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月坂雪绪 于 2017-1-8 22:41 编辑

最近一直生病住院，稍微好转点的时候才发现文区又有活动而且结束了，试着压线投个稿吧。

既然现有的《FLOWERS》文都是红组的，我就投白组吧。

具体是夏篇某个支线END的衍伸，但故事的时间轴是游戏里的冬季，亦即秋篇结束后的时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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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重垣绘莉华已经习惯了不在周三拜访图书室。

哪怕手里的读物刚好在这一天罄尽，她也宁可用书架里被翻烂的旧部头捱过这天，等到第二天的白昼到来再去计议。

然而这一日当她回过神来时，却已置身那扇绯红色的大门外。虚掩的檀木门横亘在轮椅前，轻轻一推便能进入她曾经最为中意的书香国度。

她没有什么要借的书，现在寝室的枕头上还摊着一本未读完的小说等待着她的回归；她亦不是前来还书，此刻垫着毛毯的膝盖上空空如也。

昨日是大雪纷飞的周二，明日听说是多云转晴的周四，今日的绘莉华面对着这扇自己无比熟稔的图书室大门，手半抬在空中竟不知何去何从。

我还是不该来这里，她暗自咒骂着内心脆弱的本我。然而想要抽身离去，双手却仿佛被钉在轮椅上一般使不上力气。严冬时节，大部分人都选择深居简出，空旷的走廊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轮椅少女泥雕木塑般的滑稽身影。

下一秒，面前的大门“吱呀”一声旋转开启，旋即有空灵如天使耳语的声音响起。

“哎呀，绘莉华同学，真是好久不见了呢。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每周的周三，是现任尼西亚会会长白羽苏芳兼任图书委员的一天。

“很久没在图书室见到绘莉华同学了呢，也一直没有去上课，巴斯奎亚老师说你身体欠佳，现在好些了吗？”温暖的图书室里，苏芳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给，这是你喜欢的俄罗斯红茶。虽然泡的不如立花那么好喝，还请用。”

透过氤氲的茶雾，绘莉华看着坐在桌对面的苏芳，恍然便想起脱春入夏的那个正午坐在同样位置的少女。彼时的白羽苏芳带着仿佛世间一切都与己无关的空虚表情趴伏在桌上，眼神空洞的看向不知几何远处的虚幻景象，一颦一蹙间的忧伤让自己差点都感染上泪水。——然而那已是回忆中的幻影。现在自己对面的白羽会长浑身带着精练的洒脱，甚至那神见犹怜的娇弱容貌亦在由内而外的干练气场的笼罩下显出英气来。当然，改变最大的是她的眼神。那双如黑檀珍珠般的眸子正放出无比坚定的目光，那是确定了明确的目标，会为之奋斗到底，至死不渝的人才有的眼神。绘莉华清楚的知道白羽苏芳目光的彼端究竟为何，而越是了解得深刻，越是让自己因为病态的妒忌而痛苦得发狂。更讽刺的是——让白羽苏芳走出之前虚无的惶惑，坚定地追寻着那不知身在何方的背影的，正是自己。

几个月前，是她在收获祭上来到自闭的苏芳面前，以挚友的身份鼓励她查清匂坂真由理不告而别的真相。这确实让彼时趋于崩坏边缘的苏芳重新振作了起来，却也让她的心彻底归属向了那春天里的百合花恋人。

在接下来的半年里，绘莉华看着自己的书痴伙伴一点点绽放自己的优秀。从怯懦的自闭少女到一年生公认的年级女神，甚至连高深莫测的八代会长都为之折服。最后白羽苏芳的名字被写在下一任尼西亚会会长的竞选人名单上，这是绘莉华在春天认识的那个书痴绝对不会去做的事，然而她却艰险莫辞，只因这是她寻觅恋人音信的唯一途径。当掌声与欢呼中，学院导师们全票通过了苏芳的竞选宣言时，台下的绘莉华痴痴地看着台上的她，只觉那个光芒四射的少女正与自己渐行渐远。

将她推远的是自己——八重垣绘莉华在那之后的每个日夜，都重复着这样的懊悔，如同伤兽一遍遍舔舐着心底的痂。

“最近绘莉华同学都很少从寝室出来的样子，虽然图书室这边偶尔能看到借还书的记录……”苏芳关切的看着绘莉华。“似乎，自从考崎离开之后，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难道你……”

