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們只是湊巧的在最無助的時候，遇見了彼此。

自然而然地扶持、依偎，認為如果能持續永恆，那該有多好？

單純想得到安適的感覺，這就是在動盪的世界中徘徊，自以為是的奢求。

馬莫然雙手懷上我的腰際，將整個臉貼緊我的身軀，像個孩子尋求溫暖及慰藉。

我輕輕拍撫他的背。

「我該做些什麼來彌補？」他囁嚅地說。

「你沒有錯，所以不用煩惱該彌補些什麼。」我說。

如果說真要歸咎責任，應該是我們恰巧在低潮時，倒楣地遇上了彼此，都是時機的不對。

漂浮在汪洋大海中以為抓到的一線生機，卻順水推舟，被推入了另一個窘境。

我沒有想到，我們都沒有想到。

如同當初絕對想不到在我會在小禾身上產生的特殊情感。

他將手一縮，讓擁抱更緊。

這個動作如往常的親暱，但在此時卻讓我渾身不自在。

「今天辛苦你了，要不要先回家休息？」問了此時卸下大男人姿態的他。

他依著我的身軀搖搖頭，蹭得我有點發癢，我下意識想拉開與他的距離，身後環繞的手卻揪住了我的衣服。

「悠里…我是真心想與妳結婚，因為我深信，如果未來身邊有妳的陪伴，必定很幸福。」話語滲透著衣服也無法減退他的真摯情感。

我知道，平時正經的馬莫然，絕對不會把結婚當作戲言，我都知道，所以壓力隨即帶來莫大的恐懼。

我沉吟了半晌，思考著該用什麼方式表達我的畏怯。

「我想我們都還沒準備好。」或許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準備好愛上你，然後和你組成幸福美滿的家庭。

這只是或許。

「我的事業已經起步，堅固且穩定，還有真心，怎樣才算準備好？」他問。

「你的不安…是因為我有些思緒還沒理清，你得給我一點時間，不然我們只會結合成不成熟的婚姻。」我輕嘆。

他慢慢抬起頭，與我對視，眼裡閃過一絲惆悵，短暫的難以發現。

然後他拉開了距離，眼神恢復堅毅，對我說：「那我等妳，等妳準備好之前，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受傷。」

他毫不猶豫的眼神，卻讓我感到心疼。

想張開口說，卻又馬上退縮，我的內心深處在迫切傾訴：請你別等我。

將來會步入禮堂是無法避免的，小禾同樣也是，我們總有一天會分離，我們會身穿豔麗的婚紗，戴上象徵的戒指，唸出永恆的誓言，在大家的見證下結為連理。

我們同樣會身穿豔麗的婚紗，步入禮堂……

但妳的身邊站著的人永遠不可能是我。

我坐回床邊，伸手撫著小禾有些冰冷的手，另一手幫她將被褥蓋好。

「或許等到小禾找到合適的對象時，我才能安心的去期盼我的未來。」望著她憔悴的面容。

我多麼盼望我的未來也有妳的陪伴，妳知道嗎？

馬莫然靜靜聽著。

「其實當時看見你擁著小禾，雖然一瞬間有強烈的痛楚，但之後仔細想想，若你是真心愛著小禾，身為姐姐，我會很放心把她交給你。」我說著，心也不自覺地揪緊。

「我們自小相依為命，從小她的身體又很虛弱，好不容易能夠平順地過到現在，沒料到最大的挑戰是未來，而我顧慮的是小禾的未來，我的一切都不重要。」隨著我手心傳去的溫度，小禾的手也漸漸暖起。

「妳是想說，叫我不要等妳？」他聽明白我婉轉的拒絕。

「我希望你把心思放在真正需要你的人身上，而不是在我這裡消磨。」我轉過頭，苦笑。

他眉心輕蹙，然後低下頭沉思。

過了一會兒抬起頭說：「那我答應妳，我不會刻意等待，但能不能別徹底抹滅我的機會？」他的眼神肯定，口氣卻帶著懇求。

看著他彎下眉的眼，我一愣，然後揚起嘴角說：「我們也許有個相似的點。」

他疑惑的看著我。

「沒什麼。」我笑著說。

我們一直在追求著幸福，追求著一個永遠都不會屬於自己的幸福。

深呼吸，我站起身，然後走向病房門口，走出門前，回過頭對馬莫然說：「我想出去透透氣，你也很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吧？」

他點點頭說：「天色晚了，妳要注意安全。」

我笑著說好，便走出病房。

明天請假陪小禾吧，這樣子我們的馬總經理應該也會安心一些。

剛走出醫院大門，終於能擺脫難受的藥水味，我舉起手伸個懶腰，然後拿出手機撥了電話。

「我是悠里，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打給妳，是這樣的，那件事我已經處理完畢，明天要麻煩妳…」

將事情交代完畢之後掛上電話，但鈴聲又隨即響起。

看了來電顯示，才想到好像忘了更改她的名字了。

「妳好？」我接起電話。

「悠里，妳沒事吧？」對方擔憂地問。

我疑惑，李憬藍應該不知道小禾的事才對呀。

「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多野子說妳今天在店裡接起電話後，臉色很糟糕地倉促離開了。」她說。

「多野子？」又多了一個疑問。

「啊～忘了跟妳介紹她了，真的很不好意思。」她歉疚地說。

我恍然大悟，她是指在藍野的長捲髮女子嗎？

「妳現在在哪裡？」她問。

「我在市區的醫院，我妹妹發生小意外，」這時她驚嘆了一聲，我趕緊接著說：「可是目前沒有大礙，正在休養中，不用擔心。」

「那就好。」她鬆了一口氣，接著問：「那現在方便嗎？我去找妳。」

我心一暖，彎起嘴角，詢問：「妳不是在忙嗎？大忙人。」

「告一個段落了！那就這樣哦，我馬上過去。」

話一說完，不給我拒絕的機會，馬上聽見電話掛斷的聲音。

這才想起，她不是正在和狂野的女子在一起嗎？這樣突然離開我會不會被視為眼中釘呀？已經有不好的前科了，想到這，身子不自覺一抖，但也隨即拋開這個念頭。

李憬藍所帶給我的溫暖，想必她身邊的人，一定都是好人吧？

就這樣胡思亂想的等待著，正當我脫離天馬行空的幻想時，一個人影出現在我面前，因為背光的關係，那人的模樣被陰影遮蔽看不清。

直到對方站近了些，那畫面使我瞠目結舌。

褐色的俏麗短髮，微微翹起的髮梢顯現一股帥勁，原本遮掩住眼眸的瀏海也消失無蹤，能清晰地看見她深邃的瞳孔，還有那一身筆挺的裝束，一位帶著妖媚氣息的男子站在我眼前，那面容又好像似曾相似。

「怎麼看呆了？」對方見我沒反應便驅身靠近，然後揚起清爽的笑顏。

聽見李憬藍的聲音，我的思緒才真正的被拋在遙遠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