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艾托利亚 于 2017-2-18 21:06 编辑

世界之钉

“一切正常，芽衣，你说这么安静是不是有点儿令人讨厌的感觉。” 穿着白色紧身战斗服的少女站在石头广场的中心。她的周围分布着希腊式的粗壮圆柱，但大多损毁严重，只剩下多半个基座。在她的正前方有一座大理石奠基的宏伟神殿，无数的多立克廊柱如战士般拱卫神殿内部。然而庙顶坍塌、墙壁倾倒，神的面貌已荡然无存，阳光直直射进神殿最深处，大理石粗糙的光辉恰是昔日辉煌的最后一抹遗韵。 琪亚娜走到广场边缘，她有着一头雪白的长发，以及继承自北欧卡斯兰娜家族的湛蓝双眼，有如明亮的海蓝宝石。少女抬起手枪遮住额头，眯起眼睛。这是一座海岛，长约两英里，宽不过一英里半。她正站在一座山上，是岛的中心和最高处。海鸥在天上叫唤着，由灰白色的石头砌成的城市在琪亚娜的眼中铺开，低矮的平房、石头畜栏、街道上的水井、甚至还有一座宫殿，然而这些俱已成为庞贝式的残垣断埂。而再遥远处皆被碧蓝包裹，闪烁着粼粼波光。 这座海岛是昨天才突然出现在地图上的，还有这座迷失的城市。此前它在海底沉睡，不知多少岁月流逝，它却一直未被海水侵蚀，并且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崩坏能反应。 “雷电芽衣，等待您的指示。”随后抵达的少女身披朱红色的铠甲，反握太刀，有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和东方人的面孔。雷电芽衣比琪亚娜大一岁，身具一种妩媚和成熟的风韵。 “布洛妮娅抵达预定位置。”最后就位的是布洛妮娅·扎伊切克，十四岁，来自极北的斯拉夫民族。少女用银灰色的头发卷成螺旋形的双马尾，铁灰色的双瞳不带一丝情感。她的胯骨以下皆覆盖钢铁，静静地悬浮于半空之中。 三位少女组成了天命的女武神小队，休伯利安号挺在她们头顶之上的万米高空中。无量塔姬子上校今天休息，德莉莎·阿波卡利斯学园长代替她负责指挥。她们今天的任务是探索这座刚刚出现的岛屿，找出其中散发崩坏能的秘密。 “琪亚娜，你有什么发现？”芽衣收刀走近自己的密友兼队伍的先锋。 “唉，这地方……挺孤独的。”琪亚娜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芽衣，你看这座城市，我们会不会找到了失落的亚特兰蒂斯？” “亚特兰蒂斯在大西洋，而我们在太平洋中央。布洛妮娅推测，琪亚娜大概是没有脑子。” “哎，说什么呢你！” “布洛妮娅只是通过对已知事实的合理推断得出了结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芽衣插进来打圆场：“现在先去做什么？” “布洛妮娅检测到崩坏能的中心就在神殿里。”她伸手指向多立克廊柱，芽衣和琪亚娜转过视线。 “这些柱子看起来好熟悉。” 三人的通讯器里传来德莉莎的声音，黏糊糊的，口齿不清。德莉莎·阿波卡利斯的外貌和声音都只有十岁左右，但她却是琪亚娜母亲的挚友。“没错。除了琪亚娜之外，小芽衣和小邦娅都没有去过西欧吧？这是古希腊的建筑风格，它和雅典的帕台农神庙几乎一模一样。” “哎？这里不是太平洋中心吗，难道离希腊很近？” “或许不是我们熟知的希腊人建造的，琪亚娜酱，答案就在神殿里。现在开始工作吧！” 三人慢慢靠近神殿。一切宁静如常，四周只有脚步声和海鸥的叫声。少女们来到廊柱中间，神殿倾坯的内墙上依稀可见斑驳的纹路。芽衣上前抹去附着物——那是细小的白色沙子，这座古城之所以没有被珊瑚覆盖，可能正是由于它一直被沙子掩埋在海底深处——露出优美的弧线和有力的直线，是一副壁画。 “这是什么？”琪亚娜好奇地凑上跟前，与此同时布洛妮娅将图画传送回休伯利安号的主屏幕上。“这上面画的是一群人，她们正在……”芽衣抹开更多的信息。大理石上露出一排排整齐的小人，手里拿着盾牌和长矛。“进行战争？”有一名戴着头盔的英雄指挥着队伍，对着天空挥剑，于是一些人朝着空白无一物的前方射出弓矢，另一些则把长矛插在地面上。“和空气，山，还有大海？”雷电芽衣变得越来越疑惑。 “是崩坏。那是风暴、山崩还有海啸。”德莉莎作出了正确的判断：“这些都是崩坏具象化的产物，她们在和崩坏斗争。这座神殿里祭祀的是和崩坏抗争的英雄们，里面或许还会有圣痕的线索！”哪怕隔着万米苍穹，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兴奋。 圣痕是恩惠于对抗崩坏的战士的独特力量，也是拯救无量塔姬子生命的希望所在。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进去吧！”琪亚娜带头第一个踏进神殿，接着是雷电芽衣。布洛妮娅走在最后面，依旧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少女们进入神殿，只见偌大的空间里空无一物。没有神像，没有柱子，也没有祭祀的台座。她们面前只有一个圆形的巨大水池，边缘由黑曜石砌成，散发出幽幽冷光。水池里深不见底，仿佛吸收了照进神殿里的所有热量。芽衣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是怎么回事？”芽衣皱了皱眉，反手拔出太刀。 “探测开始。”布洛妮娅的身前投影出光的屏幕，她漂浮到水池上方，源源不断地将周围的信息传回休伯利安号。而这时在休伯利安号的舰桥上，德莉莎双手抱住胸前站在操作台上面，正严肃地盯着渐渐在自己面前成形结构图。绿色的荧光落进她和布洛妮娅的眼睛里，而琪亚娜和芽衣警惕地盯着水面。 “探测结束，芽衣姐姐，周围没有生命反应，崩坏发生源位于水池底部，距离我们三百五十二米。” “三百五十二米？喂喂，你是不是弄错了？” “布洛妮娅不会出错。” “我也相信布洛妮娅。” 琪亚娜委屈地嘟囔了一声。与此同时，德莉莎死死盯住神殿的立体模型，它向地下延伸三百余米，像一个细长的钉子。德莉莎放大细长的部分，只见黑曜石表面呈现出单调的螺旋花纹，绵延不绝向下伸长。“这些花纹……”她跳了起来，惊呼出声：“难道是世界之钉？！” “世界之钉？那是什么？” 芽衣和布洛妮娅沉默着，她们也不知道。 “哈！你们两个上课也没有认真听讲！”琪亚娜有点儿幸灾乐祸起来：“这一回终于不是我一个人什么也不懂了。” “当然不会在课堂上讲了！”德莉莎愤愤不平道：“在天命的数据库里，只有一本书提到过世界之钉——公元一百一十四年，罗马皇帝图拉真命令工匠雕刻圆柱，其中记载了他与崩坏的战斗，后来圆柱被发掘出来，天命拓印成《图拉真柱录》。但其中的一些东西长期以来都找不到其它证据相互佐证，所以它们的存在性都被天命质疑。” “世界之钉便是其中一例。据记载它是用黑曜石做成的深深钉入地球内部的钉子，被用来封印世界级别的崩坏兽，以把它们庞大的身体钉入地底。之前的人类都一直无法杀死崩坏兽，只能采取封印的手段，而世界之钉就是封印的极致。” “布洛妮娅认为那是古人一种叫做夸张的表现手法。”机甲的少女以她一贯的冰冷腔调回答。 “不管是什么，我都会保护芽衣的！”琪亚娜则趁机往脸颊泛红的芽衣身边靠了靠。 “既然是封印，那最好是不是应该保持现状？” “根据记载，世界之钉本身是安全的。”德莉莎陷入沉思：“不，不行。崩坏能正在泄露，这意味着封印可能被松动。而且持续泄露的崩坏能会吸引崩坏兽，最坏的结果甚至可能会诱发变异，我们不能置之不理。” 崩坏兽本能地会受到强大的崩坏源的吸引，当初长空市里第三律者降临时便是如此。琪亚娜担心地瞄了一眼芽衣。但对方没有意识到：“那该怎么做？” “潜下去，找到崩坏能泄露的原因。” 深渊

