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obey123 于 2017-3-8 20:4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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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喀啦。
東條希在一日工作結束後,終於踏入了家門。順手將身後沉重鐵門闔上、肩包被扔在玄關一進來的牆邊,她拖著疲憊的步伐一步步走到沙發前,將身體重量狠狠甩到了沙發上。
相較於身體的勞累,心理上的疲憊更日復一日侵蝕著她的理智。
自從在上次的人口販賣案件中展現出優異的辦案能力、並順利在極短時間內偵破案件後,對於一名新人警部而言過度突出的表現自然獲得了上層與同儕的賞識。
而隨著原本手中的案件告一段落後,交至她手中負責的下一個案子便是這逐漸擴大規模、背後隱含龐大利益的假藥案件。但是卻在自己隨著調查一步步逼近事件核心後……突然接到了來自「惡魔」的邀請。
「若是不想讓過於優秀的新人警部造成麻煩的的話,那就乾脆讓她成為自己的一份子」,會選擇讓自己加入的原因,她其實再清楚不過。並且,他們也很清楚身為新人警部的自己並沒有拒絕這邀請的能力,即使真的「不懂事」拒絕了,也不可能對他們構成威脅。
協助湮滅證據、協助掩護、協助在偵案過程中誤導同為組織犯罪對策部第二課的同事們進行搜查,諸如此類的工作內容對東條希來說都是些再簡單不過的事。
然而在這樣的處境下,以一人之力設法對抗整個體系完備、涉案人員甚至包括自己上司在內的大型組織,卻是連她自己都沒把握能辦到的事。不,與其說是辦不到,不如說以自己現在的行動和覺悟是絕對不可能與之抗衡的。
扔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已經疲憊到不想動作的東條希還是坐起身並拿起了電話,看到短信內容後宛如觸電般將手機甩了出去。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才又將手機從地上撿了起來。
上面清楚的寫著自己銀行帳戶上的入款資訊。
――直到自己也深陷其中,才瞭解當時「某人」那決心的重量。
東條希將略為冰涼的手背貼上自己的額頭,向右翻了個身,在沙發椅上逐漸放空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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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
俯身在重型機車上方,隔著手套緊抓把手的手掌不自覺滲出汗水,女人逐漸向後催緊了油門。安全帽在疾駛速度下與四周空氣刮出沙沙作響的風切聲,嘈雜噪音更加擾亂著她早已足夠焦躁的心情。絢瀨繪里咬緊牙關憑藉之前曾一度到造訪的印象、穿縮於車流之中。
明明之前就曾經有機會注意到的,自己卻一直拖到被他人明白提示了才有所察覺。若是在從前的話,這種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的失態絕對會被斥責的吧。
但是,自己究竟又是沒注意到還是不願意去承認,抑或是在拒絕往最壞的答案上想呢?
在心底冷冷地自嘲了一聲,現在跟當時的自己相比,仍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呢。
換作是別人,其實無論發生什麼後果都無所謂。凡事只要對自己這方有利、只要能順利達成目標,都可以輕易捨棄。她很清楚微小犧牲都不過是追求最大化利益時所必需的罷了。
然而若是那傢伙……若是那位心機城府都不輸自己、但又在某些場合莫名死腦筋還異常富有正義感的「警部大人」,自己卻無法就這樣裝做事不關己的利用她。
握的死緊的手指逐漸放鬆了力道,絢瀨繪里深深地吸氣,清空了此刻繁亂的思緒。
哈啊……
來到那熟悉的家門前,深深吸入一口沉悶空氣。究竟自己特地前來又有什麼意義?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搭在了門把上,些微反光的銅色把手倒映出絢瀨繪里現在的樣子。狼狽不堪的樣貌慢慢變得扭曲,剛才連思考都沒有便直接衝到對方家門前的自己,竟然一直到現在才開始懷疑起此刻行為的正當性。
來這裡的目的究竟為何?能把東條希拉到自己的陣營?還是想獲得有利的情報?
