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曾被人称之为救世的英雄。我曾站在卡尔蒂姆皇宫的高塔俯望被我从绝望与死亡中拯救的苍生,你无法体会,全城的贵族与百姓为我鼓起震耳欲聋的掌声,漫天飞舞的花瓣向深冬大雪般铺满我经过的道路。
当我仰望天际那朵灿烂迷人的骄阳时,它一定不曾知道,我所经历的种种。我与最亲密的战友死别,看着脚下一息尚存的伤者被恶魔无情的撕碎而无法拯救,熙来攘往的村庄乃至世间最坚固的城堡转眼间飞灰湮灭,成千上万的死尸铺满悲凄的大地,我的耳中只剩下尖啸的风声与乌鸦的鸣叫。
战争结束后,我独自离开了,隐居在崔斯特姆郊外的农场,作为一个普通女人相夫教子。然而诅咒并没有结束,它一直在纠缠着我,在暗影中窥视着我的一切。我惧怕睡眠,我的梦境总是带我出现在奇怪的地方,绵延不断的迷宫,杀不尽的恶魔与不死者,它们每晚都在我的耳边低语,咒骂我,威胁我,当我醒来之时,我甚至怀疑眼前的你们才是幻象。
我想,每位斩妖除魔的先烈最终发疯、堕落的原因无非如此,命运不会让我们轻易的逃避现实,更不会赐我名为‘家’的安身之所,而我早已厌倦了杀戮,厌倦了命运交付于我的责任。
我的第一个儿子,也就是你的哥哥,他出生后不就便夭折了,我的痛苦远不止如此。当你的父亲在南瓜田里捡到一枚邪教仪式用的长钉,它带着令人不安的黑暗魔法,我便知道事情还没结束,恶魔对人类的侵蚀从未停止过,恐怕你哥哥的死也与恶魔脱不了干系。
我挚爱的女儿,看着你能安全的活下来,逐渐长大成人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你的微笑仿佛能驱走在我身边缠绕着的邪恶,你即是我生命的一切.......』
少女捧着一封戛然而止的羊皮纸手稿久久沉思,落款处有笔尖折断的明显痕迹,页脚被烧焦了,记录者的名字也被灰烬隐去,她小心翼翼的卷好,放入旅行包内。
摇晃的马车行驶在崎岖的石子路上,偶尔强烈的颠簸一阵,车夫也懒得低头查看,浅坑、石块甚至尸体都是旅途的常见物。马车上挂着的铁桶与铜制奶壶碰撞声响了一整晚,车夫不耐烦的从车顶取下它们,随手扔进车厢里。
门帘掀开,两排乘客紧紧靠坐在一起打盹,脚下全是行李和货物,拥挤不堪的空间散发着恼人的酸臭,车夫望了一眼,只有一个黑色长发少女睁着双眼,呆滞地目视前方。
“把那个铁桶和奶壶看好,这是我的东西,别和其他人的混淆了。”车夫极不友善的命令道。
思绪还在九霄云外的少女被拉回来,她对车夫的命令置若罔闻,仅是扭头瞥了他一眼,她担心自己轻微的动作会吵醒身边另一位少女,尽管这种想法有些多余,纯白的兜帽下那张恬静的睡颜仿佛不会被世间任何一种声音吵醒。
黑发少女安详的靠坐在车窗前,被风刮起的窗帘外是一道颠簸的风景,远处漆黑的山脉宛如一个强壮的巨人躺在大地上,庞大的身躯遮挡了半边星空。她还记得儿时母亲在黑夜里失眠,与她一起坐在院落里观察星空,她从母亲那里得知,每一颗星辰都是创世神阿努的泪水,所以夜晚总会令人寂寞惆怅。
想到这里,她的绝望淹没旅途中所有的新奇与希望——母亲那双温暖柔和的手瞬间化为燃火的尖爪,那些以往神秘而又充满魅力的奥术魔法为邪能取代,她亲眼目睹母亲徒手割裂父亲的头颅,随后泼洒出的鲜血被咒术污染,化为引燃房屋的大火,就连屋外的南瓜田也难以幸免。
“焰,快跑.....快跑啊!”母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语。
她呆滞的矗立在家门口,望着发狂的母亲全身抽搐而无能为力。母亲的一只手向她扑过来,另一只手却牢牢嵌入墙壁里,似乎试图阻止这副躯体可怕的行为。