德莉莎判断水下比待在神庙里更安全。经过一阵激烈的讨论，最终决定由雷电芽衣一个人潜入世界之钉。她坚持认为过高的水压会对仍在长身体的布洛妮娅和琪亚娜造成不良影响。同时，倘若突发变故，雷电芽衣也是唯一拥有反制手段的女武神。 芽衣戴上头盔和氧气瓶，放弃了潜水服和脚蹼，太刀丹樱别在腰间。她没办法开口说话，于是朝两人打了个向下的手势。然后在琪亚娜担心的目光注视之下，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黑曜石的石壁。 她慢慢沉没下去。 “感觉怎么样？”通讯装置里传来德莉莎的声音，信号似乎受到崩坏的影响，夹杂着微弱的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应该不错？保持放松，保持呼吸的节奏。” 刚开始的时候感觉确实不错，水凉凉的，芽衣还能看清石壁上的纹路。但随着深度下降，天光泯灭，芽衣仿佛掉进了不知名的巨兽的嘴里。水流似乎有了生命，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挤压、推搡着她，恶意地将她卷进更深处。这里是单纯的黑暗，包裹一切，吞噬一切，芽衣拧开手电，但依旧什么也照不见。她不由自主地朝边缘靠去，差点儿以为自己永远也无法触摸到石壁了。但很快她就看到了那些凹槽——有一个微小的旋转角度，到达世界之钉底端的时候刚好一周，三角形，朝外的那一侧极其锋锐——才稍微安心下来。 “不如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德莉莎知道深潜者真正的敌人是孤独和恐惧，于是喋喋不休地说着：“那是琪亚娜酱还只有三个月大的时候……”芽衣默默倾听，挚友儿时的故事驱逐了惧意，她摸着石壁越潜越深。 呼——吸——呼——吸——她在内心计算着深度。 “你应该让那个白色头发的小女孩儿下来。”芽衣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于是停了下来。但这或许是深水诱发的幻觉，现在世界里又只有自己的呼吸和通讯器的声音了，她摇摇头，继续向下。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快结束了，芽衣想，不由得多吸了几口气，肩膀上的警报器滴滴响了两声。这时她的胸腔和耳朵都很疼，干脆也就没有去管，放纵自己大口呼吸了几次。还是疼，芽衣不得不停下来，按照教程上那样转过来立起身平衡压力。然而没有什么用。她庆幸自己坚持没让布洛妮娅或者琪亚娜下来。 人类携带设备深潜的极限是三百三十二米，这一纪录由埃及的艾哈迈德创造。他为之花了四年的时间进行准备训练，真正深潜时周围有可靠的朋友的陪伴。雷电芽衣则只有在圣芙蕾雅的游泳池里的几次经验，三人只有一套装备，似乎能够依靠德莉莎则在万米苍穹之上。但她是天命的女武神。 眼前的黑暗里出现了一星幽幽的蓝光，随着水波的晃动而飘游着。通讯器里德莉莎闭上了嘴，芽衣马上意识到她已经接近此行的目标。同时她还意识到起到水起到了良好的缓滞作用，通讯器里的电流声尖锐刺耳，所有的仪器都吱吱乱叫，这里的崩坏能比地面上强许多。 不管怎么样，深达三百五十二米的世界之钉，她到底了。

庞然巨兽

琪亚娜把枪口下降了五毫米，瞄准目标从头部转移到心脏部位，然后扣动扳机。面前的死士应声而倒。“这是最后一个。”她收起月神的守护。 “琪亚娜杀死了三十九个死士，布洛妮娅则是四十七个。”布洛妮娅就此打住，可眼睛里分明带着“是布洛妮娅赢了”的意味。她的背后漂浮着巨大的红白色相间的钢铁骑士，左臂是比少女更大的盾牌，右臂则装备了马尔科夫A型火炮，此刻炮口还正冒着黑烟。重装小兔19C——钢铁骑士的名字——突然将炮口对准琪亚娜。“而且那不是最后一个。”炮弹从琪亚娜的肩头刺过去，击飞刚刚爬上神殿广场的一名死士。 “四十八。”她继续计数。 这些死士身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手持相同的武器，列阵行动，有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它们从四面八方冒出来，若从神殿的山上向下看，古城废墟里已经挤满了这些家伙。不知多少年前，勇士们在活着的时候与崩坏作战，承担守护世界之钉的责任。死后却被崩坏腐化，屠龙者终究成为了龙。 这也会是她们的命运吗？ 这时通讯器里传来德莉莎的声音：“有个坏消息，看来被崩坏源吸引的可不止天命。” “逆熵？！”琪亚娜第一时间反应道，但德莉莎苦笑着回答：“不，它在海里，是更糟糕的家伙。” 琪亚娜和布洛妮娅望向海面，只见一具硕大无朋的黑影正潜伏在深水里。那似乎是一只巨大的鱼，足有三十多米长，正绕岛游弋，等待时机。突然间，黑影仿佛知道了有人正注视着它，于是沉进大海深处，消失不见了。 “那是什么？”琪亚娜问。 “重装小兔19C。”布洛妮娅严阵以待，召唤钢铁骑士高举盾牌，对准大海。 它沉下去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到下一秒便同如炮弹一般弹出水面、射向天空。