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men513407453 于 2017-2-5 00:56 编辑
七、
没有人敢来唤醒,海未这一觉睡得很有些沉,可是醒来的时候头还是一阵阵地眩晕刺痛。浑身的骨骼好像被拆散了一样,肌肉也酸疼难耐,最让她诧异的是今天的床的触感——说软又觉得有点硌,怎么回事?
刚想抬起左臂,兀地传来的刺痛让她清醒了不少,放下左臂换右手发力支撑,却在手臂落在床榻时听到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呼——
海未猛地睁开眼睛,又是一阵眩晕袭来,她咬咬牙看向身旁,便再也没办法继续混沌下去了。声音的源头竟然是被压在自己身体下的真姬——不不,等等,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这是哪儿?是自己的房间没错吧……那为什么……?
海未小心观察着真姬,虽然此刻天已大亮,她却似乎还没醒,细软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距离近得甚至仿佛能看到她颊上的细绒——她真的,很好看啊。
摇了摇头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趁着真姬还没醒,海未捂着头努力回想之前的事。要说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尽然,隐约是记得的,归宅时迷糊又烦躁的自己,屏退了所有人,却独独叫了她。再后来……好像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就都不记得了……
啊……喝酒误事,长这么大第一次喝酒,就成了现在的局面。应该没做什么吧——不,同是女子能做什么?似乎,也不能简单地这么说……那,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吗……自己思考的结果,还没想清楚如何跟她说,但是,现下紧张的心跳是不是就要暴露自己了……
原本压根没放在心上的她的出现,现今却成了自己困扰的来源,一直以来规律而严谨的生活,竟不可避免地因为他人偏离了原有的轨迹。对她的在意,因为她的不理睬而产生的烦躁与不甘,对于处于现在这个位置的自己来说,应该是最多余的心情。
以往的心如止水,最近却越来越浮躁,或许都是因为,对她投入了过多的关注。纵使不论从哪方面而言,她都是非常难得的朋友,可是这样的在意,总觉得,哪里有种违和感……
小心地抬起搭在真姬身上的左腿,一边在心里祈祷她千万不要醒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此刻心虚的自己只觉得如果她也清醒了,那么两个人一定会非常尴尬,不如快点逃离现场,溜之大吉。
原本已经离开床榻跪好准备起身,可是自己的身体却莫名不受自己控制了,不仅是余晕未褪,亦因为自己的双腿由于不正确的睡姿而阵阵发麻。当海未歪着身子,努力压抑着不喊出来而朝着真姬倒下去的时候,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没有想象中真姬被砸到的呼喊,甚至没有倒在床铺上应有的触感,睁开眼时才发现,真姬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此时的她睁着一双紫眸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用双臂做了缓冲,避免了自己直接重摔在床褥上。
发现自己正稳稳靠在真姬怀里,海未的脸霎时变得通红,大脑也瞬间就失去了思考能力。
“那那那、那个……”海未还在呆愣着不知道如何展开话题唤回理智,真姬却先开口了。
“我……刚醒……没摔着吧,还能活动吗?”
冷静的语气,清明的眼神,让海未稍微收回了神智。如此反应,想来她应该不是刚醒了,但是这样的话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最重要的是,真姬游刃有余丝毫未见尴尬的样子,莫名戳到了海未——所以自己刚刚在不好意思什么啊?!
不动声色地脱出对方的怀抱,海未捋平了衣服,咬牙摇晃着站起身,虽然面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下去,可是表情已经变回了严肃又得体的园田大人。
“抱歉……昨天晚上,似乎……给真姬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把你抬进房你就睡着了。”真姬偏着头,并不看自己,面上也无太多表情,又是之前那副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样子。
撒谎!自己明明记得昨晚有迷糊地说了什么,如果什么都没发生,怎么可能如此顺理成章地压着她睡了一夜?!为什么一晚过去,她比原来更难以捉摸了?
或许是头痛和酒精的作用,海未突然有些烦躁,刚皱起眉头,真姬又说话了。
“一个人太累的话……也可以找别人分担一点的……我……也并不是说找我!”