“和考——和那家伙没关系。”听到久违的名字，绘莉华心中猛地抽痛，近乎生硬的打断了苏芳的话。

自己曾经的AMITIE——考崎千鸟在夏天结束的时候离开了这所学院。她之所以来这里就读，本身便是她的家人对艺人失格的她的流放。在这所学院里，她找回了自己的视力与自己的舞蹈，亦找回了本就属于自己的未来。所以她理所当然的回归了自己原来的生活——至少在大部分人看来是这样。

然而绘莉华知道实情。

芭蕾发布会结束的那天晚上，考崎千鸟向她辞行。“绘莉华，对不起，我还是要回去。回到我的家，我的舞台。”

“为什么？”绘莉华有些讶异。她分明能从考崎身上感受到她对自己抱有的情感，那是超越了对AMITIE的正常依赖的，越过了那条禁忌界限的某种情愫。虽然自己尚未做好准备接受那份情感，亦未鼓起勇气将一切挑明，但心中总相信着这样的考崎千鸟会留在自己身边，而在之后的秋冬里，或许自己就终于能迈过自己心底的那一道坎，坦然接纳这一切。然而最后等来的，却是突兀的离别宣言。

“我爱你，绘莉华，不是这个学院里AMITIE的那种爱。”考崎的眼睛在夜空下闪烁着晶莹。“但是……果然你心中最重要的，还是白羽同学吧。”

“我决定了，我的爱人是芭蕾，我一定会努力追求她的。”翌日，提着行李箱的考崎站在宿舍门口，粲然一笑。“所以，绘莉华，你也要努力追求你的爱人哦。”

——抱歉，千鸟。我没做到啊。

而今的绘莉华一口饮下苦涩的红茶，鼻腔因为回忆而泛酸。考崎千鸟那天夜里波光粼粼的眼神仿佛仍在眼前，那是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另有所属时，半是难过半是理解，满心凄楚却又衷心祝福的眼神。——而自己许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以同样无二的眼神默默注视着白羽苏芳吧。

起初不过是找到了最佳损友般的知己感，才对这个博闻强识甚至不输给自己的书痴伙伴敞开心扉。在她的穿针引线下自己认识了班长、沙沙贵姊妹、八代会长，以及——匂坂真由理。在书痴伙伴与班长和真由理三人因为她们都不甚了然的情感而陷入纠葛时，自己甚至还帮她们当了次红娘。然而当苏芳因为真由理的不辞而别而陷入痛苦的深渊时，绘莉华对她的感情亦在那西子蹙眉的容颜里日益沦陷。

想要安慰她的失落，想要借肩膀给她哭泣，想要拥她入怀如同哄小孩一般抚摸着她的头发，想要用嘴唇吻干她面颊的泪痕……等八重垣绘莉华意识到时，自己早已成了禁忌爱情的俘虏。她惶惑的想要将这情愫深埋，自欺欺人的继续扮演着白羽苏芳普通而纯粹的好友，然而却甚至没能瞒过对人际关系迟钝无感的考崎。

等到考崎千鸟离自己而去，绘莉华只能独自一人看着苏芳迈着愈来愈坚定的步伐向着不知何方的真由理而去，变得越来越闪耀的同时亦与自己愈行愈远。于是她开始刻意的躲开苏芳。不去班上上课，不参加班长的茶会，连沙沙贵姊妹的邀约也一并婉拒。像这样几乎是自己日常一般的来往图书室，都尽可能的避开身为图书委员的苏芳的当值时间，甚至宁可为之忍受对自己不啻酷刑的书荒。

然而逃避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痛楚累积。

“不过绘莉华同学来的正好，我刚准备去找你的。”苏芳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一笑。“看来我们还真是有默契呢。”

“找我？”绘莉华心中“咯噔”一响。她今天所以一反常态的出现在了这里，便是因为几天前发生的那件事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哪怕再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书痴伙伴，也必须将重要的话交代给她。而从苏芳的这句话里，她明白自己的预感已然成真。“是吗，你终于要去了啊。”

几天前，这所学院里发生了一起震惊全校的大事。前任尼西亚会会长八代让叶偕同副会长小御门奈莉音于夜间离校而去，从此失联。听闻此讯的绘莉华只觉唏嘘不已。平素就放浪形骸的八代让叶姑且不论，小御门学姐可是个无比虔诚的基督徒。若如坊间传闻的那般，是八代学姐带着小御门学姐私奔，那么八代让叶此人的人格魅力在绘莉华看来甚至不逊于真正的神祗。