那是一只既像是鱼又像是蛇的家伙，浑身漆黑，布满疙疙瘩瘩的硬鳞片，在身体的两侧各长了一对巨翅。它的肚子鼓胀起一个大包，并且沿着身体向头部移动。当它达到跃出海面的最高点时——甚至比神庙还要高，从这里看过去完全遮住了太阳的光——巨兽的两只白得如同泡烂的眼珠盯着女武神们，张开嘴露出一排尖锐的齿刀，从腹中喷吐出淡绿色的毒液，遮天蔽海，仿佛雨落。 布洛妮娅冲向无处可躲的琪亚娜，钢铁的骑士笼罩住少女们的头顶，举起巨盾遮住毒雨。重装小兔19C身上发出刺啦啦的烫肉般的声响，在她们的周围升起白色的雾气。 “笨蛋琪亚娜。”布洛妮娅说。 毒液同样落在死士们的身上，黑色的火焰被浇灭，死士群发出哀嚎，皆融蚀殆尽。 最后巨大的蛇鱼落入水中，溅起十几米高的白色浪花。黑影入海顷刻间便消失无踪，但谁都知道怪物在为第二次进攻做准备。 “琪亚娜！布洛妮娅！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琪亚娜小心翼翼地从重装小兔的身下钻出来，用手捂住鼻子：“哇，真恶心。”地面上被腐蚀出了坑坑洼洼的一片，发出刺鼻的气味。 “布洛妮娅机体无受损，多亏了重装小兔。”布洛妮娅温柔地摸了摸钢铁骑士的头。 “那就好。”德莉莎安心了，简短地命令道：“它又要来了，这一次你们得想办法把它打下来。” 巨兽再次在海面上露出狰狞的影子，逼近海湾盘成一团，然后下沉。布洛妮娅挥手命令重装小兔放下火炮、敞开巨盾，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暴露在外。果不其然，蛇鱼猛地冲上天空。大海顿时碎成无数晶莹的白色水珠，被高高扬起数十米，在阳光之下形成了七色彩虹，与怪物丑陋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布洛妮娅对着蛇鱼鼓起的腹部伸出手，双眸漆黑如永夜。 同样的黑色在半空炸开。从某一点开始，空间里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大洞，将一切吞噬殆尽，哪怕是光也无法从中逃脱。引力奇点——女武神·战车用以碾碎一切敌人的力量——卡尔·史瓦西使其万物莫可匹敌。黑洞抓住了巨兽，拉扯着它的身躯，撕开鳞片露出苍白的组织，并在上面留下一道道血痕。蛇鱼哀嚎着挣扎，扬起头、张开嘴，似乎想把整个深暗的空间吞进肚子里，但是牙齿被成排地生生拔了下来。 而后奇点泯灭，来自深海的怪物掉到废墟中间，溅起一片碎石土灰。布洛妮娅擦去额间的汗珠，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着。重装小兔伸出手让少女坐在上面，朝神庙广场的边缘移动过去。她必须确认崩坏兽有没有被彻底消灭。 咚！咚！咚！ 地动山摇般的声音。只不过在几次呼吸之间，蛇鱼竟然爬上了山巅！它两侧的巨翅下生长出硬邦邦的三趾足。现在这头怪物变成了一只细长的海蜥蜴。它的后足猛一蹬地，两对翅膀象征性地扑扇着，一跃跳上神庙广场，朝布洛妮娅砸下去。 “呀！”布洛妮娅不由得发出惊呼，太迟了，她无处可逃。钢铁骑士不得不低头护住怀中的少女，在周身升起护盾。然而崩坏兽巨大的身躯已经压了过来，泰山倾倒土石崩解。那是超过一百吨的重量，钢铁骑士在它面前看上去也不过是江心一叶，风雨飘摇。霎时间，她的眼前漆黑一片。 “Nekochyan!” 琪亚娜怒吼一声，神兵天降，雪白的猫爪自东方横扫过来，软扑扑的肉球击中海蜥蜴的腮部。巨兽失去了平衡被拍倒在地，布洛妮娅因此逃过一劫。 “哼嘿，最后果然还是要看本小姐的！”琪亚娜不无得意地说。 “布洛妮娅判断琪亚娜需要重装小兔的帮助。” “切，真不坦率！”琪亚娜面朝怪物挡在布洛妮娅身前。少女武神在身前拳掌相击，燃烧着熊熊斗志。“好哇，大家伙！就让你尝尝卡斯兰娜家的拳头！”她说。海蜥蜴翻过身，以吼声作为回应。 琪亚娜首先冲了上去，猫爪从虚空中出现，狠狠地锤在巨兽的身上，然而收效甚微。她避开海蜥蜴细长尾巴的砸击，回身一脚踢在崩坏兽的下颚部位，迫使它张开嘴巴。琪亚娜乘胜追击，双“爪”分别扳开海蜥蜴的上下鄂，用力竟将它整个儿地拧翻在地。 布洛妮娅突进巨兽的嘴里，重装小兔向前猛砸一拳，右臂的火炮探进它的喉咙深处。那里黑暗空洞，除了侵蚀和腐坏之外什么也不孕育。火炮的炮口烧的通红，发出嗡嗡叫的声音颤抖着。布洛妮娅按住钢铁骑士的臂膀：“三！二！一！Fire！” 火焰的涡流喷涌而出，炮弹贯通了崩坏兽的身躯。它最后剧烈地挣扎了几跳，便失去力量永远地瘫倒在地。 “目标排除。”布洛妮娅看向琪亚娜：“四十九。” “你！”琪亚娜愣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个不算！” 神殿里传来水声。 “不和你说了。”少女转身：“芽衣！” “芽衣姐姐。” 雷电芽衣脱掉潜水装备，从廊柱间里走了出来。她看上去有点儿脱力，脸颊潮红，脚下虚浮。芽衣双手捧着深蓝色的宝石，其中散发出强大的崩坏能。这就是世界之钉的底部的崩坏源。一阵暖风吹过，宝石上突然绽开几道裂纹。然后在三人惊异的目光之中，它碎成了无数粉末飘向空中。

