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以後,兩不相干。」無情的話語,如同一只冰錐般,深深的扎入心底。
「海未,我………!」
倏地睜開了雙眼,看著熟悉的天花板,繪里花了三秒才意識自己發了夢。
但內容卻不是夢。
自那天後,繪里再也沒有見到海未,像是被刻意躲開般,早晨、正午、傍晚……無論她哪個時間出門或返家,始終沒能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要不是燈還會亮,她幾乎都要以為對方搬走了,如同躲避瘟疫般,那樣的避之唯恐不及。
絢瀨繪里從來沒有被人如此對待過。
她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想找海未、想跟她聊聊、想解釋……
但是,究竟要解釋什麼呢?
我和妮可只是同事?
繪里低聲的笑了笑,瞥了一眼床頭的鬧鐘,雖然時間尚早,但她也不打算再睡回籠覺,果斷的起身往浴室走去,她決定將這些理不清的思緒拋諸腦後。
「今天怎麼這麼早?」從保母車下來的妮可,有些驚訝的看著站在樓梯旁,一臉心不在焉的繪里。
「沒什麼、起的早了些。」繪里擺了擺手順勢鑽入車中,兀自拿起劇本看了起來。
見狀,妮可也不在多問,熟練的坐回車上順便將門拉上。
不做聲色的瞥了一眼正在研讀劇本的繪里,妮可悄悄地鬆了口氣。
除了心情看上去不太好外,一切正常,看來繪里和園田老師的交集似乎是斷了。
不能怪妮可有這樣的反應,畢竟自從繪里進演藝圈後,緋聞就從來沒有斷過,雖然多數是記者為了效果的誇大其詞,但共事這幾年,妮可還真沒看過繪里有空就拎著手機,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竊笑的模樣。
猶如個戀愛中的的少女。
對於一個經紀人來說,藝人出現這個狀態,不是不被允許,而是要更加謹慎處理。
但,依照妮可對絢瀨繪里的了解……
她認為繪里只是在玩而已。
猶如一只幼貓再逗弄老鼠般,那樣的不知輕重且樂此不疲。
或許她會對這個玩具產生佔有慾,但在這以上的,大概是沒有吧。
畢竟繪里並沒有因為海未改變什麼。
她依舊是那個毫不在意他人目光想法的、高傲又不羈的絢瀨繪里。
猶如心愛的玩具被奪走一般,繪里或許會因為這件事悶上一陣子,但是終究會有回歸正軌的那天。
所以,現在這樣就好了。
不要影響繪里工作就好了。
從塑料袋拿出預先買好的巧克力麵包,丟向繪里,看著對方頭也不抬的穩穩接下,妮可便草草的將不必要的思緒掃除,再次確認了下,繪里今日的行程。
★☆★☆★☆
「咔!很好!大家先吃飯吧!」伴隨著一個手勢,導演的這句話為這忙碌的上半午劃下了休止符。
「大家辛苦了。」從戲中角色迅速轉換回來的繪里,一邊擦汗一邊向工作人員微笑致敬。
「絢瀨,表現的很好!這個追愛橋段居然一次到位,我原先還預料至少得重來個兩次。」
「導演過獎了,我只是盡我所能罷了。」
看著不遠處掛著禮貌笑容與導演交談甚歡的繪里,妮可果斷地轉身去替她取便當。
「繪里,給。」
「謝謝。」
見繪里接過了便當,一邊哼著小調、一邊拆開了筷子,妮可也忍不住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一早有些沉悶的氣氛消失的無影無蹤,現在的絢瀨繪里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看上去那樣愜意且怡然自得。
看上去是沒事了。
隨意的掰開筷子,妮可吃了一口劇組準備的便當,嗯……一樣是那說不上好吃、但也不至於到難以下嚥的口感。
對這種工作配給的便當,實在不能要求太多,被當成耍大牌,因而被封殺就不好了。