想到这里，她透过蒙雾的窗看向通往校外的那条狭长的林荫道，大雪堆积的地面上恍惚还能看见两行深深的脚印。曾几何时她也渴望着能有人用右臂推着自己的轮椅，左手从侧面握住自己的左手，缓慢而温柔的走过那条路，从这所学院迈往两人共同的未来。然而——她复杂的看了一眼苏芳。或许白羽苏芳终将走上八代让叶走过的那条路，但她牵着的却不会是自己。

不过，比起这些无谓的感伤，最重要的是“八代让叶离开学院”这一事实。那个前会长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对待正事却是巨细匪遗。她能翩然离去，证明她对这所学院再无牵挂——即是说，眼前的这位新任会长白羽苏芳，已经获悉了她想要知道的一切。

“嗯……”苏芳点头，站起身来。“虽然还有很多事情不是很清楚，但我一定会把真由理找回来的。”

“能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吗？”

“抱歉，绘莉华同学。”苏芳缓慢但坚定的摇头。“八代学姐说过，这是必须由每一任尼西亚会的会长所背负的重责，所以现在，我必须一个人背负它。而且，真由理……真由理的事情也是因我而起，我不能把你们牵连进来。”

绘莉华的心猛地一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连陪在书痴伙伴身边的资格都失却。之前学校里各种小骚乱的侦探游戏不过是小打小闹，她以为自己是白羽苏芳的智囊，并一直将这身份当做微渺的幸福。然而现在，她不过是一介一无所知的普通一年级学生，而白羽苏芳却站在了全校生的顶点，正要向八重垣绘莉华连轮廓都未曾窥见的黑幕发起挑战。她的身边没有自己的席位。

如果自己在上个秋天未曾刻意逃避，如果自己还能像花菱立花或是沙沙贵林檎那样伴在白羽身边，是不是就会有所转机呢？她至少比那个班长懂得更多，比那对双胞胎沉着更多，能帮到白羽她们所不能及的许许多多。如果那样的话，现在的白羽会不会意识到她不可或缺的价值，将这最后的挑战与自己分享呢？

然而时光从来无法倒流。现在的白羽苏芳已经决意孤身一人面对她自己都不甚了然的对手，而现在的八重垣绘莉华只能如撒娇的孩子一般无助的攥住苏芳的手。

“绘莉华……同学？”

“求求你了，苏芳，不要去。”绘莉华哽咽着，甚至说不清囫囵的话语。“你面前可是连那个八代让叶都只能选择妥协的对手啊！”

“我知道。但是，我不会放弃的。”苏芳满脸坚定，绘莉华从未在这个少女身上见过如此坚决的表情，仿佛能让珠穆朗玛都为之坍塌。

“可是……你可能……你可能会和匂坂一样……再也回不到我们身边了啊！”

“我知道，如果这是命运的话，我也无可奈何。”白羽苏芳浅浅一笑，“但是，如果不拼尽所有的努力找到真由理的话，我便永远也无法原谅我自己了。说起来，这还是你教我的呢，绘莉华同学。谢谢你”

那甚至无惧生死的决绝，让绘莉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她紧紧抱住苏芳的手臂，像个失去了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求你了……苏芳……不要……我不想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啊苏芳……”她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求你了，忘了匂坂吧……我会陪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好吗……求你了……不要……”

苏芳也因为这突然的爆发而失措，任由泪水沾湿了她外套的整个下摆。良久，她才缓缓蹲下身子，轻轻地将自己的书痴伙伴拥入怀中，如同《圣经》里庇佑凡子的天使。

“安心吧，绘莉华。我一定会回来的。”她抚摸着绘莉华毛糟糟的头发，“我向你保证。”

白羽苏芳捧起八重垣绘莉华痉挛的手掌，伸出小指与她的小指相勾，轻轻一拉。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念出小孩子拉钩的誓词句子，随后轻轻松开绘莉华的手。

“可是……”绘莉华抬起头，被泪水朦胧的视线只见到白羽被折射成七彩的微笑，如礼拜堂里玻璃彩绘的圣母玛利亚。

“我一定会回来的。”白羽苏芳蹲下，视线与绘莉华平齐。“而且，我也一定会把真由理带回来。”

啪嗒。

是泪水滴落地面的声音。

这泪为了爱，亦为了恨。

为了八重垣绘莉华深爱的，美丽、聪慧、无所畏惧的少女。

为了八重垣绘莉华痛恨的，怯懦、无能、一事无成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