蛇翼蔽天

休伯利安号派出回收女武神的直升飞机，旋翼接近地面，卷起的风吹飞了宝石粉末。 “崩坏能反应消失了，怎么回事？”德莉莎打开舱门抛出软梯。直升飞机盖过了她的声音，因此女武神们们是从通讯器里听到的。娇小的学园长恰巧看到最后一抹闪亮的蓝色消失在空中的一幕。“见鬼，氧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先上来！”德莉莎朝下面大喊。芽衣单手环抱住无法攀爬的布洛妮娅，用另一只手抓住软梯。“那……”她原本还想再说几句，但被巨大的响声打断了。 突然之间天崩地裂。 海水被分开，地面抬升而出。方才她们所在的岛被顶了起来，在断崖处形成飞瀑。土石纷纷崩解，滚进翻涌着白沫的海浪里。鱼类无论大小都被甩了出来，要不便是争相跃出海面。直升机下面仿佛聚集着无数隆隆滚雷，响声淹没一切。琪亚娜跳过崩塌的广场，飞身抓住软梯的尾端，她对着芽衣用尽所有的力气嘶喊，但对方根本就听不到。 摩西的奇迹也不过如此。万古幽暗的深海之底沐浴阳光，然后像是火烧过的龟甲一样皲裂成巨大的碎块。接着这片海底竟然弯曲起来，一些地方的裂痕更宽更广，而在另外一些地方，大地的碎块之间相互挤压，碰撞出山和碎岩。 德莉莎冲进驾驶舱，对着所有能看见的按键胡乱拍下去。此时休伯利安号的舰桥上同样乱作一团，令人惊骇的信息被迅速传递着，但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地面继续上升，直至飞向空中。这时候数不清的长着翅膀的崩坏兽从水幕里钻了出来，休伯利安的雷达显示屏上密密麻麻，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通红。它们成群结队，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道道白色的龙卷风，形成盖住大地的屏障。 休伯利安号成功回收载着德莉莎和女武神们的直升机。四人一路冲进舰桥，德莉莎几乎是跳了进去。“那到底是什么？”她反手跃上操作台，对执勤人员发号施令。于是有效信息源源不断地以德莉莎为中心汇聚起来，她的眉头越拧越弯。 舷窗外面一座山的尖顶从云层中刺了出来，休伯利安号紧急上升。 决定性的卫星图片传来，拍下了这片地区的全貌。那是一只蛇形的崩坏兽，体长三百五十二公里，头宽将近十公里。所谓升起的大地原是它的躯干，海岛不过是一片鳞片。它的周围还有无数正常大小的崩坏兽拱卫，有如蚁群保护蚁后。这只前所未有的巨兽正在空中调转身形，它无视休伯利安号与其它一切渺小的阻碍，只扑东亚而去。 “尘世巨蟒”已然挣脱封印！ “天命总部已经将其命名为耶梦加得，现在所有能出动的战舰和女武神都已经出发。”德莉莎转过身，把一切展示给女武神们：“逆熵的战舰也在接近，但我们没时间管那只母狐狸了。” “乐观估计，耶梦加得最多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便可以抵达海岸。在此之前必须将它杀死，否则的话，每一分钟就可能有一座城市被毁灭。” “坏消息是有实力支援休伯利安号的只有欧洲分部和北美分部，但他们距这里上万公里，我们的战舰还不足以达到三倍音速。” 换而言之，在崩坏兽耶梦加得和东亚的二十亿人之间，只有休伯利安号。 “我有一个计划。”这算不上命令。“由我们来将其杀死。” “可是……该怎么做？”芽衣问。 德莉莎放大显示屏上的耶梦加得。“它有四个核心来提供能量，就像休伯利安号的四座崩坏反应堆。只要我们破坏所有的部位，就能杀死耶梦加得！”屏幕上在巨蛇的口中、七寸、腹部和尾巴各有一个蓝色的光点。德莉莎的眼睛亮着，神话里要杀死这条环绕中庭的尘世巨蟒须付出性命，但她无疑在否认这一点。 “这些东西我本来想保留到最后的最后，但是现在恐怕不得不拿出来了。事后免不了被奥托爷爷臭骂一顿，但顾不了这么多了！”德莉莎拍下身边的红色按钮，哐啷一声，电梯隆隆运行起来。 门打开，白色的雾气弥漫而出，琪亚娜、芽衣和布洛妮娅一齐转身，看见三件崭新的作战服。 月之女神将辉光赠予她的爱女，照耀铠衣胜雪——白骑士·月光。 骷髅头长出巨大的尖角，修罗将雷电的力量缠绕腰间——雷电女王的鬼铠。 白甲黑裙，山吹花般的纹饰仿佛能打破一切界限——次元边界突破。 “休伯利安号将用主炮打开崩坏兽的屏障，然后你们将被投放到指定作战地点，琪亚娜负责七寸，雷电芽衣则是腹部，布洛妮娅截断它的尾巴。” “那不是还有一个核心？” “琪亚娜酱，你忘了大姨妈是S级女武神了吗？”她的视线依次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没有其它疑问？很好，那么——”德莉莎露出自信的笑容，站在指挥台上手臂一挥：“作战开始！” 女武神即刻行动起来，德莉莎最后一个离开舰桥，她下降到一个闪烁着红色警示灯的房间前，输入密码打开门。金黄色的宝座之上，最后一件武装闪耀着獠牙般的银光。 诸神座·犹大的誓约。 乌拉尔银狼