不……
說到底,跟這個人的關係,究竟是朋友、又或者是……?
我……
絢瀨繪里突然間笑了起來,取笑著一大把年紀了還在顧慮一堆莫名事物的自己。這簡直是在讓她身為此處老大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答案在那個夜晚,不就很清楚了嗎?
再這樣猶疑不定下去可一點也不像自己的作風。
抬起了頭、天藍眼眸變得犀利,唇角向上牽起一道不同於剛才充滿自信與狂妄的弧度,彷彿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獵物般的輕輕笑著。
――既然被我盯上了,能從我手中逃出去的女人,以前從來沒有過、將來也不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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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
嗯?誰?
「……起來。」
好吵……是誰在旁邊發出噪音?
東條希維持著眼睛緊閉的狀態皺了皺眉,翻個身想當作沒事的繼續補眠,卻被更加吵鬧的呼喊逼的不得不給予回應。
「所以說妳先起來啊要睡等等再睡啊!」
「是誰吶?咱現在很累聲音小聲一……不對,欸?」
正不耐煩的想隨便打發掉對方,才發覺似乎哪裡不太對勁而驚慌的坐起身來。過於突然的動作害自己差點撞上正站在沙發旁彎腰觀察自己睡臉的……金髮女人?
嗯…….?果然太累所以出現幻覺了嗎?
「不要用這種像是在說『是幻覺吧』的表情看我啊,真失禮呢。」
「不,會在這種時間出現在我家的……絢瀨老大,才比較可疑吧?」皺眉。
「別這麼說嘛,為了進來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哦?」
「……侵入住宅的現行犯,咱可以現在立刻逮補妳嗎?」
「唔、」
莫名其妙被剝奪了睡眠時間的紫髮女子無奈的將視線向一臉困窘站在面前的金髮女子看去,不知不覺思索起這傢伙是否真的與剛見面時的那位囂張老大是同一個人。
接著又心情複雜看向自己明明有記得上鎖卻還是被撬開的鐵門,認真考慮是否該換一個更保險的大門鎖才比較恰當。
該說不愧是老大嗎,連這種竊賊技能都具備啊……
在自己思考這些問題的期間,那人一聲不響又很自然的擅自坐到了身旁的沙發上。完全不明所以看著眼前一切的東條希仍然為了讓兩人都有空間而自動的坐直起身、順便喬了一下位置。
「所以說,妳特地到咱家來拜訪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咱可不記得最近有邀妳過來吶。」
「沒什麼,不過是聽到了有趣的情報所以前來確認情況罷了。」
「跑來找一名警部確認……妳確定自己真的還清醒嗎?咱可不記得……」
「妳應該,是最近俄羅斯黑手黨對日本進行假藥貿易的涉案者之一,沒有錯吧?」
未完成的句子突然被如此出乎意料的問句打斷,東條希感到背脊一寒,心跳聲劇烈放大。常有人說極度緊張時會導致大腦停滯而無法思考,她發冷的手掌不自覺握緊成略微發顫的拳,才又下意識將它鬆開。
……這時候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已經太遲了。
東條希清楚自己方才一瞬間的動搖早已被面前這雙冰藍眼瞳看穿,而對方並不是會被低劣謊言給唬住的那種人。
但承認了,又有什麼意義嗎?
