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标题

作者:羅森店員煮飯娘
更新时间:2017-01-15 18:10
点击:498
章节字数:5797

举报章节
选择正文字体:

梨与刀 第十回 大结局


他梦断望绝,心如死灰。


此日酉时过后,他被三位书院番人带入御殿。正是逢魔刻【注1】降临之时,御殿却尚未举烛。残存的一点斜照下,那幕府的目付与其身后卫士的面孔,皆变得模糊影绰,不似阳间之人。


他那时已早预料到,此行绝不是为向他传递喜讯。


他跪坐行礼,而目付竟无还礼,仅是命他举首平身。那话语冰冷异常,犹如残雪消融时的早春。


汝真乃一可怜之人也。目付这样说。他未曾在目付的声音中感觉到半点怜悯,却好似是在幸灾乐祸。


随即,目付宣布,已奉到江户颁来将军家庆公手谕及幕阁【注2】正命,沼津水野家私藏妖刀,包藏祸心,欲危社稷,罪不容逭。着即除封【注3】,以儆效尤。


除封。


他呆滞地抬头望向目付,只能见得到其下半张惨白的面孔,唇角隐约浮现笑意。一位番人由目付手中接过文书,捧与他看。


暮光昏沉,他看不清那小楷细字的正文,然而也无需要看清了。


那文书的末尾分明是左大臣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庆的大字签名与花押,其后是御老中牧野备前守忠雅的副署。


这噩耗,已是千真万确了。


他不记得是怎样回到自己的卧房,又是怎样跌倒在叠敷上昏睡过去,如踉跄无意识的醉汉。


在一阵悚悸的颤抖中惊醒时,已过子夜。天气并不冷,他衣着亦不单薄,然而深黑如漆的卧房中,似有一团寒气包裹吞噬着他,深入骨髓。


而拉门的纸屏上,却有清冷的白光,渐渐亮起。


“她”又来了。


————————————————————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了无牵挂。


又有何可牵挂呢?他们原本全部都是他的宿敌。


他的兄长,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真正的父亲。


兄长视他如榻旁酣睡之雠仇,不齿于生人的赘瘤恶秽,屡欲置他于死地。


父亲本对他赞赏有加,最终却不肯传位于他。


亲生的父亲,那下等的武士,对他一无所用。那慈爱而又胆怯自责的眼神,令他作呕。


而他最憎恶的,便是母亲。


为什么偏偏她只是侧室。


为什么明明是侧室,却还要诞育他?


为什么明明父亲无法生育,却宁可与家臣犯下通奸的丑行,也要生下他?


为什么明知他的身份注定无福无分,却仍要他来这世上受苦受难,受侮辱与践踏,受那富贵权势近在眼前,却可望不可及的煎熬?


她当真想要他吗?


