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道人语出惊人:「仿剑虽好,但有个天大弱点。云护法这柄剑莹莹如玉,奥妙天然,蕴含五行衍化至理,故而气息生生不绝;仿剑主土,五行有欠,虽然也坚硬无比,但遇有至阴至寒先天水气则变会被渗透瓦解。」
云韵霜用力一捶掌心,道:「我那把赝品剑就是,真被它害……不堪一提,只是受了一惊而已。」
又奇道:「道长所言甚是,必然知晓仿剑由来?」
铁剑笑道:「白眼怪铸——天下间除此人外不做第二人想。」
云韵霜:「噢?恕我孤陋寡闻,这样不凡铸师竟然不耳熟能详,不知他是怎样个隐者?」
铁剑:「当世著名铸师,公认有七八人,白眼确实不在其中。到不是世人有所偏见,一般铸剑师,倾注毕生心血成就几把绝世名器,以求同欧冶子等名垂千古。」
云韵霜道:「那也该然,能名垂青史也不枉人生一世。」
铁剑:「但白眼志不在此,他说十年功夫铸一把好剑,还不如找出法子,让平凡工匠也能一年铸出几把次好剑。只喜欢钻研些精灵古怪的东西,常常派不上用途,钱却花得流水一般。迫不得已经常要仿些古董字画才补窟窿,友人私下都引为笑谈。」
看云韵霜正听得入神,面露微笑颇有赞赏之意,暗笑年轻人果然都喜欢新鲜事感。
更绘声绘色讲道:「都说白眼不务正业,真认真起来他手艺也好的无话讲。但人因恋物也有些着魔,常做别人闻所未闻荒唐事。看到琥珀暗处磨擦火花,异想天开说电火也是云气磨擦所生,是否可笑十分?」
云韵霜笑道:「听来果然趣味,但深思也未必荒诞,一人之力虽小,但若有千万人摩擦电力汇集,必然非同小可。一瞬能会聚万万人之力,自然之力让人不可不畏。」
「此中道理老道倒从未想到,自然之理果然奥妙无穷。」
云韵霜心说确实奥妙,自己的霜魄仿剑可不就折断在那些怪力下,差一点没被破相。
老道继续道:「白眼倒也不畏惧雷公电母之怒,钻研几月电火后就敢向天取电,拉出十数丈白银丝线,山间立一高杆,旁边搭一小棚等待雷雨,说要引下电光,贮藏在他炼制的一箱不知为何的晶石中。」
云韵霜:「此法甚为新奇,真是前所未闻,不知是否成功?」
老道忍俊不住,窃笑了几声才答道:「可说成了一半,电是引下来了,却没存住,一箱晶石炸的粉碎。幸好他机灵躲在石凹处,只弄了个灰头鼠脸烧光了头发没有大碍。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听说光炼制那箱石头功夫和金钱就花费无数,他被老婆数落地很惨,安分了几年,他最不齿的仿制古玩的本领就是那几年才开始突飞猛进,不知多少倒霉鬼大价钱买了赝品还洋洋得意,好在他也不贪,逼急了才做几件换钱。」
云韵霜笑道:「这倒不妨大雅,只是收藏用途,真赝又有多大分别。若存心以此牟利,全拼眼光本事也没话讲。」
见云韵霜果然颇有赞赏之意,铁剑剑有如数家珍又说几件趣事,立场也改为暗中褒扬。
大家畅怀笑罢,云韵霜笑罢正色道:「不以利益为上,格物而后知至,一介工匠亦能如此令人起敬。闻高人不可失之,如贸然访问,不知妥当否?」
铁剑:「白眼故弄的东西虽然古怪,但人还不错,除了有点爱财并无怪癖。如果知道有人很欣赏一定乐坏了。他的老窝就在长安西子午谷入口山中,当地人大都知晓。」
云韵霜:「如此甚为方便,我如果马上动身,中午之前必能赶到。」
韵雪:「姐姐你还真说去就去?」
云韵霜:「有何不妥?」
韵雪:「项会长还有事找你相商呢。」
铁剑拈着小胡子微笑说:「让老道猜猜,必然是弘道大会前,会长想先邀云护法先弄个演武小场,振奋人心,激扬士气,好助同盟声望远播。」
云韵霜笑道:「那可不敢当,我们就去看看吧。」
果然被铁剑说中,会长项原找云韵霜就是商量演武的事。见云韵霜来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夸赞了几句,言简意赅做了些说明:演武定在下月初,后勤及一切琐事交给大军师张百知,来宾名单等拟定后交云韵霜确定。
项原又道:「护法届时稍展下伸手足以,来宾观众多没见过大阵仗,不必太过骇俗。」
云韵霜笑道:「会长无需多虑,演武非是耀武扬威,本就要提倡扎实基础,勉励兵众奋发上进。」
项原见好就收,洪亮地笑道:「如此就偏劳云护法了,大家都满心期待!」
几句话事情就敲定下来,项原也乐得撒手不管,如果同盟再无大事,就想抱外孙享受天伦之乐去了。
倒不是不愿多听云韵霜高论,只是怕说来说去又变成自己被教训一通,那可真头大。
大军师张百知一旁听得好笑,这两人真视天下英雄如无物,连开个会谦让一下,走个过场都免了。虽然云韵霜声望所归,但同盟里也并非均是酒囊饭袋,比方说褐狼族族长雷纹,名头虽非响亮,但只有亲见才明白此人有多骁勇善战,怕任何成名高手都讨不得他便宜。这次北方剿魔掐时间也该归来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告知。
但张百知张了张口,又把话吞到肚子了。同时他也有一点羡慕,虽然两人表面上不投缘,但办起事来特别的合拍。项原只认成效,好听说是不拘一格,和稀泥调和有术,偶有较真者也奈何他不得。云韵霜更不用说,锋芒所向无人敢撄其锋。最近联盟推行什么都能通畅无阻。
想自己和屈照青虽人称会长的左膀右臂,照青勤勤恳恳,忠厚老实,确实无愧风评。但自己就有点名不副实,自己向来以足智多谋自居,不知为什么却总搞不懂那些人情世故,尽心尽力总也不能让会长满意,被说幼稚。最伤一次,被会长说是不是戏文看太多。感叹处世之道真是玄而又玄。
比方这次雷纹那里,于情于理,怎么想都该私下里走动一下?可会不会又巧成拙呢?还是不要自作聪明?
