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相剑
再掉回头说玫苑一边，离路口远远被青翠遮掩多半的一块大石后面，云韵霜击溃过的魔军四魔将中的邪惑世，正望穿秋水盼消息。他自然比云韵霜来得更早许多，眼巴巴想听玫苑动静，又不敢稍微靠近，只好一直窝在石头后。
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几觉，一抬头吓得立刻又缩了回去。
远远一憋，那个红色人影不会就是焰炽吧，她怎么出来了？虽然什么都没看清，他竟感觉刺骨寒意，血液冷得要冻住，心都一跳三颤特别辛苦。
定下心，不顾一切小心探头再看，待看清楚傻了眼，白色人影不是云韵霜吗？不缺胳膊不少腿，怎么看都不能再好。更让他目瞪的是，从来不让人亲近的焰炽，竟被云韵霜大胆搂着，亲亲热热不知做什么。分都分不开，藕断丝连似的好几次，云韵霜总算匆匆离开了。
邪惑世大智慧没有，小聪明不缺。想既然事情有变，还是无人时悄悄溜走，免得自投罗网。
赶紧又缩头伏好。又憋了好一会，正想探头再看看风声，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他一哆嗦，回头见是个老奴模样的人，一身黑衣，黑布包头，双目无神皮佝偻干枯，看不出多大年纪甚至性别。
邪惑世眼一翻：「你干啥？」
老仆面无表情往身后一指，转身离开了。貌不惊人但腿脚真利落，毕竟不知多少载道行的老魔，不出手邪惑世就知自己远远不及。
再往前看，吓得蹦起。焰炽正在那边盯着他。
在地脉特异的玫苑地界附近，别说邪惑世，怎样的高手都难隐匿行迹。
眼睛一花，焰炽又在他前面站定。
他差一点就尖叫出声，天生敏锐的感觉又救了他一次。焰炽特别讨厌别人惊恐扭曲的模样，每每举手之劳都不必，玫瑰火就从眸中电射而出，干净的清理掉所有厌恶的东西。
看她一蹙眉，邪惑世突然心领神会，嘭的一下，伸手生生塞住了嘴巴。
焰炽才淡淡说道：「现在由我动手已不合时宜，这个给你，若焦急就去找吧。」
是什么东西呢？他壮着胆想细问，焰炽比一阵风还快，早已回玫苑了。
四野再无人，等缓过神，邪惑世意识到自己竟安然无恙，精神一松，瘫在地上，用力喘几口气都觉格外通畅。
再找焰炽给了自己什么，眼前碎石地上果然插了泛黄的一页纸。就势小心翼翼挖出来，是从古册中撕下来一篇。含沙射影！看清四个字就让他一哆嗦，差点把纸扔了——有「含沙射影」之称的蜮魔兄弟两人，那可是最神秘的杀手一族最诡异的一对。
魔统座下魑魅四使整天故作神秘，实质喜好招摇难成大事。而蜮魔正相反，心狠手黑且又大胆包天，没有他们不敢做的生意，每每搅个天翻地覆后便似人间蒸发，下次再闻其名又是一场大风波。
早有显赫魔族想将其除去，筹谋不知几百年依然奈何他们不得。如今那些魔族早逐渐衰败，蜮魔兄弟也罕露行踪，几乎被人淡忘。焰炽给的这页纸是个带地形的机关图，懂后邪惑世又颤抖起来，难怪蜮魔兄弟多年消声灭迹，原来是给焰炽一族关了起来，天大的秘密！
虽然惊人但也合乎情理，普天下怕只有焰炽一族不怕他们，虽然现在只剩一人了。这种大事他不敢做决定，歇足后回去找弟兄们商议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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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同心盟总部的护法府，因为时间不早，云韵霜洗漱一番回到自己房间调息，气越绵长，身越静，直觉越是敏锐。但隔壁——听家丁说楚荷儿特地选了那间住下，一点动静也感受不到。这些房子墙壁实在太厚，简直小城墙。
