甚於自己。
「你一定很餓了吧？」尹蓁笑著搭話，她一向很能和別人聊天，一來她通常對人不抱成見，也很願意嘗試去透過閒聊來了解一個人，二來，比起一些急著傾吐抱怨的人她更願意傾聽，所以，偶爾有什麼客戶需要接待，董事長也都很樂意帶她一同出門，「待會多吃一點。」－－－反正有公款(董事長)可以請。
她走在前頭，有些擔心來的臨時餐廳會沒有位置，閒話中，忽然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尹蓁?」
尹蓁認得那個聲音，然後是轉頭認得了那個人。她愣了愣，又看看張凱倫對面的人，然後才移回了眼神打招呼:「張副總、這麼巧。」
那是個很漂亮的女人，皮膚白皙是第一映入眼簾的印象，偏偏那樣白皙的一個人，卻又將身上一件斜肩設計的套裝襯出了另一個層次的好看。張凱倫幾乎不曾提過朋友的事，若是有，也都是片片斷斷的以「有個朋友」代稱，總是模模糊糊的不是那麼具體，好像跟那些朋友也都還是不那麼相熟，好像．．．只有和自己最熟最聊得來一樣。
女人大方的點了點頭，看上去非常從容自在。
「欸、這麼巧。」張副總也點了點頭，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又飛快的瞥了一眼她身邊的人，同時忽略掉尹蓁又再度望向自己朋友的眼神。小林接下了她存疑的視線，有些靦典的對她點點頭:「妳好、我是尹蓁的同事。」
女人邊聽著，邊感覺到了多年老友不自在的緊繃，她發覺那個被好友喚作尹蓁的女孩似乎有點說不出口的尷尬，又似乎對自己有很多說不出口的疑惑和好奇。眼看著對面的好友已經抿起了嘴唇，張凱倫是個反應很快的人，可是反應再快，都有會遇到需要思考的時間，女人忽然覺出了一些意思。
「同事．．．如果不介意的話，一起坐吧。」張副總擺擺手，指向自己身邊的座位，那是一張四人坐的方桌，因為她們來得早，所以也顧不得人少人多，只是以坐著舒服為主才做的選擇，尹蓁和小林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像是在徵詢著對方的同意，然後還是尹蓁先點點頭。
小林本來就站的離張副總近，也就順理成章的坐在了張副總身邊的那個位置。他是個氣質上非常斯文的男人，說話的腔調軟言軟語，卻又不像是上海口音，皮膚細白，濃眉大眼的，個子卻又纖瘦，算不上是尹蓁喜歡或不喜歡的類型，但可以說是十分好看的男人。
四人都坐定了位置，期間服務生又添了兩本菜單，尹蓁其實沒有來過，只記得張凱倫說過這家的肋眼牛排好吃，就埋頭點了一份，小林則是中規中矩的菲力牛排。女人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卻沒有遺漏她那些點菜時分分秒秒從菜單上移向好友又移回菜單的小眼色。
好友卻像是沒有注意到似的，只顧著和小林搭話。
「林先生、你在上海分公司事在哪個單位服務的?」
小林禮貌的側過臉，「我在戰略企劃部。」又很快的轉回面對尹蓁，「我特別喜歡台灣。」他說這話的時候，是看著尹蓁說的，「要是有機會可以派駐台北的話，我就有更多的時間，可以了解這個寶島了。」他彷彿話中有話，張凱倫卻又順勢地將話題接了下去，讓原本可能醞釀的一些氣息都發酵不及。
「戰略企劃部．．．」張凱倫往嘴裡放了一口肉，頓了頓，「我突然想到一個人。」她偏過頭來，用刀叉代替習慣性指點的手在空中比劃，原本應該筆直的眼神卻半路丟歪了方向，飛快的掠過剛好撇開眼神像是專心聆聽又像是別有用心的尹蓁。她插不進話題的沉默著，既沒有盯著正對面的小林，也沒有出於尊重的看著正在說話的張凱倫，「Jonathan汪你認識嗎？」
「汪部長？他是我老闆。」意料之外的聽見老闆的名號，小林神色有些驚喜。
「五年前我在一家外企公司上班的時候，他是我Team裡面的人。聽說他這幾年爬得很快、挺不錯的。」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仰起臉來說話，好像只是為了顯得自己十分投入當下的這個氛圍，但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後悔了，幹什麼呢?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資歷和經驗一般，也一下子暴露了年紀似的，用這一句「五年前」在兩人之間劃下了一道鴻溝。