只是为了一时的欢愉罢了。只是为了免除主君的责打和冷遇罢了。


她把他当作了走向温柔乡的买路的银钱。


而她又偏偏要对他悉心呵护,又严厉督责。她要他读书,要他立身立志,立心立命,要他知道古今圣贤哲人的睿思明神,英雄豪杰的壮举伟业。


何等可笑,何等虚荣,又何等残忍。


她明知他无路可出,却要让他成为英才秀士。正如明知那路旁的乞丐快要冻饿而死,却要展示给他天下的珍馐佳肴。


若他浑浑噩噩,无知无识,或许反不会讨得父亲的喜爱,引来兄长的疑嫉。


若他一无所长,蠢如豚犬,或许亦不会对那荣华富贵仰慕欣羡,野心勃勃。


她,他们,所有人,就这样将他变成了饿鬼道中人。


而上天终究是怜悯他的,他终究是要出人头地的。


上天给了他如此绝妙的机会,让这一切罪人,都来为他赎罪,然后从这世上永远地消失。


沼津藩很快便是他的掌中之物。他不会贪恋富贵而堕落成兄长那样的败类,他会宵衣旰食,为百姓造福,沼津的父老子弟,都将奉他为水野家的一代明主英君。


而凭借五万石谱代的身份,他终将成为幕府的左膀右臂,有朝一日他会燮理阴阳,调剂盐梅【注4】。他的才能将衣被天下。


这乃是八百万大神借他之手,降罚于罪人,降福于天下呵。


而唯一无辜的代价,不过是一柄古老破旧的大太刀而已。


反正他也不喜欢刀剑。


可他错了。


从她消失那天开始,他就震惊而愤怒地发现,他竟在思念她。


他在思念那个将他强行带到世间受罪的母亲。


为什么?为什么会——


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不由自主地悲伤哭泣。他寝食难安,


他本担心,自己无法做出一副骤罹父母之丧的苦痛模样来,去欺骗那些幕府的番人。


然而他发自内心的悲哀,让自己都惊恐莫名。


他彷佛失去了唯一重要的人。


他痛恨自己,鄙夷自己。


若时间可以倒退回去,他会选择放弃那计划,让她活下来吗?


他说不清。而且时间也无法倒退。他只希望这宛如无间地狱般的折磨能早日结束。


大概就是他继承沼津藩主之位的那天吧。


有如此之大的获得,那么母亲的失去与否,便不会那么重要了。


可“她”回来了。


从目付第二次召见他那天的起,连续十五天,子夜时分,“她”都会准时出现在他卧室的门外。


“茶丸啊,你想我吗?”每天深夜,“她”都这样问他。


“不想。”他颤抖着说,不敢提高声音。“不想!你快走!”


“她”便惨笑一声,消失了。留下他蜷缩在被中,哀哀哭泣到东方微明。


————————————————————


今夜,“她”又来了。


第十六夜。


纸拉门外那黑漆漆的影子,似乎是悬游在空中,若隐若现。


“茶丸啊,你想我吗?”


“她”问道。


这一次他没有说“不想”。


“茶丸啊,你终究一无所获,对吗?”


他仍然没有回答。


“茶丸啊,我可怜的茶丸啊,你为何如此苦命?你白白失去了我,竟什么也没换来啊。””


他听见“她”在门外微微的哭泣声。门上的影子用双手掩住了面孔。


“她”忧伤地说道。“茶丸啊,我不恨你,只恨自己。恨此刻当你一无所有时,我无法再回到你身边了。”


他继续沉默着,而“她”重新问了一次:


“这是最后一夜。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你了。茶丸啊,你想我吗?”


他猛然跃起,拉开拉门,大喊道:


“我想!我想您,母亲,求您不要离开我!”


他的哀号在宅邸中回荡着,可是白光消失了,“她”也消失了。


整座宅邸寂如坟墓。


拉门外的廊下地板上,只有一柄刀。


大太刀天龙切夜羽。


他跪坐下来,拿起那刀,放在膝上。轻轻抚摸着它。


他拔出大太刀,将它那冰冷而又彷佛温暖的刀刃贴在自己的颈旁。


“母亲大人,对不起。”他说。


————————————————————


嘉永五年八月六日巳时,国木田弹正和樱内下总介端坐在沼津城御殿中,等待沼津收城与水野家处分的仪式。


那其后,便是妖刀煅毁祓祟之仪。


樱内昨晚便已来到沼津水野宅邸——这也是这个藩属、这座城池以及这间宅邸能被称为“水野家”的最后一晚了。如何迎接招待诸位参与处分的大名,这是国木田和其他几位最近派到沼津进行协助的目付的工作。而她,要做妖刀煅毁的最后的准备。


其实,又有什么可准备的呢?煅毁一柄刀,任何人都能做到。


她只是为那柄大太刀做了一次擦拭和上油。


这是她第一次为它涂油,也是最后的一次。


国木田的工作就繁杂得多。


沼津是五万石的大藩,家臣超过二百六十名,能够调动和武装的军队足有数千。为防止削藩命下达时引发水野家臣的逆反抗命,幕府如临大敌,由四名旗本率领幕府直属军和邻近各藩的亲兵总计八千六百余人在十余日内陆续开来,将沼津城包围得密如铁桶。


但水野家臣们显然没有赤穗义士那样的勇气,幕府军队刚一到,便立刻开城降伏。甚至有不少家臣在削藩传闻刚一透露之前,就已经作鸟兽散,另寻明主了。


这对于沼津百姓和都是好事,对于国木田却是再糟糕不过。懂得管事的水野家臣跑了个一干二净,剩下的都是老弱残兵,一无所能。为城下町的大军安置住宿、筹集粮秣,慰劳士兵,并在城内招待诸旗本和大名,一时间都成了国木田他们的事情。同时还要搜刮藩库的金银,去对付一大群拿着藩札来讨钱的各地商人【注5】。真是火上浇油。


此刻,樱内同情地看着坐在她右侧的国木田。十几天下来,她明显消瘦和衰弱了许多。应付不易,难为她了。


“熬过今天,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吧。”她向国木田安慰道。


“千斤重担终于卸肩。”国木田疲惫地笑着。“对了,你可知道,昨晚见血了?”