她有点烦躁，真想挥拳把墙砸个窟窿，虽然易如吹灰，但以自己的声望，如此做必定成为天下笑柄。
躺在床上，苦苦思索楚荷儿用意。监视自己，想要收集什么情报呢？还是想要对自己做什么？完全弄不清她的目的，她那任何事都不放在眼里的神情，底下到底隐藏了什么呢？
四更已过，还是睡意全无，夜风吹过屋脊，被她疑是衣襟带风，枯叶坠地，当是有人来访。
草木皆兵了大半夜才罢，想反正楚荷儿要来，门也挡住不她，随便她怎样好了，这才慢慢有了睡意。
次日，日上三竿时云韵霜一轱辘爬起来。懒得去想梦国那些不可描述的情节，最关心的还是隔壁。作为地主，去问候一下客人于情于理还是必要的，差人一问，可惜楚荷儿出去了，也未说去处。
云韵霜饱读兵法，想对方这样分明欲擒故纵，必有用意。自己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不要耽误正经事。
刚到总部门口，看韵雪正匆匆走出。
一看见她，韵雪就嚷道：「姐你可有睡饱？就等你了。」
「怎么回事？」聋子听不出韵雪话中有刺。
韵雪：「不是和你讲过吗，铁剑道长专程回同盟，就是想见你一面。千里迢迢欣然赶回长安，今天早早就在客室候你大驾 。」
「那真不凑巧，只是昨天调戏有点不畅……」
「知你昨天特别开心。楚姑娘真是太宠着你了。」
「怎说？」
「楚姑娘也早来了，想参观一下各处。本想和你同去，看你睡得香甜如婴儿，不忍喊醒你。」
「嗯，我们进去再说。」云韵霜觉得真被狠狠摆了一道，但还能说什么呢？
韵雪领他到同盟的会客室，一个灰衣精瘦的老道正和别人天天说地。看她们进来，马上起身迎着云韵霜走过来。老道头发灰白相间，年纪不小，身材不算高，比云韵霜矮了半头，面容和善又健谈，看起来就是很讨人喜欢那类人。
不等引荐，就爽朗的大笑着拱手道：「久仰久仰，这位一定是近来武林名镇天下的云护法，果然气度不凡可称人中之龙。老道敢打包票不会再认错人。」
「认错？」云韵霜再次扫视全场，楚荷儿并不在。
韵雪笑道：「道长也把楚姑娘认做你了。」
云韵霜也笑道：「原来如此，有道是见面不如闻名，我可比不了她，怕让铁剑道长失望了
铁剑正色说：「不不不，英雄俊杰自古出于少年，老道今天才算开了眼界，震惊之下弄出笑料。单按传闻事迹，现在的云护法才更堪担当。」
武林人士不拘小节，寒暄几句互相礼让后大家随意落座。
聊了一会自然说到「剑」上。
原来铁剑道长的得名，乃是俗家名字叫铁剑。大家又一阵开怀大笑。
云韵霜伸出手掌，「霜魄」缓缓现于手上。
铁剑点头赞叹，封物术并非独家秘传，但像云韵霜这样信手拈来，堪称神奇。
铁剑接过宝剑，观赏良久，敬仰之情愈胜，激动道：「云护法师承，老道也听过一些。今日观之，看来传闻属真。实是苍生之幸。」
江湖盛传云韵霜是霓云仙子之徒，不必解释。
云韵霜：「道长识得家师，见过此剑？可惜虽然名师高徒，但还看个人天赋，区区在只有给家师蒙羞的份了。」
铁剑递还宝剑：「云护法忒谦了，老道也无缘拜会她老人家，也未亲见过此剑，说我相剑本事，也是好事朋友夸大，对此剑只是略有所知。」
云韵霜：「愿闻其详。」
铁剑：「还请抽出此剑。」
云韵霜手握银鞘略一运力，锁簧开启，剑身缓缓弹出三分，登时满室光耀，处处生霜。却见铁剑老道皱了皱眉，脸上老肉也拧了几拧。仔细观祥片刻，轻叹了口气，便把宝剑重又入鞘。
铁剑感谢般微微一笑，又赞叹说：「剑身凝白如玉，宝光莹莹，果然不是地上凡品。更为难得的是，在云护法手中征战沙场，至今还能不占血腥。」
云韵霜：「沾血之后又何，是否有损剑质？」
铁剑：「那倒不是，饮血后材质依然如初，剑光中会泛起暗红，如真正开锋，方会变成令人生畏的杀伐之器。」