果不其然，小林有些唯唯諾諾的向她點了點頭，「這麼說，張副總、您算是我們領導階層的了。」
張凱倫壓低視線，沒有再去接他那開始熱切起來的眼神，只是用勉強揚起的聲音作答:「你客氣了。」她扁了扁嘴，被對座的女人毫無遺漏的看了去，卻沒有給該看明白的看明白。女人抿嘴不著痕跡的收著笑，在心裡盤算著等等結束該怎麼『詢問』老友。
「我只是最近常到你們公司…」苦笑似的搖搖頭，張凱倫猝不及防的將話題帶回了尹蓁身上:「尹副理做事很細心，你能跟她同事…很幸運。」她順勢將目光也帶回了尹蓁身上，將尹蓁從漫不經心到突然聽見自己名字時的訝異都捕捉眼底，她看見尹蓁的雙眼，像一雙遲疑的蝴蝶，震了震，從驚訝到回歸平靜，都悄聲無息的結束。然後，她的嘴角揚起了笑，機不可見的，是被重新注目到後忘記要壓抑的喜悅從旁偷偷洩漏了她的心聲。
她笑起來的樣子，那麼美。而她已經對她說過了。
卻仍然想，不厭其煩的告訴她。
對角線交叉著越過餐桌的視線停滯了幾秒，直到張凱倫眨眨眼，像突然承受不住一樣，找個嶄新話題似的對對座的友人說話:「不好意思哦、我們光聊公事，都忽略妳了。」
女人轉頭看了看身旁同樣也在那一霎被『忽略』了的小林，瞪大了眼無所謂的聳聳肩:「我OK啊，誰不知道妳是工作狂。」
小林則渾然不覺的，趁著這兩人說話的空隙，將自己的一塊菲力分享給尹蓁。尹蓁對他回以禮貌性的微笑，但發自內心的笑卻是源自於聽見張副總的朋友口中的她的那一面，對她來說，張副總可是很會享受生活的人，兩人單獨外出，她絕對不提公事的…沒想到，她的朋友卻對她開口閉口提工作內容的事，好像習以為常似的。
果然不是一樣的。
張凱倫白了朋友一眼，「妳今天就是紅酒喝太少，多喝兩杯，就不會說我壞話了。」等她再回過頭，尹蓁的注意已經被小林帶走。
「嗯?這可是妳說的哦...」女人對張凱倫伸出手，直直的指在她的臉上，兩人已經是數不清年分的老友了，張凱倫曉得當她這樣說的時候，就是表示她要卯起勁來開喝了，而且帳算自己的。
※ ※ ※ ※ ※
「妳蠻喜歡她的耶…」老友將尾音拖得長長的，饒富興趣的上下打量:「追了她多久啊?」
張凱倫沒有答話，她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女人多久，甚至能夠精準到量化成幾天幾個鐘頭，但是關於『追』...她只是輕輕抿嘴，笑自己，也是笑那個恐怕根本沒有任何感覺的人。
「哎喲、認真的耶，這一次。」老友難掩訝異的對她伸出雙手，「哇、距離妳上次分手，三四五六七八年，也該了。」
三四五六七八只是個寬估概念，其實就是六年，沒能跨越過七年之癢的那一條界線，突兀得顯得脆弱的那一個數字。張凱倫有些不知所措，她突然發現，在這個當下，眼前這個人幾乎可以說是從頭到尾看著自己轉變的那一個，她深呼吸一口氣，下意識的裝出無所謂的樣子的，「活到這個年紀，其實沒有感情、日子也可以過得很好啊。」
老友雙手環抱，像是早料到她會有此一說:「不管是男人、女人，喜歡異性、還是同性，人吶、都應該找個伴。」
找個伴，三四五六七八年前她也是這樣勸自己找個伴的。然後在，三四五六七八年後的今天，自己仍然裹足不前。
「我倒不是為了我自己。」張凱倫心中清楚，老友和自己的愛情觀還是有許多方面的落差，很多事，不是像她這樣從國中開始就一路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的在談戀愛的人可以異地而處，換個位置思考的。沒有對或者不對，沒有這樣比較好或比較不好，只是就是一樣，也不一樣，「我是為了她。」
「她還年輕，未來的可能性還很多。我不想因為我的關係，耽誤了她的選擇。」
以前不懂這樣的話，一旦愛上了，就是Yes or No的單選題。現在一個人夠久了，才慢慢的懂得什麼叫做著想，為自己著想，也為他人著想。
「這倒也是啦。」一向心直口快的朋友倒難得的沉默了下來，「她如果選擇跟妳在一起，她要跨越的障礙比妳還多很多耶。」
是以什麼作為依據說出這樣的話來的呢?
因為在那場晚餐的飯局裡，連她也看出來了，小林和尹蓁之間的曖昧氛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