“我知道。”樱内说。她一夜未眠,在子夜时分,她听到宅邸某处传来了一声哀号。


第二天清晨,书院番人发现了少公子水野谦正的尸体。是自己割颈而死的。


他身下的血泊中,安静地躺着的,是大太刀天龙切夜羽。


那刀果然是锋利无双,谦正的整个头颅几乎都被割断,只有一点皮肉相连。


既然马上就要正式宣布削藩,对于幕府众人来说,水野宗家的最后一个直系继承人意外死掉,可不是什么坏事。


而国木田和樱内都知道,这是真凶的报应。


“我没有让您去看那现场,樱内大人,”国木田抱歉地道,“万望恕罪,因场面实在是过于凄惨。”


“这没关系。”樱内说,“不过,其实您多虑了,更凄惨的场面我也是见到过的。”


“等下的煅毁……”国木田欲言又止,“……难为您了。”


“我已经想通了。”樱内微笑道,“我还要感谢您,国木田大人。”


“这有什么可感谢。”国木田拢拢头发,“我只是尽我的一点良心罢了。”


这当口,传宣武士高声喊道:“大人到。”


樱内、国木田和在场的诸位旗本、武士立即俯身行礼。三位气宇轩昂的大名由侧门迈进御殿,在正堂端坐下来。


令人惊讶的是,坐于正中的,竟是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然而,虽是如此年少俊秀,其神色中所藏的高傲杀气却又令人敬畏。真犹如毗沙门和弁才天两位神明的结合。


“这位是相模小田原藩主大久保加贺守忠悫大人,这位是骏河田中藩主本多丰前守正宽大人。”少年开口介绍身边两位大名,语气温和亲切。


之后他稍微停顿了一些时间,威严的目光扫视着全场。


直到所有人都摒息凝神,鸦雀无声时,但听他提高声音,严厉地说道:


“我乃播磨姬路藩主兼京都所司代黑泽左卫士督代弥!祗奉征夷大将军德川左大臣家庆公御令,处分沼津水野家妖刀一事。众人听命!”


在场诸人无不毛骨悚然,垂首无语。


在樱内看来,黑泽左卫士督宣布命令的时候,并不如一般照本宣科,而是几乎恼羞成怒一般,如同在斥责自己的家奴。“沼津水野藩,身为谱代大名,世受德川家厚恩,不思报国,竟至私藏妖刀,图危社稷!窜于三危,殛于羽山,不足以偿其辜之万一。兹着令削封,沼津藩收归天领,现暂由大久保与本多大人管制。水野家臣即日解散!”


残存的水野家臣们带着哭腔答应了一个“是”,随即被小田原和田中两藩全副武装的兵士押出了御殿。黑泽继续说:“带水野梅太郎即谦重!”


蓬头垢面的水野大公子被兵士拖了上来,按跪在三大名面前。


黑泽怒道:“此乃已故水野出羽守之嫡长子。此人自幼顽劣,滥行非分。兹已由目付国木田弹正入道查明其罪,计有**三起,故意殴伤百姓十五起,故意殴伤武士四起,劫掠四起,此外小过罄竹难书。此等败类,祸国殃民,有辱天人,不死不足以……”


黑泽话音未落,水野梅太郎兀然扑倒在地,痛哭流涕,连连叩首,“大人,小人知罪,认罪,如今小人只求……只求大人让我切腹……”


黑泽代弥冷笑道:“如此言,尔是望我开恩,让尔以武士尊严之道而死了?”


梅太郎叫道:“正是,正是,大人您宽宏仁慈,高抬……”


只听黑泽左卫士督断喝一声,


“你!也!配!”