認命地又扒了兩口,妮可這才發現繪里拿著筷子,望著手上的便當發愣。
便當裡的飯菜,被挖走了一小角後,便沒再被動過了,過了一會兒,繪里緩緩的將手上的筷子放下。
正當妮可要出口詢問之際,繪里突然堆起笑容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妮可,下次幫我做便當吧?」
「蛤?妳在說什麼鬼話?沒發燒吧?」被這句話搞得豎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的妮可,一臉莫名其妙的瞅了繪里一眼。
「好嘛~一般的家常菜就好!」對妮可拋來帶有明顯嫌惡的眼神絲毫不懼怕,繪里雙手合十,眼眸搭配笑容拋出一個俏皮的wink。
若是一般人可能就心軟了,但矢澤妮可完全不吃這套。
「這樣啊……」壓下想賞繪里白眼的衝動,妮可做深思狀,身子微微向繪里那傾斜。
下一秒她便迅速的從繪里的便當夾走了雞塊。
「看你這麼嫌棄這便當,那我就不客氣了。」對上繪里錯愕的神情,妮可揚起了得意的笑容,將雞塊丟入嘴中。
「我的雞塊……」望著少了主菜而顯得空蕩蕩的便當,繪里猶如受了委屈的狐狸,垮了臉不說,還隱隱約約發出小動物般的鳴泣聲。
「趕快吃啦!等等又要上工了。」拗不過繪里的妮可,只好把剛剛奪到的雞塊又夾了回去,除此之外還將自己的燒肉分給了繪里。
「好!」見狀,繪里終於破涕為笑的拿起筷子,乖乖地享用她的午餐。
看到繪里終於以正常速度開始進食,妮可也放了心,繼續與自己的午餐奮鬥。
但嚼沒幾下,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般,再次抬頭看向繪里:「妳怎麼會突然提到做便當?有誰幫妳做了便當嗎?」
「……沒有。」聞言,繪里原先順暢地進食動作啞然而止,但也只是短短的幾秒鐘的事,隨後她便繼續若無其事的吃著飯。
雖是這樣微乎其微的反應,卻也沒逃過妮可的眼睛,她有些氣急敗壞的叮囑道:「那絕對不能收,知道嗎?」
但對於妮可急迫的囑咐,繪里仍是倘若未聞般、不急不徐的吃著飯,彷彿壓根沒這回事。
依造自己對繪里的了解,事情肯定沒有表面的這麼簡單。
理出了這樣的結論,妮可一把拽住繪里拿著筷子的手,義正嚴詞又囑咐了一次:「不准收、聽到了沒?」
「我上工了。」被妮可抓住手的繪里,只是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將妮可的手撥開,起身往另一端的人群走去。
忙碌中時間彷彿過得特別快,繪里一邊將戲服換下,一邊有些恍惚的思索著晚餐要吃什麼。
「給我。」視線所見處,倏地出現了一雙雪白的臂膀。
繪里下意識拿起一旁的礦泉水遞過去,卻迎來對方毫不客氣的白眼。
「我說那衣服……妳是故意的嗎?」沒好氣的走到了繪里身邊,一把撈起她剛剛換下的衣服,妮可便急匆匆的往道具組人員的方向走去。
晚餐……吃什麼好呢……
壓著微微泛著酸意的胃袋,繪里瞥了一眼,正在與工作人員交談的妮可後,把躺在外套口袋裏的手機掏了出來。
一個提示訊息,迅速的捕捉了她的視線,雖然僅僅只是個郵件提醒,卻令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自從進入了演藝圈,不知不覺中人際圈就縮小在這區域,同為演藝人員的大多用的是推特,而公司的人則會直接給自己打電話。
會用郵件聯絡自己的……只有一個人。
腦海裡不經意又冒出了那天——
柔和的燈光下,海未的單薄的身影附了層鵝黃色光暈,折的一絲不苟的外套上還約略殘存著一絲溫度。
那雙直視自己的琥珀色雙眸,盛滿瑩瑩水光,彷若下一秒眼淚便會奪眶而出。
但是,她並沒有在繪里面前落淚,帶著顫抖卻絕決的語氣,一字一句在長廊迴盪著,凜冽與堅定。
這樣的她,還會給自己發訊息嗎?
