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桃子 于 2017-2-9 21:3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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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这种事，简单点好。

头回见，那荆钗布裙的姑娘贼似的推开门，捧着碗躲在门板后张望。

半边身子痛到发麻，我轻哼出声，那碗晃三晃，洒一屋药香。

她说三日前我从她院前树上摔下来还提刀指着她，她一个游方医婆救我已是天大恩情，那刀就当诊费拿去切菜了。

话虽如此，她死死盯着地面，手抖着将药碗往我嘴边送。

有趣，我亦不计较药汁滴在身上。

反正被剥了个干净，呵。

二回见，取了任务之人首级却遭冷箭中肩。挥掌断杆，那箭镞入骨却是毫无办法。

好在离那山脚小屋不远，我破窗而入，随手把沾血的包裹往桌上一丢。

医娘哆哆嗦嗦，一个小小的箭镞花了半个时辰才抠出来，有朝一日也该让她试试痛并不能喊的酸爽。

三回见，那日大意，蛮王侍寝身上居然沾着些下三滥的毒粉。

锁了心脉一路狂奔跳入院子，医娘揉着眼掌灯开门，半个哈欠僵在面上。

把完脉，生炉子熬药，她的脑袋一点点几乎要栽到地上去。

口干舌燥，腹下火燎，我丢下块银子，把厨房翻了个透。

锅里捂着饼，坛里腌着鱼，桶里凉着苦荞茶。

就着蘸水把饼子往嘴里塞，一抬头，医娘苦大仇深的眼神仿佛我吃掉她半个月口粮。

四回见，主子新买了个舞娘耽于享乐，却让我撞见舞娘在主子茶水里动手脚。

舞娘不慌不忙，仿佛给茶水掸去个飞虫。

我并未出手。

主子也许不清楚父母被杀掳去苦训厮杀存活的孩童并非没有记忆的死士。

舞娘笑得很好看，她说可惜小师妹出走不肯继承毒王衣钵不然哪需要她这一把老骨头出来赚些个零花钱。

舞娘不是老骨头，那腰柔得像蛇，能往人脐下七寸钻。

其实你主子说过暗卫年纪渐长见识多了就会本能地珍惜自个儿的生命……水蛇缠了上来，“要不要姐姐教你些好事……”

我点了她的穴道丢在门口，正午的太阳很适合面色白过僵尸的女性。

到达山脚已是晌午，医娘打量了我一番，低头继续挑拣手中的草药。

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和衣上塌。

执勤中几天几夜不允许闭眼，我曾习以为常。

睡饱起床，扔下集市上买的一大袋肉干，顺走锅里还热乎着又大又香的野菜蛋饼，好味。

五回见，有地痞在她家闹事，几天没睡正好调理身心，之后愉悦地扑上床闭眼倒下。

醒来发现桌上放着一锅药粥，还有小菜，味道不错，就是稍淡了些。

把领功得赏的金创药强塞给她，万一有麻烦可以用上。

上回拔箭镞血喷如注，若非她不顾草药异臭直接嚼烂一遍遍盖住伤口直到止血，我就交代在这儿了。

六回见，没想到金创药还是物归原主。

半边臂膀又给包成粽子，桌上的野菜炒蛋都冷了。

医娘说去趟后山，串着条大鱼回来一溜小跑进厨房。

新鲜的鱼汤美味得很，她给自己盛了小碗，把盆推到我面前。

她埋头嚼东西的样子像只可爱的兔子，我按捺了一下忽然涌起的灰狼心。

跟她说了自己是暗卫不是杀手，虽然偶尔需要做一些类似的事不过大部分时间只是守在主子的门外梁上床下防止有奇怪的人做不轨的事。

医娘恍然大悟第一句话居然是那不是他做什么你都看……

她一口咬住筷子，耳根瞬间红起来。

我说菜都凉了以后多做点好吃的别老是炒野菜拌野菜野菜汤了，我还要来吃饭的。

她撇撇嘴，说哦，

七回见，主子派了外勤，挺难的。蛮王已死，他几个兄弟本来开始内斗，这会忽然团结起来联合各部族大有划地封王之意。

去江尽头最大那个寨子把二当家处理了就是，即刻动身。主子吩咐完又回头找舞娘去了。

我挑了匹快马，直奔那山而去。

一身黑衣来到窗前，见她刚把菜端上桌。

我转身就走，她忽然冲出屋把几个草药贴饼子往我怀里塞。

可惜了那一桌菜，一口都没吃上。

八回见，出外勤着了道差点被震断手筋，幸亏夜黑风高，用医娘送的药贴护着心脉强行撑回小屋。

天蒙蒙亮时醒来，医娘趴在床边，手里还攥着半干的布。

我摸摸身上，伤处已退了热。

天气微凉，她的肩头颤了下。

我想也没想，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把她拎上了床。

把之前给了抵诊费的银簪从她发间取下，缓缓褪下外衣扔在地上，然后把她搂进怀里。

淡淡的草药味，将脸埋进颈窝，能嗅到她身上隐隐沾着些不寻常的气味。

断肠草、乌头蒿、砒石粉……

初次见面没往我身上招呼过来，真是幸运。

屋里虽无几件家具，那张吃饭桌子，削一片能毒死十个蛮王那种大块头。

木盆旁的皂角，窗台挂的青皮，屋顶铺着一层晒干后长出白毛的草杆。

还有煮药的炉子里，偶尔剩着扁圆形种子的渣。

还好她没往菜里放，也许不想做毒手的医婆不是好厨娘？

醒来时我已离开，再待下去怕是要气血逆行不利于养伤。

自此之后，就数不清来她这儿多少回了。

蛮王势力顽固抵抗，外勤次数越来越多，负伤也有所增加。

每每看她怜惜的眼神，就有些心猿意马。

晒黑了的舞娘带着主子大部分古玩走了，死在床上的旧主子再也无法起身。新主子很快会接管这里，带着专属于他的死士。

取了这些年攒的银票换成易保存的财物回来小屋，依山傍水是好，离集市也并不太远，琢磨着是否再盖间大棚养些猪牛鸡羊，总吃野菜怕是嘴里要淡出鸟来。

把一匣子金银珠宝放到饭桌上，医娘吓得筷子都掉了。

我说，我是来报恩的，以身相许。

她说，不敢高攀，以钱相许就行！

我眯起桃花眼，嗯？

她立刻钻到桌下去摸筷子。

我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来讨论一下抠箭镞这个技巧，上次你手技太生疏，这次我来教你。

结果她整晚哭着喊好姐姐放过我，我不要了……

老话说得对，升米恩斗米仇，报恩这种事，简单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