「是的話……又如何呢?」
翡翠直視著天藍,聳了聳肩。
「很危險的哦,再這麼下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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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後交扣的雙腿,瞬間收縮的瞳孔,嘴角朝向耳朵的牽強笑容……
動搖的太明顯了啊,警部大人。
絢瀨繪里無奈的在心底嘆了口氣,眼神直視對方那難得將所有心境全寫在臉上的好看面龐。
「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沒用了,咱並沒有就此罷手的打算。況且、不覺得這件事對咱來說,也是個飛黃騰達的好機會嗎?」
「如果妳真是這樣的女人的話,就不會和我糾纏不休了,東條警部。」
聳了聳肩,燦金笑著直視面前陷入短暫沉默的祖母綠。
「放心,我也不是為了做出阻止妳的這種蠢事而特地前來的。」身體前頃,繪里將左手與右手的指尖輕輕貼在一塊,「我相信妳的選擇與判斷。既然妳是這麼決定的,我並沒有打算阻止妳。」
「那麼,不惜擅自闖入也要來找咱的目的,又是什麼呢?總不可能是來找咱合作的吧?也想要在這裡插手轉上一筆?」
「哈哈、怎麼可能?我看起來像是會做這種多餘事情的人嗎?況且這種事可不是我絢瀨繪理的生財之道,當然也不是你東條希的。」
一如既往地充滿自信,絢瀨繪里切換成談正事時的專注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面前那抹紫色身影。
在繪里認真的眼神下,東條希歎了一口氣,攤倒在沙發之中。
「既然如此不願意的話,要不要考慮與我合作?」
「......合作?沒理解錯的話,妳是想讓咱當雙面間諜?」輕笑著,祖母綠饒富趣味的挑眉看向了天藍。
「是的。正好我這邊也接到了委託,利害關係與妳一致,那不如來個裡外夾攻、妳覺得如何?」
「哦?這麼說來,妳也跟這起事件有關?」眼神忽然變得銳利,如同之前因為人口販賣案件而對立時的目光,冷冽的直視著自己。
果然還是這樣的表情,比較適合她呢。
「先別這麼殺氣重重的嘛,我可是與妳同一陣線的哦?簡單來說,那群傢伙所販賣的假藥造成了西木野財團旗下多間醫院的嚴重虧損,卻因為妳們警方……不只,應該連政府那邊都有人被收買而導致整起事件被刻意掩蓋。為了避免過大的波及,他們委託園田組代為處理,但畢竟園田組規模較大、需要考慮的立場自然較為複雜。因此在弄清楚涉案官員有哪些人之前,做出過於明顯的舉動風險太高,便與我達成了協議,表面上由我這邊進行一切的行動,她們及西木野財團則私底下提供各種所需要的協助。」
「輕易將這些重要資訊告知咱,也太大意了吶。就不怕發生什麼對自己不利的後果?」沒料到對方會如此一五一十的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自己,東條希瞬間有點受寵若驚而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在想博得他人的信任前,自己也得展現出誠意才行。這麼一來,妳可以相信我要與妳合作的決心了嗎?」輕笑。
「果然還是如同以往的有自信呢。這倒不是問題……但確切來說,妳希望咱怎麼做?」
「試著深入核心,把那些難以揪住尾巴的涉案政治家及警界高層名單弄清楚,同時尋找他們的弱點。到時候一起擊破時,除了要重創利夫內那群人之外,其他涉案人員我們也沒打算放過。」繪里瞇起如同狐狸般奸詐的冰藍雙眼,心情愉悅的勾起了唇角,「但同時也要記得顧及自身安全,不要過於躁進。被發現可就不妙了呢。」
「咱知道。不過真沒想到有一天,會這樣與妳私底下達成合作協議吶,絢瀨老大。看來咱這次真的遇上大麻煩了。」
看見了希笑著朝自己伸出的右手,燦金輕笑出來的伸出手回握。掌間傳來的柔軟觸感與溫度,讓她並不是很想立刻放開。
「繪里。」
「……?」
「叫我繪里就可以了,……希警部。」
「咦……?」
「一直被叫絢瀨老大總覺得哪裡不太適應呢,況且,也認識了好一段時間了不是嗎?」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鎮定,實際上卻在動搖的樣子一樣逃不出同為專業人士的希眼底。
沒打算戳破對方,希只是偷偷的在心裡笑著。
總覺得……意外的好像有點可愛吶?
「噗、那麼就請多多指教了哦?繪里。」
「嗯。之後會再跟妳連絡的,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