繪里說不出自己現在到底是怎麼樣的心情,她既希望是海未聯絡自己,卻又躊躇著若海未真的聯絡自己了,屆時,該如何應對……?
懸在手機上的手指,遲遲沒有落下。
「妳在看什麼?」耳邊倏地傳來妮可的聲音,驚的繪里趕忙將屏幕電源關閉。
「妮可晚餐要去哪吃?」機靈的閃開了妮可伸過來要搶自己手機的手,反手將手機揣進兜裡,繪里若無其事的笑了笑。
毫不客氣地賞了對方一個白眼,妮可指著被繪里死死拽進兜裡的手機,問:「我晚餐還能去哪吃?別想轉移話題,剛剛在看什麼?」
「沒什麼啦!就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能吃飯的地方。」以腳跟為著力點,俐落的轉了個圈,不著痕跡地又拉開了點距離,對上妮可質疑的神情,繪里依舊笑的雲淡風輕。
「這附近沒什麼好吃的,妳想吃什麼?讓保母車順帶送妳一趟吧。」
雖然繪里的反應有些可疑,但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也沒有個解釋的妮可,瞥了一眼手上的石英錶,便沒再多糾纏,趕忙催促著繪里上車。
★☆★☆★☆
「前面的路口讓我下車吧,謝謝。」熟悉的街道映入眼中,繪里不禁難掩興奮的拍了拍駕駛座的側邊。
「今天要去『HO』?」用不著繪里多說,深知她習慣的工作人員,方向燈一打、方向盤一轉,緩下了車速。
「對啊,今天想喝點小酒呢~」
車才剛停下,繪里就像個迫不及待孩子,一把拉開了保母車厚重的車門,三步併兩步的跳了出去。
不是說要吃飯嗎?
見繪里走了幾步,才匆匆拉起外套的連帽,遮擋那頭過度張揚的金髮,妮可忍不住在心中翻了無數個白眼。
「我要回公司,謝謝。」確認繪里拐進了小巷後,妮可對著朝自己看過來的工作人員點點頭。
肅黑色的保母車很快地便離開了這條街道。
拐入小巷的繪里,將雙手揣進外套口袋裏,走了沒一會兒,便停了下來,一把掏出了手機,迅速的從電話簿拉出了一組號碼、撥出。
約半分鐘後,伴隨著大鎖解除的金屬聲響,鵝黃色的燈光從門縫透了過來,不偏不倚的照在繪里臉上。
「下次還是在這裡裝個小燈吧,好暗啊……」還未等門完全敞開,繪里便半側著身,鑽了進去。
裡頭的有著一頭亞麻色長髮的服務生,掛著合宜的微笑,問:「繪里醬,今天一樣嗎?」
「嗯、幫我順便做份晚餐吧,剛下工餓死了……」將遮擋頭髮的帽子取下,繪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這裡是繪里常來的一間bar,與其他的bar較不同的是,這邊給較注重隱私的VIP們,另一個進出的暗門。
從暗門進入後,順著走廊便可進入與一般開放式空間區隔開的VIP包箱,這個區域極為隱私,除了VIP客戶與幾個高級服務生外,決不會出現其他生人。
推開了暗紅色的大門,繪里走進了VIP包廂,隨後便筆直地往吧台的方向走去。
「給我一杯龍舌蘭,謝謝。」
跟調酒師點杯酒後,繪里便順勢坐上了一旁的高腳椅,歪著頭看向另一邊趴在桌上的女孩子,她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搖了搖對方的肩膀:「花陽、醒醒!別在這睡。」