布洛妮娅急速坠落，她的眼前是崩裂的大地，身边是被休伯利安号的主炮烫伤的云层。崩坏兽的屏障被灼烧出一个圆形大洞，但布洛妮娅很快便被盯上。群鸦蜂拥而至，白色的暴风追逐着少女。而主炮轰击残留的辐射仍然留在这片空间，崩坏兽的羽翅之间都闪烁着淡淡荧光。 布洛妮娅没有感情，但她并非天生如此。她仍留有自己还存在感情时的记忆，并且一直都对其视若珍宝。身处这宛若世界末日般的光景中，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想要抱住自己所挚爱的事物。布洛妮娅的身边一无所有，她伸出手，抓住记忆里那名和深海相同颜色的少女。 “布洛妮娅突然想念希尔了。” 不是琪亚娜，甚至也不是最亲爱的芽衣姐姐。在这一刻布洛妮娅想起的是冰天雪地里孤儿院的那扇窗户，她们抹开玻璃上的水雾，然后轻轻哈气，脸和脸贴在一起，期待着春天到来，鄂霍茨克海面上浮冰消融。在这一刻布洛妮娅希望成为姐姐。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可惜的是，少女现在已经无法正确地理解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心情，于是学着书中的样子，把手按在胸口上。山吹色的条纹在气流中波起浪伏，紫色的菱形宝石镶嵌在宽大的袖筒表面。重装小兔伸出钢铁的臂膀，温柔地抱住布洛妮娅。 然而思考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地面——耶梦加得的后背——被休伯利安号的主炮融蚀出一个圆形深坑，崩坏核心裸露出来，周围满是死士，密密麻麻如同大群的蚂蚁。耶梦加得这头巨兽拥有超绝的破坏力，却缺乏保护自己的手段，不过没有关系，它通过散布崩坏来弥补这项缺陷。 钢铁骑士的臂盾砸进死士群中，用自己的身躯和另一只手臂扫开周围的敌人。空中的崩坏兽在布洛妮娅的头顶形成一道直线、一柄长矛，矛尖直指少女贯穿下来。而就在方寸之外，死士群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重装小兔形成的壁垒，惨雾包裹的爪子伸进缝隙里，撞击叮啷作响。 布洛妮娅轻轻抬起右手，周围炸开无数漆黑的引力奇点，次元边界突破所引发的力量强行停住了少女头顶的苍穹之矛。崩坏兽和死士都被扯进去，团成巨大的球形，但新的敌人依旧前赴后继，似乎永无尽头。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希望希尔能在身边了。 重装小兔19C空出右臂，喷吐出耀日般的激光，横扫面前的死士群，清理出一条通往崩坏核心的道路，但旋即又被填满。炮膛过热，于是布洛妮娅命令钢铁的骑士用拳头边砸边突进。死士们一波接着一波，每向前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仿佛凿山破岩。 “布洛妮娅姐姐？” 一个人影站在死士群里，比周围的怪物都要矮。她有着一头蓬松的及肩长发，穿着裙子和水晶鞋。她有着深海一般魅惑的蓝色，对布洛妮娅露出熟悉的微笑。她的声音穿过战场的嘈杂，亲切熟悉，似乎这些年来从未长大。她站在那里，仿佛记忆里的幽灵。 “布洛妮娅想念希尔，于是希尔来见姐姐了。” 布洛妮娅早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但她还是瞪大了眼睛。“危险。”重装小兔向前砸出致命的拳击，还带着激光发射的炽烫，继而突进。在理智下命令之前，布洛妮娅便已经行动起来了。她得赶过去，保护希尔。 希尔躲在死士中间，但好在还没有怪物注意到她，她艰难地朝布洛妮娅前进。两人一英尺、一英尺地缩短着距离。“布洛妮娅姐姐！”终于，她发出惊喜的声音伸出手。重装小兔打开臂膀，布洛妮娅向前想把希尔拥入怀中。死士伸进来干瘦的爪子，同样想要挤进来这座钢铁堡垒，布洛妮娅用膝盖顶开它们。还有不过五厘米的距离，她就能抓住希尔了。 可是“希尔”的背后出现了漆黑色的身影，巨大的弯月镰刀凭空出现，刀锋朝向布洛妮娅挥斩，不反射一丁点儿光芒。变故陡生，距离布洛妮娅实在太近，就连死士的爪子也被一齐切断下来。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此没有防备，少女的眼前白光闪动，镰刀插进钢铁骑士的背部。 重装小兔19C转了过来，后背朝向“希尔”，两臂交织护住布洛妮娅的背部，形成一个半球形的盖子。它低下头，两只橙黄色的眼睛和少女视线相交，其中的光芒闪烁了几下，旋即完全暗淡下来。钢铁的骑士不再能漂浮在空中了，它慢慢沉到地面上，用尽最后的力量保护住布洛妮娅。死士群扑了上来，黑压压的一片盖住重装小兔，而后面的死士就紧接着压上去，形成一座越来越高的黑色的山。“希尔”——死士的统领——在外面疯狂地笑着，这一次它的声音被死士们抓挠、啃咬钢铁的声音盖过去了。 布洛妮娅坐在钢铁的壁垒里。连接处脆弱的结构开始变形，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少女抚摸着重装小兔19C冰冷的脸，这只巨大的机器人有着一张夸张的嘴，弯成弦月形，牙齿仿佛拉链一般露在外面，看上去有点儿可笑。它是希尔在实验的最后送给布洛妮娅姐姐的礼物——那次实验毁灭了一切——直到最后一刻也保护了自己。 “重装小兔19C，现在可不是瞌睡的时候了。”没有任何反应，它不会再笑了，也不会再把布洛妮娅高高举在空中。“我们必须去战斗。”布洛妮娅说，但是钢铁已经死去，最后一点热度从它的身上飞速消散。“站起来。”布洛妮娅突然发现自己正在流泪，真奇怪，她应该没有感情才对。“我们还要去迎接希尔。” 死士开始把爪子伸进来，它们已经探到了布洛妮娅的衣服。留给少女的空间越来越狭小，四处都是抓挠声和惨嚎声。一层又一层的死士堆叠着，把光阻拦在外面，这里是地狱的最底层和最中心。 这时候有海蓝色的天使降临，打破这个小小的蛋壳，伸出手温柔地从背后环抱住布洛妮娅的脖颈。 “上天赋予你一种坚韧。”她在少女的耳边柔声细语，头发的触感软而舒适，有西伯利亚雪原里针叶林的松香。 “当我把热泪向大海挥洒、因心头的苦怨而呻吟的时候，你却向我微笑。” 布洛妮娅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留下来，仿佛人鱼泫然时的珍珠。那个人明明就在背后，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为了这我才生出忍耐的力量，准备抵御一切接踵而来的苦难。” 这是实验结束的时候希尔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布洛妮娅姐姐，现在还不是你来找我的时候哦。” 黑暗里亮起红色和黄色的耀眼的光，嗡地机械声响，重装小兔19C的双瞳重新燃起，照亮地狱深处。它始终不会说话，只是注视着娇小的布洛妮娅，视线里蕴含着希尔的意志，还有希尔的爱。只要少女之间的羁绊仍在，哪怕沉熄一千次，它也会第一千零一次地醒来。 “虚空——爆裂。” 大地崩碎，山岳炸响！引力听凭少女的意志，扭曲空间，创造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奇点。布洛妮娅·扎伊切克与重装小兔19C破壳而出，从地狱里砸出一条回归现世的路。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钢铁的骑士悬浮于空中，炽热的激光横扫一切碍阻。 “Bunnychyan。”于是重装小兔脱离布洛妮娅，疯狂地攻击身前的一切目标，有如一道席卷耶梦加得的钢铁风暴。 “布——洛——妮——娅——姐姐？为什么不来陪希尔呢？”黑影的脸上露出疯狂的表情。 “你不是希尔，你就是崩坏本身。”眼前的这个怪物正是崩坏核心的人格化身，被称作拟似律者的存在。而真正的希尔一直都在这里，布洛妮娅由衷地叩住左胸——这一次她不再是学习书中的做法——希尔就在她的心中。 “哈哈哈哈。”黑影“希尔”以一个可怕的角度弯着脖子，斜视向布洛妮娅。手中巨大的镰刀空转。“你发现了，真可惜。那又怎么样呢？离开了那块废铁，你不过是个连站都站不住的废物。” “你连武器都没有。”黑影“希尔”挥舞镰刀冲上来。 它搞错了一件事——情有可原，却十分致命——乌拉尔银狼不需要刀剑枪炮作为武器。 布洛妮娅·扎伊切克诞生于俄罗斯的广袤冻土，是旧日帝国的少年兵。永远不要小看他们，在被允许学习使用刀叉吃饭的方法之前，他们必须首先掌握使用刀叉杀人的技巧。而布洛妮娅是其中的最佼佼者，乌拉尔的银狼。这头猛兽决不会因为双腿被折断就失去了威胁，它并不只有尖牙和利爪，身上每一根银亮的毛发都是足以致命的武器。 她扯开头顶上旧得发黄的黑色缎带，螺旋状的银发倏忽如水流泄地。这条缎带里面编织着细长坚韧的钢丝，此前从未被使用过。布洛妮娅更小的时候，曾把它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戴在头上，现在则是编马尾的发带。电光火石之间，布洛妮娅以毫厘之差躲过漆黑的巨镰。缎带如游丝，缠住“希尔”的脖子，她用力朝外拧绞。少女的力气很小，钢丝与刀剑枪炮相比也很脆弱，但却足以胜过“人”的颈椎。“咔嚓”一声脆响，黑影“希尔”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别在树下徘徊，别在雨中沉思，别在黑暗中落泪，向前看，别回头。只要你坚定勇敢，此时的阴霾不过是短暂的雨季。”布洛妮娅撑起身体。已经到了告别的时候了，她仍然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真正的希尔。所以这段话同样来自莎士比亚的《暴风雨》，布洛妮娅祈愿终有一天当风止浪息：“向前看，还有一片明亮的天，还有彩虹。” 重装小兔19C在她身后浮现，抬起巨大的炮管。涡轮旋转，炽黄的激光发射，将崩坏核心击的粉碎。“任务完成，布洛妮娅请求回收。”