母亲已经被神秘力量折磨的说不出话,只能长大唇口,从咽喉里发出痛楚的低吟。少女被吓坏了,两条腿像是抽出所有力气,死死钉在原地,她连母亲最后的愿望都无法做到,绝望的母亲似乎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惨剧,竟然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生生挖掉双目。
伴随声声苍白沙哑的惨叫,失去视野的她跪在地上乱扑乱抓,少女已然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她集中精神,回忆母亲所传授的奥术知识,一股自然而生的力量聚集在体内,当她闭眼凝神时,世间万物都已静止,归于静默的虚空,她睁开双眼,缓缓走向面容扭曲的母亲,用最后一次拥抱为这场噩梦画上休止符。
她搂住母亲的脖颈,轻轻吻上她扭曲干涸的侧颜,用母亲送的银妆刀结束了她的生命。
灰暗落幕,火海仍在蔓延,灼热的烈火焚烧着从她记事起的点点滴滴,家中落灰的书架,父亲狩猎羊头人的战利品,以及母亲为她缝制的布娃娃。她抱着父母的尸首无声的哭泣,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好的解脱方式了,只要活着,从母亲那里传承下来的梦魇将会伴随她的一生。
被父母宠溺的娇弱少女,只是世间众多弱者的一员罢了,她手无寸铁,亦无天生神力,连复仇都成了痴心妄想,强烈的恐惧与绝望比死亡还要可怕,可正在她准备安息于火海之时,粉色而柔和的光芒降临眼前。
她从不相信奇迹,因为她的父母从未告诉她世间会有奇迹这种东西。
温暖而绵柔的手指触碰她的面颊,刺鼻的空气被那道光驱散,她知道自己还活着,那并非是天堂的使者前来迎接她可悲的灵魂,她甚至有些恶意的凝视那道光芒。
“为何不早点出现?为何要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之时.......”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像是坠入遥无边际的深渊,无数双尖锐的利爪将她拖入更深的黑暗。
“快醒醒.......”
她被温柔细腻的呼唤声救起,随着眼皮外光芒渐渐消弱,她陡然睁开双眼,阳光从一扇飘着白色布帘的窗内洒入陌生房间,她无力的挪动虚弱的身体,脑海中一片空荡。
是梦吗?她所见到可怕的事如果仅仅是场梦,她可以在能下床的时候迅速跑回家,一头扑到母亲的怀抱里哭个痛快。然而残酷的现实打破了幼稚的幻想,她抬起右手,凝固的暗红色血迹将她再一次推向无底的痛苦中。
“醒了吗?稍等会儿,我去叫牧师来。”
她侧目,一个与她一般年纪的粉发羊角辫少女正端着盆子走近床边,洁白的布巾沾湿温水,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污黑的脸颊。
黑发少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欲言又止。
是谁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她的父母是否还活着,她的满腹疑问都是显而易见的,但最为疑惑的便是眼前这位殷勤的少女为何要救她。
“我叫圆。”粉发少女温和地笑了笑。“我是一位四处旅行的修行者,探寻世界的种种奥秘,我凑巧经过你家农庄时发现那里起了大火。本以为凭我一己之力能挽救你和你家人的生命,很遗憾,我过去时只有你还活着......”