女孩被繪里這樣一搖,像是醒了般,緩緩的撐起身子,眨了眨眼,朦朧的紫眸總算對焦成功。
認出了繪里後,花陽馬上撐起一抹笑容,氣若游絲的開口:「繪里嗝……抱歉,繪里前輩。」
「不是跟妳說了,不要別人灌妳酒就通通喝下去嗎?」看著花陽蒼白的臉、病懨懨的模樣,繪里對調酒師喊了下,讓他先端杯茶來。
喝了幾口熱茶後,花陽的說話的音量稍稍正常了些:「繪里前輩,謝謝……我沒事的。」
雖然語氣聽上去好多了,但花陽現在這模樣……
正當繪里打算勸花陽先回去休息之時,一個英氣的女聲從斜後方響起:「絢瀨,好久沒看到妳了。」
「啊、英玲奈,好一陣子沒見了!」聞聲,繪里馬上轉了個半身,以完美無缺的60°角側臉,朝著對方勾起了一邊嘴角。
VIP包廂的某側傳來一陣小小的驚呼聲。
「把妳那萬人迷笑容收起來吧,不要再迫害新人了。」看著繪里不慌不忙地朝聲音處眨了眨眼,英玲奈只是掛著處變不驚的笑容,順勢在她身邊坐下。
對於英玲奈這番帶了點挖苦的發言,繪里不置可否的笑笑:「說什麼迫害呢……我只是表現出我的善意,杏樹跟翼今天沒來嗎?」
「杏樹先回去了,翼的話……」難得地,一向以冷靜帥氣聞名的英玲奈,露出了苦惱的神色。
繪里還來不及去深究對方這反應的起因,就聽到舞廳的DJ台那傳來了熟悉的聲調:「那麼——讓我們有請好久不見的絢瀨繪里與我們A-Rise的統堂英玲奈,來個開場舞吧!」
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果不期然看到翼站在那,一旁被搶了耳機的DJ似乎很是苦惱。
「翼的話……今天發完片衝上排行榜首位後,就變成那樣了。」難得地從繪里總是好整以暇的臉上看到些許的吃驚,英玲奈卻完全開心不起來,她揉了揉眉心,模樣看起來有些困擾。
沒想到一向沉穩的A-Rise的leader會有這樣出格的表現,繪里忍不住輕笑了幾聲,開口的嗓音多了份興味盎然:「也就是跳個舞而已。」
將服務生送上的龍舌蘭一飲而盡後,從高腳椅上優雅的躍下,還不忘掛上招牌的笑容,將邀請的手身到英玲奈面前:「妳不來嗎?」
「奉陪到底。」將右手覆在繪里的掌心,英玲奈利索地從椅子上躍下,與繪里一同往舞池前進。
兩人一踏入舞池,前奏便響了起來,是A-Rise的著名舞曲——Shocking party.
一閃一閃的舞池燈光,眾人吵雜的聲音,彷彿要將靈魂震盪、甩開煩惱的音樂聲。
Party正式開始——
與英玲奈的臨時共舞,很快便將包廂內大多數的目光吸引了過來,若有似無碰觸到對方身體的舞姿,更是令全場的情緒倏地拔高。
隨著舞蹈的動作,逐漸發熱的身子,一點一點滲出的汗水,混著兩人的香水味熏陶的理智似乎都要蒸散了。
——讓人捨不得停下來。
繪里不清楚自己跳了多久,開場曲結束後,不知不覺她和英玲奈便被湧入舞池的人群沖散,不……或許只是英玲奈先離場罷了,繪里不確定。
她只知道不知不覺中,與自己對著跳舞的人,一個換過了一個。
原先她可能會再跳上好一會兒,但猛地湧上的胃酸,倏地拉回了她的神智。
繪里這才想到她還沒吃飯。