“……”
“咳,嗯……如果,太忙,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叫我也不是……不可以。”
听闻此言,海未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虽然她此刻一点也不坦率,但好歹似乎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毫无反应,徒留自己一个人纠结了。
“嗯……那,过后可能真的要麻烦你了。”海未用完好的右手摸了摸后脑勺,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颜。
最后一块“禁地”也已踏足,自那一晚过后,真姬在宅子内不再有任何限制。等一切恢复正常,海未又惊觉自己似乎实在太过失礼,除了歉意还有些难以言说的情愫,只好遣人分几次送了些好吃的或是小玩意到真姬那,殊不知,她这些默认下的行为,却让真姬在宅中的地位大变。
园田宅里的家仆均会察言观色,在家主正式宣布命令之前,就学会依形势的改变做出变化。海未这么些年来一直被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如今顺利继位,带回来的女人在时隔近半年后终于进了她的房,还留了一整夜,直至第二天中午自家家主才红着脸走出房门,事后还送了不少东西去讨好——这说明什么?家仆们已经在心里替园田大人承认了。
迟钝如海未,是不可能察觉到什么不同的,可是这却让真姬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从前在宅里走动的时候就和其他人没有两样,大家各做各的事,如今却是走到哪儿都会有人主动地行礼招呼,为什么会这样真姬心里当然有数,可是,这样的误会,值得高兴吗?还是说,其实是尴尬呢?
应该解释吗?大概没有人会听。如果她知道了,也会觉得尴尬吗,还是觉得可笑……甚至生气呢?
但是目前似乎也没什么空闲给自己考虑这些有的没的,既然说好了要为她分担,那么就应该努力做好份内的事,而不是再给她添乱。
现在的真姬,成了宅子里除了管家和婆婆以外最后一个能进入海未书房和卧室的存在。虽然再也没进过她的卧室,却意外成了书房的常客,除了偶尔送些小食或其他物品去,剩下的时间也会留下来帮海未整理些非关键性的文件。一边按捺着自己的心情,一边默默注视着她,这样,或许也就够了吧。
为了方便海未随时招呼自己,整理完手头的东西,真姬会看看她书柜的书来排遣等候的时间。大多文段旁还有海未留下的注解,有些是她对文章内容的理解,有些则是她灵感来时随意写下的句子。读着书本身文字的同时,也在更了解她的点滴。
就像现在,在这本很有些年代的书里读到海未对其中一段文字的改写,不论是从字迹还是用语来说都略显幼稚,就仿佛看到那个不成熟的她在尝试着以自己的方式去创作一样,稚嫩到让自己不禁轻笑出声来。
“怎么了吗?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在休息的间隙本打算来与真姬做一做简单的书籍探讨的海未,却意外地目击了真姬的笑容,这让她好奇起来,自己的书柜里竟还有有趣到令这位高冷大小姐展现笑颜的东西?
“……到底在看什…………!!!”纵然真姬反应迅速地压住了笑意并关上了书,海未却也瞟到书被合上前最后的页面,结合那个破旧却又熟悉的封面,内容是什么一想便知。这让她仿佛被踩了尾巴一般,飞快的伸手害羞地想夺回书本,却被真姬抢先藏到身旁。努力伸长着手臂想越过桌椅却被真姬的严防死守拦截,一时有些气急败坏的海未猛一扭头想要怒瞪恶作剧似的真姬,却因为过近的距离又一次无措到僵硬。
两个人就保持着咫尺的距离,定格沉默着。气氛越来越怪异,海未的脸颊的红度也丝毫不减,甚至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失去理智昏过去了,真姬又先别开了头。
“今天不帮你收拾了,就先这样吧。”真姬往后微退离开座位,起身目不斜视地向门口走去。临出门之前,又补了一句“书借我带回去看看,走啦。”
“哎——?”海未迟钝地转过身,又在看到门被无情带上后泄了气。
糟透了,刚刚自己这是什么笨蛋一样的反应啊。
真姬抱着书向自己的寝屋走去,回味着海未的种种表情,能看到这样的她,何须在意什么结果呢?给了自己缥缈的希望也好,她真实的心情尤未可知也罢,就当作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或许是真姬活动范围的再次变更提醒了海未,她也终于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在可控范围内适当地给予真姬更大的自由?小时候的经历告诉海未,无声的囚禁或许是对人精神上的一种潜移默化的压迫。总是被围困在这方寸之间,却也从未听过她抱怨,即使之前有告知她,外界形势变幻万千是不放心她离开的根本原因,但是这是不是对她过于约束了?