“我知道了。”黑发少女把脸侧到一边,十分抗拒对方的照顾与同情。
“我去叫牧师过来吧。”
圆为缓和突如其来的尴尬,迅速抽身走出房间。她能理解少女心中无法愈合的创伤,却始终无法体会这撕心裂肺的疼痛。
直到一个叫法拉蒂尔的萨卡兰姆女牧师出现,黑发少女才意识到自己身处新崔斯特姆小镇。这座镇子的大多数人她都熟悉,很小的时候,她便和父亲一同拉着满载南瓜的马车来镇子上贩卖,自家农场产出的南瓜远近驰名,甚至连坎杜拉斯本国的王公贵族都赞不绝口。
于是,镇上的人们给她起了个外号----“南瓜少女”,由此代替她那有些神秘的仙塞人姓名。
法拉蒂尔难过的望着她。就在昨日傍晚,圆背着黑发少女敲响了牧师家的门,当她得知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后,立即通知镇子上的警卫。黑发少女的不幸遭遇的确令人同情,另一方面,也为长期处于和平的小镇敲响警钟。
“一切正常,‘小南瓜’并没有烧伤的迹象,不用担心了。”法拉蒂尔粗略的检查一遍身体后,深深叹口气。她所能预见的是一个支离破碎的灵魂要背负起沉重的回忆面对未知的将来,如何才能抚平心中的创伤同样也是萨卡兰姆牧师的职责。
“我建议你带着你的朋友去加入盲眼姐妹会,或者是‘猎魔人’的组织。”法拉蒂尔关上房门与圆这样说道。“‘猎魔人’行动隐蔽,恐怕你们不太好找,倒是重建后的盲眼姐妹会有固定据点,就在崔斯特姆的东面群山里,一般车队都会送到的。”
“可为什么要送她去那里呢?”圆不解的问道。
“显然我们对‘小南瓜’的伤痛束手无策,不过一些组织有办法帮助她恢复到一个正常人的精神状态,有些则利用憾恨激发更大的力量,从而对抗黑暗。如果单从现在的状况看,‘小南瓜’很难走出阴影。”
法拉蒂尔的话很有道理,不过,圆还是希望征求本人的意见,毕竟她们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甚至算不上伙伴,怎么好为他人擅自决定。
当然,可怜的“小南瓜”已经无从决定自己的未来,她的一切都被毁了。
在那之后,黑发少女安葬了自己的父母,法拉蒂尔用一块白布盖在坟堆上,在它的周围撒上圣洁之水,象征他们的灵魂已得净化,永入天国净土。
圆站在她身侧,目睹她人生中最后一次哭泣。
除了沉痛的回忆,父母留给她的是所剩无多的金币,一把染血的银妆刀与残破的书页。她在牧师家中休养了近一个月,圆尽最大可能的去安慰她,时常从镇子的街道上抱来一只小猫小狗逗她开心,或者带她去旷野里看风景,她渴望黑发少女能够一展愁容。
而少女的疑问却十分尖刻:“你为我做的这些,仅仅是因为愧疚吗?”
“愧疚?那是什么?”
“你......很奇怪呢。”黑发少女低下头,俯瞰北方高地大桥上的河流,秋日的落叶被卷入河水的漩涡之中。
她长舒一口气,低沉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修行者。”
“为什么要救我,是我手刃了发狂的母亲!为什么不放我去死?我不想和我的父母分开,也不想回忆起他们死亡的面容!”
深密的树林激荡飞鸟的鸣叫,少女的咆哮回荡在整个山谷,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迸发出来,圆彻底怔住了。
“我只想拯救你,因为是你在远方呼唤我。”
“我没有呼唤任何人。”
圆轻柔地握住她的双手,充满怜悯的粉色眼瞳凝望着她空洞的双眸。
“我在远方听到了一个少女绝望的声音,她向着无尽的深渊宣泄自己的苦痛,但是那脆弱的声音又告诉我,她希望一切终结,让这瘟疫般的恐惧停止蔓延。她的诉求是善良的,她的行动是勇敢的,尽管是那么悲痛.......”
圆突然撒开双手,两行温热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她无意间窥探到少女的内心,被那情绪所感染。
“抱歉,我......我并没有恶意。”黑发少女误以为是自己恶劣的态度弄哭了她,急忙低头道歉。
“不。”圆摇摇头,抹去两行泪痕,破涕为笑。“我第一次感知到他人的情感,有些意外。原来,人类的情感不论喜怒哀乐都是如此宝贵的东西。”
黑发少女满脸疑惑的望着她,只见圆抹去泪珠的手背上慢慢凝结成一颗颗透明结晶,顺势掉在地上。她惊讶的弯下腰,捡起一颗,道:“这是......宝石吗?”
她见过母亲曾用类似的结晶镶嵌在武器或项链上,但母亲从来不让她接触这些物品,她只能凭着自己一心半点的常识去推测。
“这是源于你的情感,我想大概是这样吧?”
