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7-5-8 02:00 编辑
​One Assassin for the Kingdom
海蘭德新王加冕典禮的那日，蘿潔也受邀在場觀禮。不僅因為她是新王於王儲時代便結識的友人，也由於她運用了拔群才幹和交際手腕，一舉統籌羅蘭斯與海蘭德兩國商業組織，作為聯合商會的代表人物，被經歷多次災厄侵蝕、如今百廢待興的王國慎重地邀請，也是理所當然的。
為展現一國誠意，熟悉她性格的新王甚至指派幾名女僕，帶著準備好的禮服送去下榻客棧，幫忙蘿潔換穿絕不可能只靠自己穿上的繁複衣裝。「藍是我國皇族的代表色，也是艾莉莎陛下最喜歡的顏色。」女僕們興奮又聒噪地在換裝過程中說明：「陛下說，它一定能映稱您的藍眼，果然如此，王一點也沒說錯。」「哈哈，是哦……」被當成穿衣人偶、失去反對立場的蘿潔，只能乾笑幾聲，呆站原地祈禱折磨快些結束。平常行走在外，戰鬥時滿身污泥，也沒看公主殿下對儀容有什麼特別意見，沒想到本人其實很在意這種事啊，真是意外。還是因為要當王了，所以處事態度也變了嗎？想到這裡，蘿潔抿緊唇，嘴角慣有的笑再也擠不出來。她已經不只一次看過，也不只一次處決過背離民心的雙面貴族，儘管極其信任為救世奔走的公主殿下，但消除污穢的現在，導師的失蹤，權力的翻轉，血統卑微、最末位繼承人卻被擁促著坐上王位……即使是公主殿下也可能改變初衷。任何人都會被這個瘋狂世界徹底改變。
──如果真是如此，妳會怎麼做呢？蘿潔問著自己。身為風之骨的頭領，該做的只有一件事，沒有遲疑餘地。
之後，盛裝打扮的蘿潔，走進客棧外等候的馬車前，不忘瞪著那些瞠目結舌的夥伴，特別是男人們個個張大嘴巴，驚慌地問那真的是頭領嗎，是不是哪裡搞錯了啊。「笨蛋……」坐在皇家特派的馬車裡，蘿潔雙手環胸，不習慣的奢華衣裝使頰邊浮起羞紅，綁著頭髮鈴鈴噹噹的珍珠，也讓人渾身不自在。「等見到那傢伙，一定要好好罵她。」給我添什麼麻煩嘛，那個笨蛋！真是夠了！在這群救濟世間的冒險同伴裡，只有一個人是公主，而那並不是蘿潔。早在很久之前便明白了，也不再幻想無聊無謂的小事，她拿起雙刀，誓言為正義粉身碎骨，禮服、珠寶、化妝和舞會，這些事物與她的世界從無牽絆，從根源上便是無影無蹤。可是──偏偏在最和平的時候，它們全都出現了。是因為認識了真正正銘的公主殿下，才會搞得這麼混亂嗎？蘿潔嘆口氣，不想再責備自己的咎由自取。
馬車躂躂地進了王城，等終於停駛，一名眼熟的褐髮女騎士在車門外抬起手，試圖攙扶受禮服阻礙而行動不便的蘿潔，但她只是看了對方一眼，靠自身訓練多年的敏捷輕鬆踏上地面。「公主殿下……呃、不對，我是說，艾莉莎陛下已在會場等候，蘿潔小姐請隨我來。」「跟我說話犯不著咬文嚼字的，伊安。」「沒辦法啊，至少今天，要努力保持這個狀態呢。」給人嘰哩呱啦印象的親衛隊隊員，困擾地搔搔頭，看來在此之前就被訓話過很多次了。同情她一下吧，蘿潔點了頭，不再多說。相比起公主殿下的沉穩寡言，她麾下指揮的這些隊員就顯得性格豐富許多，正反兩極的領導者與追隨者，卻意外地相處融洽，想必是因為極高的忠誠心統合了一切矛盾。蘿潔跟著騎士走入會場，對現場輝煌毫無興趣，在許多華服貴婦中一眼就發現那個人，而對方也是如此，相隔遙遠的距離，翠綠的瞳朝她微微而笑。海蘭德的新王穿著水藍色禮袍，肩披同色系的毛織披風，剪裁設計跟贈與蘿潔的禮服有些類似。彷彿，這本來就是兩套互相襯托對比的服裝，也有幸被穿在兩名心意相通的女性身上。……好吧。也許我沒有這麼生氣。蘿潔坐在被安排好的位子上，唇邊不由得溢出笑容。