于是今日借奶奶之口,暗示了真姬可以试着独自出门,帮着购置点什么东西也好,总之是希望她能出门再次回归宅子外的世界看看。
婆婆的言外之意,真姬自然是听出来了,却不知道背后下达旨意的海未是出于何种目的。像是无法拒绝的要求,又像是对自己的某种考验,是怕自己得意忘形在暗示自己?还是想借此机会看自己是否会主动选择离开?如果真的如此,她究竟希不希望自己走呢……
真姬提着小袋在侧门口踟躇着,除了心中对海未此番决定的思索犹豫,更是因为,墙外的世界,现在的自己真的已经可以踏足了吗。不可控的,总是有那些过去的画面不时闪过脑海,就算从未承认,但心里仍存有几分难以吐露的恐惧。困在宅中,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催眠呢,一刻不走出这里,就多一刻可以躲在海未的庇佑下,这是已经失去一切的她,唯一可以拥有的保护了。
“……西木野小姐?”侧门已经开了有一会儿了,却迟迟不见真姬有所行动,把门的家仆也终于忍不住发声询问起来。
“……啊!抱歉。”真姬低头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在书房盘桓了不知多少个来回,海未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放心不下只有两名手下暗中跟着的真姬,拿了一旁架上的刀,动身亲自跟了过去。
此时真姬正独自一人在街上漫步着。
尽管这个时间宽阔的主街并无太多行人,真姬却仍选择贴着路边低头谨慎前行,有时走过携家带口的一行几人,也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几秒,随即又默默扭回头来。看着这样孤独的背影,海未的胸口有些发闷,也对今天贸然决定让她出门感到了一丝后悔。
走了有多久呢?好像没有多久,却好像匆匆流过了万千岁月,仿佛声音、色彩、一切的事物都从身侧溜走。真姬忽然觉得这条路很长,长到此时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长到感觉周身的环境与自己分隔成了两个世界,该何去何从呢?
就算自尊曾被摔碎在地一遍又一遍地碾压,它却仍顽强地扎在心底,并且实实在在地让她此刻因没有身份的活着而感受到了无助与压抑。在那个“家”里待久了,在她的温柔庇佑下待久了,让自己都快被麻痹了,一度觉得,只要有那个靠近的距离就已足够。甚至没能发现,这样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根本没资格做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呆立着的真姬即使只是靠在街边,她的服饰和气质也不易忽视,很快就引来了一些人的侧目。即使是在园田家的管辖范围,也仍有许多人因为家主的更替暗地里不服气,对园田家的条例熟视无睹,寻衅滋事。
“哎……这位小姐,在这呆站着,等你大爷我吗?”还在发呆的真姬闻言浑身一颤,吃惊的看向声音的来源。此人出言不逊,乍一看一脸痞气,腰间别着长刀衣襟半敞,还以为是哪儿的浪人,上下打量一番却发现他衣料价值不菲,身后还跟着一位谄媚的下人,想来也是有几分势力的人。真姬思量再三,决定趁天色尚早原路返回,免得好容易出来一趟又生事端,看来现在也无心再想海未的用意,能第一时间快点回去才最好。
“诶嘿,走哪儿去啊,爷在跟你说话呢!”那人一把抓住真姬的手腕,试图把真姬拉回自己的方向,真姬伸出另一只手试图掰开他的钳制,却丝毫无法撼动他。
“衣服看起来挺不错的嘛,脸蛋也还蛮可爱的,哪家的小姐啊,报个名号,不如嫁到爷家来?”真姬拉扯着,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要是她在就好……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能逃跑才是——
“啊!”一柄长刀准确地穿过真姬和那痞子之间的间隙,轻而稳地贴上了那人的脖颈,锋利的刀刃划过肌肤,带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松开。”原本皱眉低头挣扎的真姬,听到这个声音也愣住了——她来了?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在跟踪自己吗……是出于不放心还是不够信任……?
“你是松原家的二儿子吧,不用继承你父亲的商铺就放纵成这种模样?你的家教呢?!”海未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怒气,不知道此刻该后悔让真姬独自出宅还是该庆幸自己有跟上来,更没有想到的是,不过离宅子几条街的距离,竟然就有这种事发生,是不是自己继位以后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他们园田家已经可以随意触犯的错觉了?!
“你!”对方快速打量了海未的衣着,想必已经认出坏了他“好事”的人是谁,却仍不甘于立即屈服,奈何刀在颈边,不得不低人一头。
一旁的下人已是吓得半死,顾不得身份尊卑忙上来拉自家主子“二少爷,走吧,这位小姐是园田大人的人,您还是……”“哼!”松原拍掉随行家仆的手“滚开!别扯我!”
