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孤傲麦芽糖 于 2017-3-12 18:29 编辑

“日光漫过了丛林的树梢，埃利娅关掉亮堂堂的灯，从帐篷里钻出来。远方城市的轮廓在天光的映衬下清晰起来，却依然是一片漆黑，在颤抖的空气中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分明的棱角。”

“埃利娅和她的部队在丛林中已经行进了两个星期了，现在是战争的关键时刻，能否夺回眼前的伏尔加格勒至关重要。敌人在河对岸摆下了马奇诺防线，摆明了死守的意图，不过指挥部也找到了自己的阿登山脉——部队从伏尔加斯基渡河，南下穿过丛林，直取伏尔加格勒——至少命令是这样的。但是埃利娅知道，这并不很容易实现，比起占领，指挥部只是指望靠这支部队的进攻甚至是牺牲转移敌军的火力，为主力的进攻争取空间。也就是说，相当程度上，他们面对的，是чистилище 。”

“埃利娅注视着那片阴影，她要去的地方。站在密林中的她还没沐浴到温暖的阳光，不禁随着掠过的冷风打了个寒战。‘比以往的冬天还要冷呢，’渐渐地，针叶的缝隙间射过一束束光，埃利娅一步跨到光斑里，‘不过春天，也马上就要到了。’”

“不管是冬天还是春天，西西伯利亚的劲松总是绿色的，如同战争中士兵不管是什么季节都要挺直腰板一样。埃利娅唤醒了号手，那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明显还没从温暖中清醒过来，努力着打开自己的眼皮，摇晃着脑袋。”

“起床号还是滴滴答答地响起来了，于是整个林子也都无声无息地动起来，如同潜伏着调整身体姿态随时出击的黑熊，收起帐篷，整理装备，然后在埃利娅面前排成黑压压的纵队。鸟儿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盘旋着，吟唱着。”

“是最后作战动员的时候了，但是该说什么呢？埃利娅突然不知道了。这或许是最后的任务的最后关头了，她凝视着那些熟悉的很却不知道还能存在多久的面容，他们也看着她。埃利娅还是说话了，严肃的声音背后无比柔和。‘你们或许看到了，那就是伏尔加格勒，俄罗斯军人的圣地，曾以我们的伟大领袖的名字命名的地方，也是我，和你们中一大部分的人的故乡。夺回她很困难，但是我们要做到，这是我接到的任务，也是我的希望。’

枝桠上的松鼠采下一颗松果，突然像被喝止了一样，猛地停下了动作，一动不动，望向埃利娅的方向。”

“埃利娅扫视着部下的目光，有热诚，有平静，都静默着，想好的话又消失在嗓子里，脑中只回荡着浸透了日光的风声。终于，她抬头望向天空。‘那么，各位请多保重。现在……出发！’”

“‘ypa！’”

“松鼠受了惊吓，摔到柔软的泥土上，抖了抖大尾巴，消失在林海中。”

“丛林渐渐到了尽头，从稀疏的树干间可以清晰地看到伏尔加格勒城反射的日光。已经不再能继续前进而不被发现，却依然是与目标隔了一大片空地，以及驻扎的敌军。数目不是很多，却能在行列中感到严阵以待的气氛，况且，考虑到城的另一侧和附近城市的地方部队，这还是一是小部分。然而，这已经是机会了，埃利娅做出了决定，眼前的敌人只是一个步兵团，如果能在装甲部队到来前站稳脚跟，就能坚持更长时间，吸引更多注意，为大部队赢得更多时间。”

“时间不容浪费，埃利娅打出一个手势，身后的士兵呐喊着涌出，枪炮声划破胶着的宁静，演变为连续不断的死亡协奏曲。借助短时间内的数量优势，后面的部队开始挖掘战壕，黄沙夹杂着弹壳飞扬，埃利娅有些看不清前方的状况，但仍指挥着壕沟的施工。轰鸣的炮火把血腥味和惨叫声送到身边，埃利娅甚至能分辨出那是自己的哪一位部下，脑海中能回忆起那声音曾经欢乐的音调，但当然，她哭不出来，不知道是沙尘卷走了泪水还是她早已用尽了眼泪。也是呢，她身经百战了，她知道战争总是要牺牲的，她也知道或许就会轮到自己，或许明天，或许现在。因此她只发号施令着，完成着自己的工作，任凭无数的喧嚣掠过耳侧。”

“当尘埃落定，天空又晴朗到埃利娅能分辨出时间是下午的时候，战壕基本成型，士兵们全部进入到壕沟中，或者说，是还活着的士兵们。稳固下来的己方阵地和地方阵地间都是尸体，似乎还以敌方为多。埃利娅触摸着挖成的土墙，再看向远方，地平线上还没有什么变化。”

“‘彼什科夫。’‘到。’副官应声而来。‘再冲一波，我们还能在他们的援军到来前全歼这支部队，然后……把咱们的尸体……收回来。’埃利娅缓缓地抬起手，捶在墙上。”

“日落时分，战场归于平静，士兵们辨认着战友的尸体，拖曳回壕沟后方。居然不知是谁眼尖，指向天地相接的地方，那里沙尘滚滚。”

“装甲部队的援助使战斗失去了平衡，但埃利娅坚持着。她带着部队在从林与战壕间往复，敌人冲不进树林，也就拔不掉这个扎在腹部的钉子。尽管如此，她的队伍规模还是越来越小了，死亡是残酷而不可挽回的，埃利娅只能感谢自己从命运中幸存，继续自己的指挥，为主力争取更多的时间，就这么熬过新的一天。”

“当月光第十五次照在无名战士墓的塔尖上时，埃利娅与战友们聚在一起，她清点了环绕着自己的眼睛。12人，耶稣门徒的人数，加上自己，又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不过她还可以确信，他们中没有一名犹大。”

“敌人的呐喊声又响起来了。‘隐蔽！’埃利娅悄悄地发令，她的左腿受伤了，只能慢慢地移进灌木，军用手电扫出她的影子，引出密集的枪弹。埃利娅的左臂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流到已经动弹不得的腿上，她只愈发模糊地看着彼什科夫从树后还击，再慢慢地倒下。意识渐行渐远。”

“埃利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个夜晚活下来的，按照军医的说法，在那次战斗将要结束时主力部队赶到了，彻底击溃了敌军，而且发现了还有着一口气的自己。更加奇迹的的是，失血的状况比想象的要小，虽然可能不再那么矫捷，但至少保住了手臂和腿。”

“现在，埃利娅躺在担架上，随着部队进城，享受自己的胜利。居民已经知道了得到光复的消息，从大街小巷中涌出聚集在马马耶夫山岗，为朝思暮想的部队鼓掌。埃利娅看着人们热情的笑容和发红的手掌，脸上有些发烫。她与人们热切的目光对视着，从欢乐的海洋的一端转到另一端，然后……”

“埃利娅几乎是掉下担架，想跑向人群却当然是做不到，医护人员赶快扶起她，她却只看着跑过来的少女，激动、喜悦盈满了脸庞。”

“‘亚里沙……’埃利娅和妹妹抱在一起，温暧的触感从眼角划下。”

“‘欢迎回来，姐姐。’哽咽的声音下，亚里沙的笑容比向日葵还灿烂。”

温暖的烛光轻微地摇晃着，照亮了稿纸的最后一样，不远地方海未睡得安详，嘴角的微笑如她描写的亚里沙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