雷鸣的鬼姬

天上天下都燃烧着火焰。 三艘逆熵的战舰撞上了崩坏兽群形成的屏障，倾斜着向下坠落，发出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大块大块的燃烧着的碎片和崩坏兽的尸体从天空中砸下来。其中还有空降的泰坦，可可利亚用最不计成本的方式把她的机器战士们送进了战场。 云彩被烧的彤红，明明还不到正午，看上去已是黄昏。四面皆是烟尘滚滚，雷电芽衣绽放出耀眼的电光。 她手中的太刀欢快地鸣动着，无论是机器还是死士都来者不拒、将其咬得粉碎。骷髅头饰的眼睛里闪烁着幽幽紫光，伴随着刀起刀落的节奏强弱有致。她的周身缠绕着轰鸣的雷电，绞杀三寸之内一切亵渎之物。雷电芽衣爆发出疯狂的笑声，眼睛红的有如滴血。 “哈哈哈哈，不过都是些杂碎！呐，小姑娘，就这样交给我不就好了吗？”说话的不是雷电芽衣，而是她体内的第三律者的意志。“刚才在那个黑暗的水下也是，明明怕的要死，为什么不肯交给我呢？” 凝聚了逆熵全部尖端科技成果的泰坦机器人在律者芽衣的刀下亦不过一合之敌，坚硬的合金变成了脆纸。而还来不及发射出去的导弹全部殉爆，火焰和冲击却无法伤及芽衣分毫。 “嘁，真是顽固的丫头。”律者芽衣反手斩断大地，涌上来的死士和举起长矛的崩坏兽掉了进去。她眼睛里的红色消退，雷电芽衣重新取回了身体的主导权，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灼热的烟尘。 这幅铠甲——雷电女王的鬼铠——前所未有地强大，雷电的加持使芽衣如鱼得水，手中的太刀亦作龙咆之威。而这一切并非没有代价，恰如其名地，它会引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恶鬼。对于芽衣来说，她最恐惧的存在、她的心魔是第三律者。 天命的女武神们用刀剑和枪炮与崩坏作战，雷电芽衣用坚强的心去抵御崩坏的侵蚀。 “破坏掉。” 芽衣的刀变得迟缓，并不是她的速度变慢了，而是敌人不再像之前那般脆弱，每一次斩击都需要花费更大的力量和更长的时间。 “杀死。” 律者在她的耳边诱惑着，仿佛能感受到某种温暖的吐息。 “碾碎它们。” 一架白色的泰坦机器人撞飞死士和崩坏兽冲到芽衣面前，她躲避不及，于是用尽全力甩刀挥斩。刀刃上绽放出灼热的电光，插进泰坦面前的力场屏障里。这是一场力量的较量，最终雷电芽衣的太刀发出呜咽一声，一点一点艰难地划开机器人的铁皮。 “看看这些泰坦！它们想要抓住你，把你绑在冰冷的铁床上，用刀子刨开你的身体。它们想要亵渎神，窃取你的力量。来吧，让我在这里击穿它们！然后去毁灭一切！” 有一瞬间芽衣的眼睛几乎要红透了，于是她身前的敌人被一刀两断。“不！”她大声喊：“我不能让你控制我。”从自己的手里夺回武器。青龙咆舞，电闪雷鸣，她以万钧之势扫清周边。反手拄刀，长发飘扬，站在霹雳中间宛若鬼神。 “没有关系，把一切都交给我！我知道你的恨、你的爱、你的孤独，我拥有你的记忆，我知晓你的全部。” 雷电芽衣的记忆回到父亲锒铛入狱之后的那段时间。平日里称作朋友的家伙们都离自己而去，同学毫不掩饰恶意的目光，在她的背后的窃窃私语，故意大声嘲笑让她听见。 “我帮你粉碎它们，那很愉快，不是么？” 记忆的镜子破碎，他们的脸消失成一片空白。崩坏降临时，所有人都变成了死士。 “我会再一次做到。你知道我的力量！” “不。”雷电芽衣几乎咬碎牙齿，血从龈根处渗出来：“啰啰嗦嗦啰啰嗦嗦，给我闭上嘴安静待着！” 雷电女王的鬼铠并不是天命研发的女武神装甲，原本是便芽衣家传之物。初次见到它时雷电芽衣不过只有八岁。那是在一间空落落的大房子里。这套甲胄就放置在墙边，房间里只有这一件东西，骷髅头饰和紫幽护铠静静蒙尘。幼年芽衣出于好奇和一种朦胧的感召伸出手，然而父亲雷电龙马抱起了她，说：“你还不足以驾驭其中的鬼神，但是终有一日我的芽衣将长成大人，将寻找到爱的力量。” 现在她已经十七岁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也不再是会因为欺辱和孤立而在教室里哭泣的小家伙。过去的两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尤其是与白发的少女琪亚娜的相遇。雷电芽衣已经被改变。 “你听见了吗，琪亚娜在喊我呢。” 雷电芽衣微微伏身。她所处的位置离崩坏核心的所在还有一段距离，入目满是死士、崩坏兽和泰坦机器人，所有的一切都绞成一团混乱，天空中还不断地砸下来巨大的火球。雷电芽衣把太刀插回腰间，摆出居合的架势。 北辰一刀流·免许皆传。 “天下剑术的流派纷繁众多，有化圆行方者，步步为营，滴水不漏；有破识巧击者，细蛇垂涎，伺机而发。但我的剑术与她们都不同。”她恍惚记得逃离长空市时见过名为北辰芽衣的先祖，是北辰一刀流的真正创始人。“身不动、心不动，唯一所求便是出剑的速度。你要比任何人都快，只需要想着这一件事。天地之间没有敌人，只有你的剑。臻至极境的速度，此是为死剑之术。” 置性命于剑术之外，雷电芽衣干脆闭上眼，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腰间青龙吐电划出炽白耀眼的一线。死士身上的惨雾被一刀两断，应灼灼光芒而倒。 不够快。 雷电芽衣收回太刀，以居合之法第二次出剑。庞大如战车的崩坏兽刚刚跃起，却连一声哀嚎都不及发出便化作刀下之鬼。 还不够快。 她第三次出剑，青紫色的电芒缠上泰坦机器人的拳头，同样削铁蚀钢。太刀如雷龙昂首将它斩作的两大块，切面整齐如水。 仍然不够快。 雷电芽衣收刀拔刀似行云流水，这一次她的速度几乎达到极限，刀锋尚在电光之前！然而敌人的身前有一道坚不可摧的立场屏障。顿时刺啦啦火花四溅，泰坦·教父举起拳头砸向雷电芽衣的太刀。轰然一声巨响，芽衣却听见一声细不可闻的“咔嚓”，她的刀上绽开了裂纹。 果然还是……不够快啊。 教父一击不成，再度举拳砸过去。 “你要死了。”律者芽衣说。 “我不是说过了让你闭嘴吗？”雷电芽衣睁开眼，没有教父，没有死士，没有崩坏兽。她不在耶梦加得的腹部，而是站在一片镜子般的水面上，周围是空洞的黑暗。雷电芽衣向前走，脚下荡漾着圈圈涟漪，她看见前方另有一个自己，相同的装束，相同的背影。 “你再也见不到琪亚娜了。”第三律者转过身，骷髅头饰盖住她的脸，头顶两只弯曲的长角狰狞可怖。“把一切都交给我，我会让你见她最后一面。” “不，因为我不会死在这里。”雷电芽衣走到对方面前，把刀插入水中。“我不够强大，但你不是。我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借用你的力量。” 她直视向散发出紫色光芒的两只眼眶：“我曾经畏惧你。理所当然。因为你是崩坏，是一切恶意的化身，是人类的敌人。我害怕你突然出现破坏我的生活，就像当初父亲入狱，一切都变得乱糟糟的。可是……你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啊。” “名为雷电芽衣的少女并不纯洁无暇，她的心底也有怨恨、嫉妒和孤独等等黑暗的事物。”她抓住自己的胸口：“长空市发生的崩坏源自于我，那份黑暗加上律者的核心才最终孕育出了雷鸣的魔女。只要我正视自己，我就必须承认你是我的半身。你说你知晓我的全部？那么我也同样懂得你的爱、你的恨、你的欲望和孤独！因为你不是别人，雷电芽衣！” 她伸手摘下第三律者的面具，露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你看，根本没有什么第三律者，有的只是雷电芽衣。” 人的心里都居住着修罗的一面——这套鬼铠便是警示——雷电芽衣过去总是试图逃避，那没有任何用处，她现在决意要直面心中狰狞的恶鬼。不是为了打败它，或许她花上一生都无法完全战胜。但只有这样，她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你也想见琪亚娜，不是吗？” “哈哈哈哈！”一阵沉默之后，律者芽衣突然发出愉快的大笑。“只有这一次。”她说。 于是雷电芽衣睁开眼睛。泰坦·教父的铁拳有如闪耀的黄金。她长长的睫毛碰触到教父的手指。雷电芽衣腰间的太刀兴奋地颤抖着。 “雷電斬！” 天地之间劈开一道灼灼电光，压过太阳的亮度。教父在其中消弭无影，百米之外的崩坏核心受到冲击，同样碎成灰尘。脚下的“大地”被削平，当光芒终于消散，只有雷电芽衣仍屹立于耶梦加得之上。 “结束了。”她说，然后担心地望向蛇尾琪亚娜的方向。 天命圣百合