此時,卡在忘我而瘋狂舞動著的人群中,短時間也無法輕易脫身,獲得了反胃信息的大腦,似乎刺激的讓嗅覺更為敏感,混合了人們體味、香水味、汗水味的空間,頓時令她難受得不能自我。
但極度注重形象的她,卻也不允許自己就這樣當眾嘔吐,以一手掩著口鼻,繪里舉步艱辛地在人群中移動。
這時,一雙纖細卻有力的手抓住了繪里的手腕,一把將她從舞池裡扯了出來。
她茫然的看著對方俐落的身影、深色柔順的長髮,這被人拉著走的畫面那樣的似曾相識……
逐漸地她淡忘的回憶重疊。
帶著一絲期待,繪里不由自主的呢喃出聲:「海未……?」
「絢瀨?沒事吧?你看上去很難受的樣子。」直到耳邊傳來這與海未截然不同的嗓音,繪里才如同大夢初醒般,愣愣地看著眼前將她拉出人群的英玲奈。
剛剛升起的那一絲絲期待,如同黑暗中的燭光、瞬間熄滅。
「謝謝……我沒事。」繪里抹了抹從額際滑落的汗水,再次揚起了交際式微笑。
「沒事就好……」看見繪里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英玲奈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般,指向花陽的位置說:「噢對了,妳那後輩……她好像吐了,妳要不要過去看看。」
聞言,繪里也顧不上與英玲奈再多說兩句,急忙往花陽的位置走去。
花陽的身旁有著幾位店裡的服務生,一個個忙著以抹布抹去她吐出來的穢物。
一名身上圍裙被嘔吐物噴的極為慘烈的調酒師,匆忙地與繪里擦身而過:「天啊……髒死了……」
那厭惡的神色,淺顯易見。
繪里不禁回想起那時被自己吐了海未一身時,正當她還在擔憂自己給對方的壞印象該如何是好之際……
海未回給她的,不是刻薄的話語、不是嫌惡的神情,是——一句溫暖的關懷、一個體貼的舉動。
——多麼善良的一個人。
搖搖頭將腦中紛飛的思緒掃除,繪里拿起手機,撥給花陽的經紀人。
☆★☆★☆★
目送花陽的經紀人將昏迷的花陽載走後,繪里也失去了玩樂的興致,提著讓服務生打包起來的晚餐,叫了部計程車返家。
回到家後,實在餓的受不了,繪里草草倒了杯水後,打開了剛剛打包的晚餐,迫不及待的將米飯送入口中。
這是一盤簡單的炒飯,但味道卻讓繪里震驚地幾乎要拿不穩手上的湯匙。
她突然想起了海未給她做的便當,裝在鐵製的飯盒裏,有著許多的玉米、洋蔥和鮭魚肉,金黃的米飯還帶著餘溫。
——那是她思念已久的、像家的味道。
『喀鏘——』手中的湯匙倏地掉落地面,清脆的聲響盈滿空蕩蕩的屋子。
「嘔……」趕在胃酸沖出來之際,繪里三步併兩步的跑進浴室,將剛剛吃下的飯與稍早喝的龍舌蘭吐個精光。
乏力的跪坐在馬桶旁,繪里一把抹去額際的冷汗,低低的笑了幾聲。
為什麼今晚會一直想到園田海未?
明明那件事的隔天都沒事的,為什麼直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周才……
原來已經過了一周了嗎?
搖搖晃晃的從浴室撐起身,繪里打算去找點胃藥吃,胃部的灼燒感令她失去了判斷力與自制力。
與園田海未有關的一切一切,像洪水迸發般,迅速的淹沒她每一根腦神經。
絢瀨繪里很混亂。
她承認自己在乎園田海未,但是然後呢?
這就是人們所謂的戀愛嗎?
那,自己該做什麼好?
