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单色画笔 于 2017-2-20 22:5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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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冬季,古明地觉都会到城市最大的那家超市购置圣诞礼品。这是每年的惯例。超市坐落在繁华的商业街,离家大概两公里,有公交专线,坐上便可直达。十二月二十四日房东小姐早早出门,其实已经有些晚了,平安夜,晚些时候她得去一趟医院,或许不会回来。公寓的事情已经交给魔理沙处理,听说今晚她们有一个聚会。
出门的人很多,公交自然有些拥挤,她尽量避开人群,缩在门扉的空隙。车身摇摇晃晃,空气昏昏沉沉。下了车,她紧了紧围巾,走在繁华的步行街。寒风从西北渗进整个城市,荡过高楼和大厦,吹起些许没关好的阳台玻璃。十二月,这道冷气贯穿了整个市区,让所有出门在外的人都裹上一层厚厚的大衣。她抬起头,搓了搓手,氤氲的雾气已经弥漫住大半个天际,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一年的末尾。
今年就这么结束了。
年初想要改变的目标依然没有进展,倒是公寓又重新变回不少人。房东小姐有自己的私心,她在她们身上看到了地灵殿过去的影子。这里几年前就不再做宠物寄养生意,觉当起了自由撰稿人,闲暇时间会给恋写写信,一个人的思考会将孤独从内心深处抽上台面,像正月的桔子一样一点一点将它掰开,品尝其中的酸甜滋味。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瓣是酸还是甜,就像眼前不经意的一幕无意勾起了你的回忆,让你愣了一个瞬间,却不知做何表情,应该微笑还是哭泣。
购物车在超市寸步难行,觉买来红酒巧克力和金色星星纸片,准备再为圣诞树增添一些装饰。送给孩子们的礼物也要精心挑选,灵梦得到一条红白相间的羊毛围巾,魔理沙则是一顶黑白色的针织帽,至于恋,自然是猫咪画册与觉亲手制作的卡片,红酒和巧克力留给阿燐,阿空……觉停下脚步,站在汹涌的人潮中,摸了摸脖子上的红色挂坠,神色黯淡。
视野尽头的绿色一闪而逝。
觉意识到了什么,推开身边的人四下张望,无尽的人流把她像皮球一样挤来挤去,在混乱中,绿色的蝴蝶结略一停顿,匆匆消失在视野的边缘。
头顶的广播播送着幸福洋溢的《Jingle Bells》,四面八方萦绕着温暖祥和的气息,地方电视台正在公共电视播报《霸道总裁爱上你》原班剧组将于新年之际在本市为新剧取景选材,主持人的声音充满喜悦,届时人气演员秦心神子青娥都会在本市露面,而神秘编剧阿加莎克里斯Q据说一直以来就住在这座城市。房东小姐喜欢她的推理但不喜欢她的肥皂剧,于是没有再听电视里提到的地名。
等她回家放完东西,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公寓蹭饭的早苗天子梅蒂欣打完招呼,便匆匆赶往疗养院。众人一齐把庭院里的圣诞树挂上星星挂饰,装饰好门前的彩灯,上了衣玖的车。下午三点,天冷气清,街上已经看不见多少行人,凛冽的寒风将城市西部昔日繁茂的行道树吹得只剩枯枝败叶。魔理沙拉下帽子,和灵梦她们偷偷隐蔽在院楼围墙外,对梅蒂欣做了个ok的手势。
梅蒂欣看了她们一眼,点了点头,深呼吸。
她按下爱丽丝宅的门铃。
二楼窗台传来一阵响动,窗帘晃了一下,紧接着一阵下楼的脚步,声音由远及近,再在门前略一停顿,门锁响了一声,又安静了下来。
猫眼里的光线忽明忽暗。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梅蒂欣使劲戳着门铃。
咔嚓一声,爱丽丝挽着耳发推开门,偷偷看着梅蒂欣,欲言又止。
“我替她们转交东西。”
“就你一人?”
“嗯。”
爱丽丝松了口气,又好像有些失落。
“转交什么?”