水野梅太郎骤然瘫软下来,一言不发,像条断了脊梁的死狗似的,被小田原藩士拖将出去,等着斩首了。


左卫士督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最后,是关于妖刀天龙切义虎,一名夜羽,之处分。”


他把目光移向樱内:“樱内下总介大人。”


樱内应声道:“下官听命。”


“立即当众煅毁。”黑泽左卫士督命令道。


————————————————————


樱内站在锻炉前,手握着大太刀的刀柄。


刀身已在炉中燃烧的炭火里被烧灼成炽热金黄,青白的火焰时时从它身边吐舌而出,如夜间荒野的鬼火。


公开煅毁妖刀、进行祓祟的仪式,选择在沼津的东照神社前举行。


只因历代德川家皆有人为村正一派所铸之刀剑所杀伤,东照大神君家康公便以为,村正乃是对德川家不祥之物。传谕天下,厉行禁止。


于是乎,数百年来,岂止德川家,天下之人无不闻村正之名而变色。


而妖刀之名,亦不再仅仅局限于村正流一派。


凡有不可思议、凄惨猎奇,又不明缘由,彷佛通魔之凶案,便总会有人将凶器视为为妖刀,将惨剧归结为妖刀作祟。


这也正是樱内当初被幕府由旗本拔擢为妖刀狩的缘起。


然而樱内从未见到过真正的妖刀。


世间唯一的妖异,只有那用刀之人。


有些凶徒被揭穿面目,明正典刑。而也有些残虐的恶人,最终也没有落入法网。


那些妖孽,继续如百鬼在暗夜中潜行。


他们所用的凶器,却成了他们的替罪者,被分解,煅毁,抛入江河湖海。


樱内痛恨真凶的潜逃,更痛恨无辜刀剑的毁灭。


然而她也无可奈何。一如身奉幕府严令的国木田弹正。


而她渐渐地开始憎恶和鄙夷幕府的胆怯。


战国乱世中,诸侯逐鹿,纵横捭阖。天下生灵涂炭,战场尸横遍野,看似平静的大名宅邸,诸侯居城中,也孕育着阴谋,充斥着杀戮。


德川家既然与众人一样,以刀剑取天下,岂有不为刀剑所伤的道理。


刀剑本是德川之恩主,受恩者却以刀剑为邪祟。


德川家些许数人,为村正所伤,便以村正为妖刀。那么天下之人,上至丰臣旧主,下至黎民百姓,为德川所害者又有多少?


德川对他们而言,不正是最大的妖刀么?


他们畏惧妖刀,实是畏惧天下人的怨恨与报复罢了。


德川家平定四海,开创了神武以来的盛世,却始终无法消除内心的罪恶与恐惧。


最终,因为某些缘故,樱内辞去了妖刀狩,也与幕府脱离了关系。


可她没有想到,自以为已是自由身,却仍然会和妖刀产生瓜葛。


而且,不得不亲手煅毁一柄大太刀。


她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她是刀匠,对她而言,毁刀如杀人。何况人有辜,刀无罪。


蒙受冤屈的武士,即使无法切腹自尽,而是死于刑场,尚可保住自己的荣耀与声名。


正如石田治部为德川所杀,二百五十年来仍被天下人视为英雄。


而无言的刀剑,一旦毁灭,便无人再记得。


樱内下总介从炉中缓缓抽出大太刀,放置于砧板之上。


她想起读过的一篇汉诗:“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此时的大太刀,已经柔软得如同一位豆蔻年华少女的腰肢。


她举起右手,手中是一柄沉重的钢斧。


再见了啊,我的孩子。她在心中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低下头,泪水滴落在熔融的刀身上,随着嘶嘶的轻响,冒出阵阵白烟。