「痛……」半恍惚的狀態下,她撞到了一旁的櫃子,上頭的提包滾了下來,裡頭的物件灑了一地。
繪里只得欲哭無淚的蹲下身,將滾落腳旁的硬幣一個個拾起,拎起可能斷成兩節的口紅,她深深的嘆了口氣:「真是的……」
費了一番功夫,才將包內四散的物品都聚集到了包包旁,繪里長吁了一口氣,將底朝天的提包翻了過來。
她的動作便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天藍色的雙眸眨也不眨地盯著那靜靜躺在地面上的物件,那是園田海未的手帕。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緩緩才緩緩站起身,到餐桌拎起她的手機,搖搖晃晃的手指好不容易點開了郵箱。
諷刺的是——那只是一封廣告郵件。
所以海未根本沒給自己發訊息。
所以海未根本沒聯絡自己。
所以海未會這樣離開我的生活……
繪里愣愣地望著螢幕,直到螢幕暗去,她才失魂落魄的走到陽台。
轉頭看向隔壁,鵝黃的燈光召顯著屋主尚未就寢的事實。
繪里愣愣地看著,隔壁約一米遠的陽台。
——突然勾起了一抹笑容。
從手機電話簿撈出電話,她點下了通話鍵……
☆★☆★☆★
吃過了晚餐後,真姬拿了件浴袍便往浴室走去,而妮可則在廚房洗滌碗盤。
桌上的手機突然傳來了震動聲,妮可急忙將手上的泡沫沖去,隨意在擦手巾上抹了抹,将手機握在手裡,卻遲遲沒有接起。
她看著螢幕上的來電者,秀麗的眉毛揪的死緊,直到浴室傳來水聲,她才按下了通話鍵。
凜冽的風聲不時透過話筒傳了過來,但除此以外並沒有其他聲音。
感受著莫名跳動起來的眼皮,妮可不禁有些煩躁,努力壓低了嗓音開口:「限你一分鐘內講完,不然我要掛電話了。」
「妮可。」話筒那傳來了繪里有些沙啞的嗓音。
察覺了異狀的妮可,眉頭間的距離又縮短了一截,卻沒有打斷繪里。
「我……喜歡海未。」在繪里微微顫抖的嗓音,這句話卻清晰不已。
聞言,妮可只是再度揪緊了眉頭:「所以呢?她現在不想見你吧?你打算做什麼?」
她恨不得現在沖去絢瀨繪里的家,將她打趴在床上。
為什麼半夜不能好好睡覺,要這樣折騰?!
似乎是妮可犀利的發言發揮了作用,電話那端遲遲沒有回覆。
正當妮可鬆了一口氣,打算隨意說些安撫情緒的話便掛掉電話之際,話筒另一端突然傳來了一陣低笑聲。
「我打算跳過去。」笑聲止住後,是這句不明所以的話語。
「跳過去?你要從哪跳過去?」眼皮跳的猶如要給掀起來似的,這令妮可越發急躁了起來。
「妮可,對不住了。」
——嘟嘟嘟。
然後毫無預警的電話就被切斷了。
對不住什麼東西啦!妳要給我捅多大的簍子!妮可發了狂似的,在心中痛罵了一萬次絢瀨繪里。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她,開始思索繪里剛剛的電話內容。
凜冽的風聲、跳過去?不對啊,園田海未不是不想見她嗎?那她到底……
然後思緒猶如短路般停頓了三秒。
那該死的陽台嗎……!?
妮可一把扯下腰間的圍裙,往房間沖去,慌亂的抓了件外套穿上,似乎是她過大的動靜被注意到了,浴室的水聲啞然而止。
妮可迅速地從鞋櫃拿出許久未穿的運動鞋,坐在玄關的階梯穿鞋,而這時她身後也傳來了真姬凌亂的腳步聲。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因奔走而雜亂的氣息,明顯的感受的到真姬的焦急。
但這時已經無暇去顧及真姬了,若是絢瀨繪里一個沒跳穩,墜樓什麼的……
「我出門一趟,很快回來。」頭也不回的迅速將鞋帶繫好,妮可起身要去拿懸掛在牆上的鑰匙。
剛取到鑰匙的同時,便被真姬從身後抱住了:「不準去……!妮可留下來……留下來好不好?」
背後傳來了真姬似命令似哀求的話語,從真姬髮絲上滴下來的水沾濕了妮可的外套,環抱住妮可的纖細雙手微微顫抖著。
妮可並不是沒有動搖,只是在天秤另一端的是一條人命。
「……妳先睡吧,我很快就回來。」扳開了真姬環抱自己的雙手,妮可頭也不回的往大門走去。
就在她手覆上門把要轉動的剎那,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塊沾溼的布巾死死的掩住了她的口鼻。
無法言諭的化學氣味瞬間盈滿鼻腔,妮可感到驚慌失措,她想掙扎卻被人死死的固定著。
沒一會兒,她便感到強烈的昏眩感襲來,使她無力的傾倒。
在要閉上眼眸那瞬間,她看到真姬掛著詭譎的笑容:「這樣妳就不會離開我了……」
那晦暗的紫色眼眸……
——猶如要將自己拖入無底深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