琪亚娜闻见令人怀念的月桂花香，记忆里她小时候总是被这种香气包裹着，还有某种轻轻地的哼着的摇篮曲。这一切都凝结成满月的夜光，琪亚娜现在已经无从记起唱歌的女人的脸了，只有这种柔和的感觉永远留在记忆深处。 但她看见一副惨白的咬牙切齿的面容。琪亚娜心中一紧，想要伸出手，却发现正是自己在掐着女人的脖子，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 “你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琪亚娜回过神来，母亲的脸和月桂花的香气都消失不见。这时候她觉得自己被丢进了一个空旷而黑暗的放映厅里，眼前的屏幕一闪一闪地播放着黑胶影片。导弹轰鸣而至，紧接着从四面八方响过一阵隆隆的机器声，屏幕上换成了另外一幅景象。 一个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她，雪地上洒满了殷红的鲜血。这是在一片被毁灭的树林里，大片的松树被折断，露出白森森的茬子。男人有着一双和琪亚娜别无二致的蓝色眼睛，只不过瞳孔正在放大。他的力气迅速流失，最后试图用已经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些什么。琪亚娜当然听不见，但她猜得到：一个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拼尽全力想要传达的事物，那一定是爱。 琪亚娜意识到自己正在流泪，然而更令她感到恐惧的是她的手正插进男人的胸膛里，琪亚娜正是杀死他的罪魁祸首。 “还有你的父亲。” 银幕上的场景再次变化，琪亚娜已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画里还是画外。这一次她看见了雷电芽衣的身影，穿着灰色的校服短裙和长袜，和两人初遇时一模一样。或许这正是初遇，雷电芽衣倒在天台上，嘴角溢出鲜血，她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仍然对着琪亚娜微笑。而琪亚娜砸下大滴大滴的泪珠，她手中的剑刺透了芽衣学姐的胸口。 “这就是你的命运。”声音里多了一丝嘲弄。 还有更多的画面纷然而至。黑色的布洛妮娅死在琪亚娜的枪下，露出解脱的表情；无量塔姬子跪倒在冰冷的石面上，已经被崩坏所侵蚀；德莉莎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里爬行，朝着她的背影无力地伸手，而后垂落…… “爱你的人、你爱的人，都将因你而死。” 黑暗的放映厅四墙轰然倒塌，电影从屏幕里跑了出来，无数段记忆形成画面游离在她的周身。这些都是悲剧所发生的瞬间，母亲、父亲、姬子、德莉莎、布洛妮娅……尤其是雷电芽衣，她一遍又一遍地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死去，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她永远都会对琪亚娜露出微笑。 “看，每一次你都想要救她，每一次你都会失败。”一股力量将无关雷电芽衣的画面挤走，于是琪亚娜的身边铺天盖地都是她的影子。这些片段的跨度很长，从相遇开始，最初都如童话般美好，而结果也都注定。“哪怕现在还没有发生，终有一天，你将被迫杀死你挚爱的芽衣。这不是一个预言。”那个声音发出愉快的笑：“这是命运对你作出的承诺。” 当她把手伸进其中一幕时，就能感受的到里面的寒冷或者炎热的风，听见她们所发出的声音，嗅到其中火焰和血的味道，令人反胃。但是琪亚娜却无力改变任何事物，她被定义作一个身临其境的体验者，被迫也只能咀嚼着其中的悲拗和绝望。 “这就是琪亚娜·卡斯兰娜所背负的罪孽！” 世界陷入火海，天命倾颓，诸神黄昏，崩坏摧毁了一切。影片的最后向琪亚娜展示了末日的情形，而这末日正是由她所带来的。 “因为你是带来毁灭的恶魔。” 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只有你死去，才能阻止这一切。” 琪亚娜像一具提线木偶般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黑暗的空间里一片死寂，而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诱惑，效果更胜过恶魔的耳语。巨大的空虚侵蚀着她的思想，雷电芽衣走近，她毫不在意少女手中的剑刺入胸膛里再深一寸，只是为了更近靠近琪亚娜来抱紧她。少女身处不可尽数的惨剧的包围之中，终于倒下承认了命运。琪亚娜的手指抵近扳机，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她想，那么宁愿芽衣抱着我的尸体痛哭，也不要她倒在我的怀中微笑。 然后——“砰”。 少女软软地倒在地上，鲜血浸透她的一头白发。 本该如此。 “你说完了吗？” 琪亚娜没有扣动扳机，她的手指在接触到钢铁之前停了下来。琪亚娜推开身前的幻影，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如同受了伤的野兽。 “我知道有一点。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芽衣都绝不会劝我去死。她才不会这样抱紧我，她会一巴掌把我从这个黑暗的笼子里扇出去！” 白发的女武神挺胸昂首，眼睛里藏着海与天的尽头，燃烧着战斗至最后一刻的意志。琪亚娜在笑，尽管咬牙切齿，但她超越了周身的一切悲剧，将此刻所有的决绝化作语言。 “我是琪亚娜·卡斯兰娜。” 少女踏出第一步，天地震动，关住公主的黑匣子隆隆颤抖。 “我的父亲是齐格飞·卡斯兰娜，我的母亲是塞西莉娅·沙尼亚特。” 她拨开所有的画面，抑制住哀伤对着齐格飞和塞西莉娅露出微笑：你们的女儿已经长大，变得坚强可靠，不再需要保护也能够好好生活。 “我的体内燃烧着英雄的血，我被教导善良与正义。” 还有布洛妮娅、无量塔姬子和德莉莎。 “我发誓保护一切弱小者和无辜者，我为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而战斗。” 洁白的光翼自月之爱女的背后长出，宽阔温暖，放出的光芒照亮了整片空间。这个狭小黑暗的盒子终于支撑不住，卡啦卡啦地裂开缝隙。风从外面吹了进来。 “我要娶雷电芽衣！” 琪亚娜的吼声中包含着强烈的思念，直达苍穹。黑暗的空间彻底破碎，少女站在寰宇中心，全世界都听见了这份的爱的宣言，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怀着最为纯真的善意为两人送上祝福。 “你这个括……恬……，哎，总之就是聒噪的家伙！你以为本小姐会乖乖相信你的话？” 耶梦加得的尾巴上屹立着最后一座高山，那是一只骑士型的崩坏兽，左手持等身大小的白底紫纹的盾牌，右手高高举起骑枪，巍然不动守护着崩坏核心。而琪亚娜微微向前躬身，正站在一堆崩坏兽的尸体上。雪白的长发随风漂游，她把枪口指向高大的崩坏兽。 “愚弄本小姐的代价，可是很严重的！” 月之爱女背后的光翼迎风长大，面对崩坏兽群铺展开来，宛若加百列伸展羽翅。阳光照耀在琪亚娜的双翼上，向四面八方折射出炽热的白色激光。雷电芽衣之前很喜欢看一部叫做《高达seed》的动画，里面的男主角基拉·大和驾驶着名为强袭自由的高达，每每从背后的四对翅翼上射出五彩的激光，在一瞬间击落几十甚至上百的敌人。而此刻的琪亚娜比之亦不遑多让，崩坏兽纷纷被灼烧殆尽，耀眼夺目，有如众星拱月。 白骑士·月光的威能还不止于此，花费了数代人呕心沥血和天命最高的技术，它被制作出来只有一个目的——弑神。月神之翼不仅仅是一件武器，它是天命武库的钥匙。 【天命武装·芬布尔永恒寒冬】 琪亚娜的头顶出现雪花的装饰和白色的宝石，她穿上了一件蓬松的裙子，上半身是白色，下面则是蓝色和黑色，挂满结晶和蕾丝。她的脚下是蓝白色的短皮靴，在脚踝处别着一朵六角雪花。这是月光在琪亚娜的身上凝结成的幻象，将恒古以来最为严酷的寒冬的力量带给少女。 北风席卷世界，太阳虽然明亮却失去了温暖，一切生灵都瑟瑟发抖，此为风之冬；弱小的崩坏兽的身上挂满冰霜，它们行动迟缓，最终被冻成坚硬的冰块，此为狼之冬；阴风惨惨，冰块突然破碎，化作莹莹的粉末，此为剑之冬。 【天命武装·阿斯加德之锤】 【天命武装·战神无双】 琪亚娜从光翼中抽出雷电的手炮，此刻她就是阿斯加德的意志，她的裁决便是正义！雷光闪动，巨锤鸣动，提尔将胜利作为礼物为少女奉上，子弹击碎那些没有丧命于寒冬中的崩坏兽。琪亚娜的脚下出现时钟般环绕的红色罗马数字，有如五瓣的桃花盛开于此。 【天命武装·海拉之呪】 【天命武装·赫尔之冥】 指甲做成的大船从“死人的国度”驶入现世，带来重重灰暗的迷雾，统领海姆冥界的女王站在船头咯咯发笑，她甚至敢于拒绝奥丁的意志。迷雾侵袭进入琪亚娜的身体，这既是诅咒，同时也是祝福。 【天命武装·女武神之吻】 少女拔出长矛形状的狙击枪，瓦尔哈拉的英魂停止饮酒和比武，从神殿中走出来屏息凝视。天地之间奏响瓦格纳的骑行曲，女武神握住琪亚娜的手帮助她瞄准。她闭上一只眼睛，枪托抵住肩膀，将枪口对准远方崩坏兽盾牌的正中心，身上冒出红光。 【天命武装·九王国守护】 中庭的世界树在琪亚娜的背后舒展枝叶，整个阿斯加德都在祝福少女。在红光最盛的那一瞬间子弹呼啸而去。流星驱驰，诸神威能尽显，它毫无阻滞地击穿了盾牌和崩坏兽的身体，甚至继续前进击碎了崩坏核心。 “该去帮芽衣了！”琪亚娜抬头看向宇宙，尽情感受着风。