“所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嘿嘿,是秘密呢。”
圆扶起她,将结晶收在少女手心里,这次触碰令圆更加小心,她笑道:“我可以叫你小焰吗?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吗?”
“诶?我......”黑发少女面色泛红,羞答答的别过脸。“好。”
“那太好了,这样我就能和小焰一起冒险了!请相信我,我会帮助你的。”
她人生中第一次拥有朋友,算得上是不幸命运的稍稍垂顾吧。
1、修道院
“喂!下车了,下车了。”
车夫响亮的嗓门是清晨最令人烦闷的声音,他对待乘客就像对待一群关在牢笼里的牲口,两位裹在一条毛毯里的少女被惊了一跳,她们迅速拿好行李,跨过遍地的杂物,从车门里“爬行”出来。
“一人三枚金币。”车夫伸手道。
“等等,这和之前说好的价格不一样,我们两人不是一共才一枚么?”焰抱着旅行包,皱着眉头与车夫争辩道。
“我可不管,拿钱来,不然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
面对车夫的敲诈,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一些乘客把头从车窗伸出来看笑话,另一些人则是视而不见。两个涉世未深的少女紧紧依偎在一起,谁也没有经验去对付一个比自己高了半身的壮汉。
“快点儿!没钱的话拿身上的东西抵,要是没东西可给我.......我就把你们卖到鲁·高因的风月场去!”
焰并非掏不出钱,她只是不想屈从在车夫的淫威之下,顺了他的意愿,她拉住小圆的手腕,准备用魔法停止时间时,她们忽然看见车夫的身后走来一位身穿重甲的战士,背后背着两把巨大的长枪拖在地面上,一道道划痕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还未等车夫来得及回头,战士将他一脚踹翻在地,怒声通过面甲的洞孔像一把利剑似的冲出来:“喂!一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姑娘不害臊么?”两人借着清晨山脉里的微光,勉强看清战士的威容,坚固的铁甲下裹着兽皮,矮小的身形与背后两柄长枪并不匹配,遮面头盔上两只朝天牛角已暗示来者的身份。
野蛮人,在这片大陆上已经不容易见到他们的身影了。
“误会!误会!”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就算是个未成年的野蛮人也尽量不要招惹他们,他们天生残暴,即使是酒馆里打架,通常不闹出人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车夫连滚带爬的攀上马车,焰顺手甩给他一枚金币,看着他仓皇驾车离开,紧接着是从车内传出的一片嘲笑与欢闹声。
“真是麻烦,一大早就不叫人省心。”野蛮人站在原地发着牢骚,仔细一听却是个细腻的少女声。
“那个,十分感谢您出手相助。”焰忙向她道谢,即便认为她是女子,也与她保持相当安全的距离。
“啊,不用客气,你们要去哪里?”
“盲眼姐妹会。”圆答道。
“嘿,正好,还有一段路我和你们走吧,我去那里送信。”野蛮人天性豪放,做事利索,与长期生活在文明帝国的居民无论是语言或着装都有着显而易见的区别。本来没重量的两个背包被野蛮人一把夺去,像是抢劫一般,事实上是野蛮人表达对弱者同情的一种方式,当然还有一点,在野蛮人的思维里,同行一路者必然是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
两位少女着实被吓到了,小心翼翼地跟随她的步伐,没怎么接触过重武器的焰只若看到那两柄大枪,便忍不住哆嗦,圆也对着野蛮人少女的背影投来奇怪的目光。
别看她有些粗枝大叶,走了半晌终于察觉到两位少女的恐惧,她隔着面颊大声笑笑,随即摘下头盔,一头火红色如瀑布般的长发抢人眼球,她从腰带里掏出一根黑色布条,利落的扎起一条马尾。
“抱歉,吓到你们了,我一直都是独自旅行,看到一样年纪的姑娘有些忘乎所以啦。”
“没......没关系。”焰还是被她的声音吓退了一步。
“忘了告诉你们,我是公牛部落的杏子,我的先祖是大名鼎鼎的雷蔻尔。”野蛮人少女的脸上挂着热情且自豪的笑容。“对了,你们去盲眼姐妹会干什么?”