我没有选择。对不起,我没有选择。


谢谢你,谢谢你。


她用力挥下斧子。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惋惜的叹息。


大太刀被拦腰斩为两段。


她继续挥动着利斧。迸裂的火星在她的飞溅,烧灼着她的皮肤。


那彷佛就是大太刀的眼泪。


她将大太刀如砍肉切骨般斩成了无数的碎片。


经过神社的祓祟后,它们会被分为七部分。


分别送往近畿和泉的大鸟大社,东海尾张的大国灵神社,东山信浓的妙乐寺,山阴丹波的出云大神宫,山阳长门的名神大社,南海纪伊的丹生都比女神社和西海筑紫的丰姬神社。


让这柄大太刀永世受到神佛的镇压和祝诅。


最后,她卸下刀柄,将最后一小段刀身扔进熔炉。


樱内下总介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她身后,东照神官们开始吟诵祓祟的咒文。而她只是默默地离开人群,厌恶地推开两位要对她拂洒佛前甘露净水的神官,走到国木田弹正身旁。


“刀鞘和刀柄,我可以留下来吧?”她问。


“可以。”


国木田的眼眶红红的。


“你之后就回江户吗?”樱内问她。


“是”国木田道。


“关于妖刀天龙切的事情……”


“我会妥善回答的。”


“还是谢谢你。”樱内向国木田微微鞠躬。


“不要再说这个了。”国木田扶住她的肩。


————————————————————


樱内下总介回到“锦帆”宿屋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想想第一次踏上内浦的土地时,也是这个时刻吧。


她望着碧波荡漾的骏河湾,被落日染红的富士山,轻轻地叹息。


“您回来了。”


“锦帆”的小女将千歌忧伤地问候她。


“千歌。”她说。


“我都听说了。”千歌低声道。“您是刀匠……做那样的事情,您很痛苦吧……”


“没什么。”樱内道。


“谢谢您,樱内大人。”千歌说。“谢谢您为我们除掉了那个家伙。”


“并非我的功劳。”她苦笑道。


“大人,请您保重。”千歌哽咽地道。


她点点头,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


樱内关好卧房的门,虚弱地坐下,长长吐出一口气。


“完了吗?”房间里的人问她。


“完了。”她说。


“你哭了。”那人说。


“我当然要哭。”樱内愤怒地叫道,“你根本不明白!我用十五天的时间,亲手打造了一柄大太刀,然后又亲手将它毁掉。你根本不可能明白,对于我这是怎样的感觉!”


“我明白。”


天龙切夜羽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地抱住了她。


“我最能感受到樱内大人对于刀剑的感情,我什么都明白。”


樱内把头埋在天龙切的怀中,放肆地大哭起来。


“樱内大人,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毁掉自己的刀剑。”它说,“我永远也无法报答你。”


“你不需要报答。”樱内抽泣着,“是我心甘情愿。”


天龙切抚摸着樱内的头发。“我也心甘情愿要报答你。如果不嫌弃的话……”


樱内泪水涟涟地抬起头,天龙切捧住她的面颊,看着她的眼睛说:


“樱内大人,从此让我做你的大太刀,好吗?”


————————————————————


“经过就是这些吗?”


“再无其它。”国木田弹正跪伏着回答。


“我希望你没有隐瞒什么。”


“绝无隐瞒。”国木田大声道。


“樱内下总介真的没有任何反对?”


“没有。”国木田说。


“你不是一个会说谎的孩子呢,国木田花丸。”


“确实没有。”


“你和樱内下总介都有事情隐瞒着我。”


“……”


“但这一次,我姑且放过你,也放过她。”那人轻柔地说道。


“伊……”国木田嗫喏道。


“好了。到此为止吧。”那人打断她,“沼津的事情,你还算是圆满地完成了。”


“谢大人。”国木田道。


幕府若年寄渡边伊贺守曜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低头看着脚下的国木田。


“总有一天,我要看到樱内下总介的人头放在我的食盘上。”




—梨与刀 第一部·终—




【注1】黄昏。


【注2】江户幕府的“内阁”,由大老、老中、御侧御用人等官员组成的最高行政合议机构。


【注3】除封即削藩,指剥夺大名的领地统治权。


【注4】燮理阴阳、调剂盐梅是中国古代用来形容宰相职责的成语。这里是指茶丸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当上“老中”这个在江户时代实际上相当于宰相的最高职务。


【注5】藩札是一种各藩所发行的债券或“白条”,一旦沼津藩被废除,藩札就等同于废纸,因此商人们纷纷前来挤提。



我要打赏

打赏请先登录

粉丝排行

您目前的粉丝值是:-
排行是:-
打赏动态 更多
  • 还没有打赏记录
没有找到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