逝者如樱

“太慢了，我不记得我们的设计时速有这么低。”德莉莎站在舰桥的最前端，手指忽紧忽慢地敲打着桌面。隔着一道玻璃，在她眼前展开的世界分为了四层：第一层是蔚蓝色的大海，翻卷着雪白的浪花；第二层是耶梦加得，宛若大地飞在空中；第三层则是崩坏兽，密密麻麻地覆盖在耶梦加得的周围；第四层是休伯利安号飞行的天空，稀薄的云雾掠过战舰的尾翼，这是真正的天穹。 “学园长，四座崩坏炉都已经在超负荷运转……” “停止给主炮充能，所有的能量都供给给推进系统。”她背靠犹大的誓约——一座边缘镶金的黑色十字架，被锁链缠绕着，正中心有镶嵌了红宝石的黄金六翼剑徽，大概是两个少女的高度——扯住铁锁，就这样保持着平衡。 舰载AI提醒道：“那我们就无法破坏崩坏兽的屏障。” “没关系。”德莉莎冷静地下达命令：“我可是天命最强的女武神。”她穿着黑色、白色和红色混杂的修女服，看上去是那么娇小，以至于每次开会的时候都必须踩着椅子爬到桌面上才能让人注意到。但休伯利安号的舰员们照着做了，因为她所说必句句属实，从不吐露谎言。 “学园长……”有人欲言又止：“请一定要平安回来，圣芙蕾雅学园不能失去学园长。” “那当然！”她直直望向前方：“虽然我很想这么说。” 三十分钟后，休伯利安号抵达耶梦加得头部上空，德莉莎脱离战舰，坠入崩坏兽群。 “Αριστοτέλης ήταν λάθος （亚里士多德错了）！”自由落体的过程中风如刀割，德莉莎·阿波卡利斯笑着喊，然后用力拉动身边同样自由落体的十字架上的锁链。于是犹大的誓约从底端展开，有如孔雀开屏般向外伸出两个半圆，露出一根根黑曜石长矛。矛尖闪烁寒光，尾端都连着锁链，插在半圆型的架子上。德莉莎抓出其中第一根长矛，狠力向下投掷出去。 她的面前是崩坏兽铺成的“地面”，此时它们已经发现了德莉莎，于是兽群中生长出尖细的山峰，直直插向少女的胸膛。领头的恶兽咆哮着，但是长矛急坠而下，洞穿了它的身躯。 德莉莎调整姿势踩在已经死去的崩坏兽的嘴里，用力将长矛再插进去几分，直至生生没柄而入。这头倒霉的恶兽受到重力的冲击，“山巅”顿时崩塌。以它的两翼和身体为盾牌，德莉莎贯通进崩坏兽群中，她转身接住犹大的誓约。 第二根、第三根长矛飞出！ 此时德莉莎正如坠进了一个黑洞洞的烟囱里，跌跌撞撞地向下掉着，只不过砌成它的并非是砖石而是崩坏兽的血肉。她双手各持一矛向外刺出，然后顺着自然的法则向下拨压，于是逆流而上苍穹的瀑布被分开，阳光照射进少女的瞳孔。德莉莎拽住锁链，带着犹大的誓约翻滚出去。 她仍在往下掉，现在已经十分接近第三层“天空”了，崩坏兽群再次向着德莉莎刺出尖刀，无数恶兽疯狂地扑了上来，势要吞其骨噬其髓，生啖其血肉。德莉莎翻了一个身，犹大的誓约抵在身下，头尾倒置，镶嵌黄金的尖底插进迎首的崩坏兽的翅膀上，而后第四、五、六、七根长矛一同刺出，黑曜石的锐刃搅碎了屏障，破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空洞。她的周身升腾起淡红色的烟雾，宛若樱花之雨。 德莉莎突破了屏障，她将手中的两根长矛投出去，一气贯通了许多只崩坏兽。但少女仍然在向下掉，急速掠过耶梦加得的边缘。德莉莎调整身姿，将犹大的誓约拉在身边。 感谢因为有一头金色卷发而出名的艾萨克·牛顿小姐！她提出的惯性定律告诉我们，尽管看上去德莉莎只是在向下坠落，但她仍然保持着和休伯利安号、和耶梦加得相同的水平速度在前进！这保证了德莉莎不至于一头撞上这条尘世巨蟒，然后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尽管如此，在她的眼里根本无法容尽耶梦加得巨大的头部，只有铺天盖地而来的石头，大大小小的土砾漱漱地从中脱落。耶梦加得张着嘴，露出上下各三排牙齿，每一颗都像是一座山峰，只不过更加嶙峋尖锐。它的嘴里氤氲着红色的雾气，那是这条巨蟒产生的剧毒，崩坏核心就藏在里面。德莉莎望进去，不禁想它的肚子里也是石头吗，还是像一条普通的蛇那样有着脏器？ 她取出第八根长矛抛出去，矛尖钉进巨兽牙齿的尖端。而后锁链绷直，德莉莎坐在犹大的誓约的架臂上，划过一道圆弧荡进耶梦加得嘴中。就像是一只跳蚤跳进了狮子的嘴里，尘世巨蟒根本毫无所动，径行前进，甚至它可能都不知道德莉莎的存在。 德莉莎最后呼吸了一口冷气，便撞进红色的雾气里。她的喉咙顿时像吞进了一块燃烧着的木炭，粘膜火辣辣地发烧，紧接着全身上下的神经末梢无一处不感到剧痛，如坠千针之窟。“哇！”德莉莎忍不住吐气，强行笑出声来，从十字架中拔出第九根长矛横在胸前！毒雾里出现了被腐蚀的崩坏兽的身影，它们红着眼睛，无论敌友疯狂地攻击身前一切事物。这些恶兽都半塌着身子，因为毒雾的缘故而发狂，并且只能存活几分钟。犹大的誓约将其中一头骑士型的怪物砸扁，德莉莎将长矛钉在旁边另一头举着巨盾的家伙头顶。 北欧流传的神话里耶梦加得最终命丧于雷神托尔的巨锤之下，但同时托尔也被毒液所伤，因此殒命。琪亚娜·卡斯兰娜、雷电芽衣、还有布洛妮娅·扎伊切克，她们都是优秀的女武神，但在能杀死神的毒雾中恐怕也活不过几秒钟。只有德莉莎·阿波卡利斯——最强的战士与崩坏兽的细胞混合而成的克隆体。她一半是英雄，一半是怪物。 如果要死，我还是希望能够死在最终的战场上、能够死的更帅气一点。德莉莎哈哈大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毒雾向前疾驰、跳跃。她能感受得到自己的内脏正在萎缩，但她此刻更需要氧气来提供能量。天命最强的女武神拔出她的第十根黑曜石长矛，以摧枯拉朽之势卷进战场，那些崩坏兽顿时变得七零八落。德莉莎尽情地挥舞着武器，离崩坏核心越来越紧，直到矛尖绽开裂纹。 我的死应该是为琪亚娜铺平道路，把消灭崩坏的武器递到她的手中。德莉莎笑不出来了，毒雾已经彻底腐蚀了她的气管和声带，现在每呼吸一次都是在吞咽火球。她干脆不再呼吸——反正肺已经坏死，德莉莎不能从氧气中得到能量了。 锁链哗哗作响，少女抓住第十一根长矛的根部，顺势向前一捅刺进崩坏兽的身体里，然后跪倒在地面上。离崩坏核心只有几步远了，原来它藏在岩石里。德莉莎吐出一大口乌黑的血，双手撑住地面不住发抖，就只有几步远了。 真丑陋啊，我还想好死的时候一定不能被打中脑袋，这样的话至少还能选择临终的表情。她想，脑海里如走马灯般闪烁过奥托、塞西莉娅、琪亚娜、还有一名樱色的少女的身姿。这算什么嘛，少女向前爬着，堂堂德莉莎·阿波卡利斯决不能在临终之前如此不堪，她可是发过誓言：身为天命的女武神，奉献一切守护世界直到最后一刻。 至少还答应过塞西莉娅，替她看着琪亚娜长大成人！毒雾侵蚀进德莉莎的大脑，“吾等即为天命！”她高声喊，寂静无音。英雄的一半给予德莉莎战斗的意志，怪物的一半则支撑着她站起身来！ 第十二根长矛递到德莉莎的手中！此刻犹大的誓约彻底变回了十字形，两侧圆架上已空空荡荡。少女用尽全力刺出长矛，身前的岩石哗哗崩解，露出紫色的宝石般的崩坏核心。然而这毒雾中包含着崩坏的意志，竟连黑曜石也能侵蚀。长矛的矛尖裂开，于德莉莎的手中碎成粉末。 只差一步。 最后一根长矛，终焉的数字必为十三！从犹大的誓约的顶端射出樱花色的魅影，落入德莉莎手中。少女手中三尺之刃耀眼如雪，自毒雾中发出灼灼银光。而武器的柄端则缠绕着樱红色的细绳，将跨越时间和生命的爱连接在一起。这是一把太刀——犹大的誓约·灵刀。 少女的眼睛里露出红色的凶光，瞳孔变得狭长并且竖直起来。她的嘴里生长出尖锐的牙齿，头顶上长出毛茸茸的狐狸的长耳朵，外侧是白色的皮毛，内侧则是粉红色。 八重樱放弃了生命守护挚爱之人的形态——德莉莎·彼岸樱。神社的巫女八重樱是许多年前一次崩坏中诞生的拟似律者，而德莉莎正是与她相爱的天命的战士的克隆体。时光虽荏苒，她们命中注定会合二为一。 灵刀毫不费力地刺穿了崩坏核心，而八重樱则治愈了德莉莎的创伤。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皆大欢喜。德莉莎怔怔看着手中的太刀，仿佛天命感召，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她没有注意到狭长的刃面上反射出的是神社的影子，周围葱葱茏茏，生长着高大的树木。隔着冰冷的钢铁，德莉莎和巫女吻在一起。

尾声

耶梦加得碎成无数块巨大的石头从空中落入大海，激起十余米高的海啸向着四面八方扑去。伴随尘世巨蟒而生的崩坏兽不是坠入大海淹死，便是四散而逃。休伯利安号冒着崩坏兽群的盲目攻击，顺利回收了女武神们。没人死亡，但有不少人都受了伤，其中也有许多英勇的事迹，但那不是我们的故事。 无论如何，当天的晚餐仍然交给芽衣主厨。做的是西红柿、土豆和西兰花的蔬菜汤，配菜是煎沙丁鱼段，主食则是米饭。少女们的故事仍在继续。 ------------------------------------------------------------------------------------------------------------------------------------- 这……应该算是百合中少见的燃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