暂且还是学看一下气氛吧,不然怕哪边都讨不得好。
他这边一激动,越想越惭愧,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不过并没人注意他的窘境,特别院子里又传来喧哗,吸引了大家注意。
项原满面春风道:「近日物色到一口周鼎,气派非常,必是已经运来,大家不妨同去赏析一番。」
众人走出大厅,果然二队雄壮兵士肩扛几根大木杠,喊着号子,步履沉重挪过来,杠子上果然绑了一口大圆鼎。
项原指挥他们撤去撬棍、捆绳,把鼎摆正在正对厅堂的门口。
回头一找张百知不见人影,知道是没跟出来,皱皱眉,喊道:「百知啊,出来哇,想什么呢?」
张百知连忙跑出来,看到两个耳朵高高耸起的大鼎才如梦初醒,介绍道:「此鼎出自眉坞,当地一乡绅家一块梯田,暴雨后突然塌陷一大洞,里面宝光冲销,探查发现此物。为避人耳目,重又填埋好。因家道中落,又见我同盟近日声威日壮,甘愿献出。」
项原也道:「好奇好笑的是共济会那边耳朵也长,也想打劫这口鼎,虽然远了点,但眉坞好歹也算家门口,岂容他们放肆。一接急报我就派百知马不停蹄赶去处理,赶走共济会那帮人,赏了那家数百金才接回宝鼎。」
众人围上去观看,鼎已经被清理干净,除了边角铜青,整个完好,雕纹古拙,泛着一层古铜色豪光,立在当场威风凛凛。人们纷纷赞扬真是一口好鼎,称颂同盟必将大兴。
云韵霜最后才走过去,仔细端详片刻,弯腰伸出手,托在鼎底,把几乎一个成人高的大鼎轻巧托起,像耍弄灯草般对日光晃了晃,又轻轻放回原处。
项原和张百知都很紧张,不知她发现了什么,会怎么讲。
吊了大家一会胃口,云韵霜先诡异一笑,却只道:「此鼎铸法甚是高超。」
张百知赶紧赞道:「护法高人高论,只可惜此种铸术怕早已失传,只余这些古物能一瞻前人风采。」
项原却感不是滋味,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所以,看云韵霜刚才那般耍法,想难道鼎是纸糊?虽知不可能,还是趁众人离开后,偷偷试一试,直感鼎重难憾,才安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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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韵霜和韵雪及铁剑老道,从议事厅出来行至僻静处。
韵雪难抑好奇,悄声问:「姐姐,那口鼎是赝品吗?你看出了什么?」
云韵霜道:「此鼎本身并无破绽。」
又转头和铁剑相视而笑,道:「不愧道长推荐之人,怪铸巧艺确实妙绝天下,不想才有耳闻便能亲眼得见。」
铁剑也笑道:「护法慧眼如炬,定是发现了老怪的暗记。」
韵雪:「到底是什么记号呀?别看会长貌似粗旷,其实心细如发。这事我也知道,光派去检验的古董商就有几拨人,不是那么好骗吧?」
云韵霜:「机缘巧合而已,惜他匠心不易,说破反而不美。」
铁剑:「对对,说破反倒不美。老道也要代老怪感激护法一片仁爱。」
云韵霜:「理所应当而已,道长太过赞。话说我在南街购下一栋海珍楼,近日才粉饰过重开,看时辰也差不多了,道长可愿赏光和我们同去?」
铁剑:「承蒙抬爱,但老道只能恕个罪,不得不赴一个老友的局子。就此别过。」
云韵霜:「无妨,道长请便。」
送走铁剑老道后,韵雪笑道:「短短时间,姐姐这是买下的第几家饭庄,从为天下而谋要转而经商了吗?」
云韵霜笑道:「民以食为天,这也是天大事,若在神州遍开餐旅,再有出行岂不方便。」
韵雪:「是是,姐姐总是高明。你刚才还想拔退就去访怪铸,怎么又要静心吃饭。」
云韵霜:「也不急在片刻,还是择日再慎重一行。你今天可不要跑,没什么要紧事吧。对了,别忘记叫无仓。」
韵雪:「他倒真是有事。」
云韵霜:「可惜。」
韵雪:「不邀姐姐最念之人才真可惜,不然就顾不上我们了。」
云韵霜默然片刻,嘴一撇,道「她到处乱走谁又找得到?有什么办法?」
话才出口发觉上当:「好哇,雪儿你目无尊长,哪有那些说法,看我……」
想去捉韵雪,发现已逃上前面繁华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