「原来如此，」云韵霜呆了半刻，「难怪此剑虽能切金断玉，却也仅此而已。但白玉一样能莹莹发光，也煞是可爱。但愿不要有被逼锋染血污之时。不过，这样也算是暴殄天物了吧。」
铁剑笑道：「非也非也，强行以血开锋确也有煞风情，而保持现有无暇剑芒则另有奇效，真无愧一把旺气之剑。」
「旺气？」听得津津有味的韵雪抢着问，「就是交好运吗？我姐占光天下好事全，难道是因这把剑？」
铁剑道：「也可这么说，但命数天定，气运也并非越强越好。凡事物极必反，盛极而衰。能一直佩戴此剑，足证云护法非同凡人。一般人命格有限，万万承受不了。」
韵雪：「赏玩一下总没关系吧。」
铁剑：「那倒无妨。」
韵雪：「那就好，我说姐，先别忙着收剑，肯不肯借我一用？盟里有个姐妹，一直承她关照。最近她老走霉运，我想帮她冲冲晦气。」
「这……你拿去吧。」云韵霜初觉不妥，但想想又觉无甚关系。
「你们先聊，她刚好也来办事，就在那边客室，我去去就回。」韵雪抱了剑欢喜的出去了。
看韵雪走出大厅，云韵霜才开口问道：
「道长刚刚对剑光面色起异，不知何故？」
铁剑道人感慨道：「果然瞒不过云护法，你是仙子传人，道眼独具，不知对老道我如何看。」
云韵霜正色道：「那先要恕个罪了，道长虽一身清气朗朗，修为不俗，但不知何故灵台晦暗，神光有缺，要害几处阴霾甚重，非是吉兆。以我薄见，应深山避世，也好借机再修几层妙法。」
铁剑淡然一笑：「姑娘金玉之言老道感佩，不过我已是朽木之身，连祥和剑光都难承受，且一把年纪，再修什么也怕枉然。贫道还认识几个老朋友，几个老家伙鬼点子多，或有旁门之法解一下燃眉。」
然后兴致勃勃和她说起那些老友趣事……
云韵霜并不寡闻，听得都是些闻名的隐士高人，也不由故作肃然起敬模样：「道长福缘广结，吉人必然天相。素闻那些道门前辈，不是仙山归隐便是喜浪迹天涯不知所踪，不知小女子是否有机缘结识。」
铁剑笑道：「好说好说，眼下便有一个机会。莫在精神多浪费在老道闲懒之身上。差点忘记了正事，我此行还有一项任务在身。三月三，泰山太平顶将开弘道大会，他们大多该会赏脸。」
这时韵雪复又回来，好奇问：「刚刚道长和姐姐说什么庙会？」
铁剑乐道：「二小姐听漏了，不是庙会，是弘道大会。不弄玄虚，就是聚集天下英豪，震慑一下肆虐的魔患。」
又拿出名贴和请柬等给二人过目，其中联合发起人署名 ，邀请名录等等，非常详尽。
同心盟作为当今数一数二的江湖势力，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韵雪：「难道弘道大会也要邀请姐姐？这下姐姐更翘尾巴到天上了。」
铁剑：「论天下英雄，云护法自然当仁不让。」
云韵霜一撇嘴，对韵雪道：「那我也谦虚一下，问问项会长，他愿意去让他去好了。才一刻功夫你怎么就回来了？」
韵雪把剑递给她：「她和其她几个姐妹都在那里呢，大家赏过宝剑都赞不绝口。有用其它兵刃的都说：『要有这么漂亮的剑，也想改练剑呢。』如果有把仿品也好。又说我太潦草，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离身，催我赶紧送还给主人。」
「原来如此，要说仿品，」云韵霜乐道，「以前倒是有一把，韵雪你也知道吧。」
韵雪：「嗯，虽然现在知是仿品，但也是把罕世宝剑。我还记得你为试剑，偷偷把爹爹珍藏的宝刀划一下，又原样放回。后来爹爹当满厅客人面抽出宝刀，摆出十方藏刀式……」
韵雪咯咯笑了起来：「大家才一喝彩，宝刀啪一下断做两截……太有意思了。」
云韵霜：「哼哼，凡姐姐不好之处，你都记得清楚。那把剑虽好……」
铁剑道人意外接口道：「却有个天大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