“是一位萨卡兰姆牧师推荐我们加入的。”
“哦,那你这样可不行啊。”杏子抱起双臂,斜着脑袋打量衣衫朴素的焰。“你的同伴还凑合,你要进入修道院必须先把头发绑起来,以示尊重,不然的话那些修女会把你当做乞丐轰走。”
“我......我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
“嘿,算啦,你们是刚离开家吧,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各种复杂繁琐的规矩呢。”
焰紧张的望了望身边的圆,她似乎还不太习惯家以外的其他地方,圆倒是被激起好奇心,凑上前去与杏子并肩走在一起,问东问西。
她们得知,见多识广的杏子从小就与族人漂泊,见识了不少奇闻异事,但她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孤身一人,焰觉得送信这等小事犯不着让一个部落的人出动。不过,她还是能感觉到,杏子在提及有关野蛮人的事上,除了自豪与欣喜外,还掺杂了一些难言的忧伤,唐突询问也许会激怒到她,焰还是选择闭紧嘴巴,乖乖聆听两人谈话。
“那个.......”焰的双手局促的扭在一起,她终于鼓起勇气向还是有些陌生的杏子提问。“盲眼姐妹会是不是都是瞎子什么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杏子听闻后大笑不止,连背上的两杆重武器也不停的碰撞。
“杏子,你不要取笑她啦,小焰的父母从来不告诉她这些。”圆急忙站出来缓和尴尬的气氛。
“抱歉抱歉,我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下次在酒桌上,我就把这当成笑话讲啦。”杏子捋捋额前的红发,戴着金属手套的大手一把拍在焰瘦弱的肩上,表示友善的安慰。“盲眼姐妹会可没有什么瞎子,不知该从何说起,这是一段很长的历史,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她们拥有一块上古神器,名叫‘盲眼之镜’,通过它可以看到未来。成员大多数都使用弓箭,也出过很多英雄人物,你们想要学习弓箭的技艺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据说她们的选拔十分严格......”
杏子忽然收声,遗憾的望着两人,显然,以焰和圆的孱弱的体格可能无法熬过严酷的训练就被劝回家了。
盲眼姐妹会的修道院建在一座山谷中央,地势相对平坦,由北朝南的缓坡直通修道院大门,几座瞭望塔耸立与山峦之上,当她们踏入此地时,瞭望塔上的弓手们便拉满弓弦,以一种看似不友善的方式欢迎她们的到来。
焰在一处落满乌鸦的关隘前停下,她举头环望前所未见的风景,修道院没有任何图腾装饰,深红色的屋顶与沉重的灰石砖格外的庄严肃穆,除了两名身着紧身皮甲的守卫以外,修道院的大门口几乎看不到人,而在不远处,修女们锻炼与打斗的吼叫声徐徐传来。
趁着守卫进去通报的空当,圆坐在焰的身后,为她梳理两条厚重的麻花辫,简陋的关隘木屋里没有镜子,焰只好借着杏子铮亮的钢铁胸甲检视自己的新发型。
“感觉......有些怪。”焰把麻花辫拉到胸前梳理,两朵可爱的粉蝴蝶结为她漆黑的长发增添一分颜色,她害羞的把头低下。
“这不是维辛女人的发型么?再给她缠一块头巾怎样?”杏子打趣道。
圆愣了一下,尴尬的笑道:“诶?我是见过有些车队的女子这样梳理头发,不觉得很好看吗?小焰比她们漂亮多了,你看她皮肤多白。”
一句无心之言触动焰的心房,除了母亲委婉的赞美过她的容姿外,她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说起,面颊更红了一层。
“哈,照你这么一说,她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呢。”杏子干脆蹲坐下来,大胆的欣赏她,这让焰更加不知所措。
的确,焰拥有极为明显的仙塞人标志,黑发黑眼,白皙的皮肤与薄薄的樱唇,细长的手指缠绕起发丝,娇滴滴的姿态令两位同是少女的伙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敏锐的杏子很快岔开话题:“说起维辛人,我也略有接触,美妙的歌喉与动人的舞姿,奇妙的法术,无与伦比的偷盗技术,四海为家,热爱自由,还有什么来着.......”