“被包养而已,得意什么!”已经失势的松原恶狠狠地甩开真姬的手,海未一个眼神杀过去,松原只有硬着脖子往旁边移了几寸,避开了刀锋,又悻悻地退下。
那痞子一走远,海未立刻收刀握住真姬的手腕,细嫩的手臂上赫然浮现着几个指印“没事吧?痛吗?要不要紧?”
真姬低侧着头,海未只能看到她深皱的眉头,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还是因为弄疼了她。海未忽然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对,尽管出发点是为了她好,可事实上却似乎一直在让事情变得更糟,这让她少有的感到了挫败,到底该怎么办?
“我、我会去整治的,这种败类必须严惩。出现这种事情,是、是我的失职……对不起,我、我……”该怎么做?只要你别不说话就好。
海未这么说,却让真姬的心一沉。这算什么?坐实了替包养的人出头?你都不在乎人家这么说你吗?不要这样关心我,这只会让明明已经催眠了自己的我产生更多错觉,让我陷得更深,贪婪地想要更多,然后在发现自己的处境时,更加无力。现在的我就好像真的……除了依靠你,别无选择。
真姬的细腕轻轻颤抖,在海未试图翻转她的手腕时,她微一发力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身踏回来时的路。
“真姬!”海未茫然无措地对着真姬的背影呼唤她的名字,却并没有看到她回头。
园田海未的人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境。
她好像以前从未像现在这样,纠结于如何能让一个和自己没有利益关系的人开心,来弥补自己犯的错。自从真姬出现,自己似乎变成了年幼时那个刚刚受命要成为继承人时的自己,成年后的冷静缜密,不知道什么时候统统变成了笨拙。不同于权利交换场上的那些对象,他们的心思和诡计并不难猜,可是到了真姬这里,却像踏入了布满浓雾的诡谲迷潭,无法猜透她的心思,甚至自己想要做的事到头来都适得其反,只是一次次地引得她不悦。
现在她凝视着面前的大家伙,又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我又干了什么啊……”
摆在书房一角的,是她托出海的朋友带回的「钢琴」,她打听到,真姬的父亲早年也有做出海生意,见识了外来艺术后,曾让真姬学习演奏这个大型乐器。贸然买回这件大物事,她会喜欢吗……会不会让她感受到一点,曾经的快乐呢?
然而当差了人去叫真姬来书房后,自己又开始止不住慌乱了起来——该怎么给她解释这个大家伙的来历呢?她会不会觉得作为表达歉意的赔礼来说太贵重了?又会不会,她是被迫学习演奏的,其实自己并不喜欢呢?
“打扰了。”
“啊!”尚在思考,她就已经到了书房,来不及挡住,也挡不严实这个庞然大物,海未只好手忙脚乱地边左右望着边向门口走去。
“呃,真姬……那个”她绕到了真姬背后,推着她到钢琴旁“这是……我在沿海那边从商的朋友送的……我对外来艺术并不了解,想交予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海未的谎言太好戳破了,她游移的目光早都出卖了她,何况真姬也知道,她不是那种轻易收下他人贵重礼物的人,那么这,一定是她专程带来给自己的。
真姬抿着嘴唇,这与房间陈设格格不入的东西牢牢抓住了她的目光,不论是幼时的记忆,还是后来的颠沛,亦或是现在的她对自己的体贴温柔,都齐齐涌了上来,喉咙的神经仿佛被束紧,一阵又一阵发涩着。
她微颤的手指落在白键上,情难自禁地按了下去,曾经烂熟于心的曲调第一次那么迫切地想让它们再次响起。
“——”
只是断断续续地弹了一小段,真姬就停了下来,不仅不复灵巧,只是弹了几个跨度大的和弦,关节就开始传来酸痛感,她的双眸里装着藏不住的失落。
「真姬——」海未在心里轻轻喊着。她终于感受到了真姬的一丝渴求,却又在同一时间体会到了她的无助,这时候能做什么呢,只是一瞬间的本能,她把自己的手轻轻覆在了真姬落于琴键却没有按下去的手上。
真姬的手微抖了一下,这一次,没有抽回来。
--------------------------------
亲妈,就问甜不甜(不放毒就是糖
(错过了完美kiss氛围的木头X被英雄救美还不领情的美人……是不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