“圣诞礼物。”她掏出一沓五颜六色的贺卡,“想不想听听,我念给你听?”
“……嗯?!”
“亲爱的爱丽丝,敬启……”
“不行,把它给我!”
爱丽丝试图夺过梅蒂欣手中的贺卡,慌忙中被她一个躲闪闪过。她一边玩味地看着爱丽丝一边夹着贺卡后退,爱丽丝不顾形象追到门口,天空中忽然刮过一阵烈风,将她额前的发丝吹散,她听到房门被风带上,以及汽车发动机的声响。
冰凉的雪粒飘落在她脸上,化作柔软的触感。
「那时窗外飘来了雪……」
许多双手同时抓住她,在头发挡住视野的一瞬间,她被人抓住拖上恰好停在门前的黑色加长轿车。黑布蒙住她的双眼,紧接她闻到了乙醚,身子和意识都随着逐渐飘落的雪花变得松松软软。她躺在柔软的地毯上,幻想自己躺在茫茫雪原,身子麻木又松散,天空中浩浩荡荡的雪花将她的视野和感觉掩埋,将她封在雪地,彻底失去意识。
她最后呢喃着。
“神绮……”
……
带上301的大门,觉松了口气,房间内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将走廊内各个病房感染的不安与阴森一并冲散。阿燐上前给她一个拥抱,接过她递来的红酒与巧克力。
“我巧克力过敏。”
“啊,我忘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声,走到病床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她们没有多言,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床上的人仍是那么安静,好像她一直都那么安静,往昔脑海里的属于古明地恋的生气越发像一场错觉,让人不禁想到,她仿佛一直睡在这里,从未从梦中苏醒。
燐像猫咪一样伸了个懒腰:
“每次来看恋大人,我都会想起工作时接待的那些孩子。”她对觉说,“停尸房每天都有许多人,大多都已成年,但也有和恋差不多大的孩子,给他们做面部修复工作的时候我都会格外小心,生怕把孩子们的脸蛋伤到了,”她伸出手,轻轻抚摸恋的脸颊,“虽然他们的脸大多早就都被金属或者其他什么锋利的玩意划了个稀巴烂,根本看不出来原本的样貌,但我还忍不住想——他们真像睡着了一样。”顿了顿,她说,“如果修复得好,家属前来吊唁的时候会真的觉得他们的孩子是睡着了,一边敲打着棺材一边哭喊他们醒来,多么愚蠢。”
阿燐收回手,用两人恰巧听得到的声音嘀咕道:“多么愚蠢……”
“……”
觉别过头,不知怎么回应。她无意间发现闪着各式各样小灯的仪器旁有一枝白色的玫瑰。她把它捡起,发现枝干的刺都被挑去,只剩孤零零的花瓣。
“你居然会送这种东西?真不像你的风格。”
阿燐有些吃惊:“不,当然不是我,我以为是你送的……”
两人都愣在原地,互相对视了几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开着我自然就进来了。”
觉难以置信地盯着手里的白玫瑰,心情极为复杂。
“不会吧……”
“怎么?”
“我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
阿燐眨了眨眼。
她看了看觉手中的白玫瑰,转过身,反复踱步,揉起了太阳穴。
揉了一会儿她又忽然转回来,走到觉的面前按住她的肩膀,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开始摇。
“阿燐,冷静,冷静……”
她说不出话,一个劲地摇。觉被她摇得晕晕乎乎,手中的花落到了病床上,正好落到恋的手边。
两人还在为意识到的事摇来摇去,全然没有注意仪器的某个数据发生了骤变,白色的玫瑰轻轻挪了下位置,似乎预示着某种征兆。
古明地觉忽然按住阿燐,反手捂住她的嘴。她盯着她身后,复杂的仪器灯光正在微弱地跳跃,某个象征着生命特征的折线好像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
阿燐不明所以,跟着她一起屏住呼吸,纷乱的雪花恰巧从窗外飘了进来,不禁让人打了个寒颤。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