“你真是见多识广啊,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冒险怎样?”圆热情的握住她的双手。
“嘿嘿,好啊!”杏子很久没能和同龄的外族人说上话了,大多数人都对她敬而远之,两个少女一冷一热却意外的对胃口,而在她们身上,也有着自己感兴趣的神秘。
她们在关隘等了足有一个钟头,一位姐妹会的老修女杵着拐杖缓缓走来,她掀开木屋的门帘,略微扫了一眼,用那沙哑洪亮的嗓门高声道:“来自威斯特玛的信使是哪一位?”
杏子一手抱着头盔,昂首挺胸的走到老修女面前。
“野蛮人?哼,跟我来。”漆黑的兜帽下,她的蔑视与偏见暴露无遗。
杏子已习惯了这种对待,她故意扭头对两人做个鬼脸,随后大跨步的跟上老修女的步伐,迈进修道院缓缓打开的巨大木门。
“我们呢?还要在这里等待吗?”圆向守卫问道。
“接待信使与接待新兵的不是同一人,导师还在训练,请你们耐心等会儿。”守卫的话语如同冬日山风,冰冷而毫无生气。她们只好坐回原处,用闲聊打发时间。
杏子的待遇也没好到哪去,老修女带她来到一间房内,身穿红斗篷的女子正在石桌上飞速的书写信件,她抬眼冷漠地打量着杏子,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矮小的野蛮人。”
“喂!”杏子忽然被激怒,一巴掌拍在石桌上,剧震的抖动连同石桌上的文件与灰尘落在地面。“你胆敢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揍扁你!”
“嗯,像那么回事,脾气跟力气一样大。”女人傲慢的态度并没有平息她的怒火,杏子将信封甩在桌上,不满地后退两步。
女人依旧保持镇定,还算年轻的面孔看来经历过不少事情,她熟练的拆开信件,随手将信封丢入身旁的壁炉,只扫了一眼,便鄙夷的说道:“哼,威斯特玛的赞助商,今年又歉收了么?只给我们提供一些瓜果,然而我的战士需要的是熏肉和谷物,真是越来越会打发我们了。”
“今年西海岸一带都不好过,我亲眼见过,麦穗还没野草一般高。前些日子有一处崔斯特姆的农场发生大火,那里的人还抱怨吃不到南瓜,真是天壤之别啊。”杏子有意接她的话题缓和紧张的气氛,她可不想刚走出大门就被箭雨扎成一只刺脊魔,
“既然是出自一个野蛮人之口,那我便相信了。”女人重新拿来一张羊皮纸,草草写下两行字。“你的任务完成了,拿去复命吧。”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盲眼姐妹会的人从来都是有仇必报,哪怕芝麻粒大小的事,杏子敢将信件甩到她面前,那么她也会不客气的丢在地上让她捡起来。
“出门左转第三道门是客房,你可以休息几天,等吃饱喝足了再上路。”
女人年近四十,有个响亮的外号-----“猎鹰”。她是姐妹会的首领之一,兼顾导师与日常事务,这几天正被各地发来的信件忙得焦头烂额,全部都是筹集过冬物资的杂事。
说来,盲眼姐妹会几十年前曾遭受过一场灭顶之灾,地狱的魔头痛苦女士安达利尔打入姐妹会内部,腐化了一批当时极有声望的大人物,包括打败恐惧之王迪亚波罗的“血鸦”,那场血腥的战争几乎将姐妹会的所有精锐毁灭,幸存下来的人随着地狱魔王们一个个陨落,终于有机会再度重建自己的组织,虽然过程相当坎坷。
“猎鹰”是新上任的首领之一,在这之前,她的顶头上司幸运的躺在病床上寿终正寝,而她也希望自己能有这么一天。
“和平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总感觉有些令人不安呐。”她无力的靠在石椅上放松双肩,看到一封来自崔斯特姆的信件时,她的眉梢终于松弛下来。“新人么?但愿不是个麻烦的家伙。”
-----------------------------------------------------------------
先更到这里吧,还有十来天过年,总之能腾出些时间肝文了真好。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