「今天穿得非常漂亮啊，蘿潔小姐。」短黑髮的女騎士希萊爾，不知何時偷偷站在蘿潔左方，而明顯被指派來守衛她的伊安，站在右方認同地點頭。「艾莉莎陛下果然很有眼光，對美感也頗有薰陶。」「是這樣啊……」說來說去只是在誇獎她的公主殿下啊，蘿潔呵呵乾笑。「這份美感，恐怕不只是發揮在蘿潔小姐身上。」希萊爾望著被他國貴族包圍的新王，繼續說：「那幾位公主和王子已經糾纏陛下很久了。」順著騎士批判的視線掃去，蘿潔發現好幾名容貌可愛的淑女，眼神迷濛，臉龐暈紅，雙手安置於長裙前，輕聲細語地與艾莉莎交談。作為海蘭德史上最年輕的新王，且尚未擁有眷屬，引來別國躍躍欲試的貴族或王子是可以想見的，但居然連其他國家的公主們也像蜜蜂見到花兒般繞在身邊飛舞，真是個讓人說不出話來的畫面。「公主殿下……艾莉莎陛下從前作為騎士使節團的一員，時常遊歷諸國，謁見各國諸侯，她英姿凜凜的形象在上流仕女間相當有名。」伊安掩嘴輕笑，意有所指的眼神留在蘿潔臉上。「如果要做個公主們夢中情人調查的話，陛下可是絕不會輸給那些英俊的男性哦。」「妳們跟我說這些做什麼？」蘿潔轉了下眼睛，儘管這是再清楚不過的陷阱，但她必須承認，心情確實大受影響。那傢伙不是說等候她的到來嗎？甚至送來如此名貴奢華的禮服。結果現在盡是跟一群青年美女聊天，根本沒空撘理其他人，連來跟蘿潔說一句“妳今天很漂亮”、也做不到。倒也不是蘿潔需要她的讚美什麼的，只是再怎麼說……。
再怎麼說，都是為了她才穿上的。
蘿潔為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海蘭德自豪的名酒滑入喉嚨，卻覺得辛辣地使胸口刺痛。「解救陛下的任務就交給您了，蘿潔小姐。」希萊爾在耳邊說完，驀然，挺直背脊，朗聲大喊：「海蘭德與羅蘭斯兩國聯合商會代表，《鶺鴒之羽》頭領蘿潔閣下──在此蒞臨，恭祝陛下戴冠加冕。」伊安彎腰行禮，四周的貴族也紛紛起身，朝新王齊聲祝賀。蘿潔看到艾莉莎望向這裡，她只好一手撐著臉頰，苦笑地舉起酒杯，用隱晦唇形道：「恭祝陛下戴冠加冕。」
＊＊＊
艾莉莎回到寢室時，那個人已躺在她的床上，沉沉入睡。是因為喝了酒嗎？聞得到迷人的酒香在吐息間縈繞。她坐在床沿，伸手撫開鮮紅鬢髮，想著之後該感謝為蘿潔打扮的女僕們，因為她們優秀而妥善地完成被交待的工作。她喜歡今晚看到的蘿潔。藍色的禮服和純白的珍珠，輝映著那雙明朗的蒼色瞳。
艾莉莎垂下眼簾，臉龐往沉睡女性的唇靠近，想要一親芳澤，卻在最後一刻被掌心阻擋了，她望著蘿潔毫無倦意的神容，微微一笑。「想偷襲風之骨的頭領，妳還不到家啊。」儘管嘴巴被摀住，但鼻尖還是能湊近輕輕相觸。艾莉莎滿足地嘆息了，她想獨自與這個人在一起，想了一整晚。「很抱歉，一直找不到機會跟妳聊聊。」「所以妳就乾脆派人把我帶回妳的臥室嗎？」蘿潔翻了白眼，毫不留情地吐嘈某位新王違背常理的霸道安排。「這在民間的說法是強搶民女，這種貴族通常會被我殺掉哦。」「抱歉，能原諒我這次嗎？」呢喃著不怎麼有誠意的道歉，艾莉莎仍心心念念一件事，仍想達成這件事，而她發現對方的抗拒也減輕了。「原諒我……」她吻了蘿潔的掌心，聽到抱怨的嘟噥聲，選擇不予理會後，頭繼續往前。最後終於，吻到那雙輕上妝彩的唇。
在吻之中，將會被殺的威脅，被冷落的埋怨，孤單等待的空虛，全部一掃而逝。她們變成如此親密的關係已有一段日子。礙於身份，彼此都沒有給出確切承諾，但身為騎士與一國的王，艾莉莎始終抱持純粹誠懇的心意，她希望蘿潔也是如此。她想，蘿潔應該也是如此。畢竟謊言和虛偽，這些卑劣下流的東西，根本不是這個人的風格。
「唔……」聽到低微呻吟，是因為艾莉莎將手放到了被禮服襯托的挺立胸前嗎？「蘿潔，謝謝妳今天的到來。」艾莉莎邊說，邊把人壓往床舖，她從沒讚嘆過禮服的不便設計，直到今夜能一把扯下衣料，輕鬆暴露那對雪白酥胸之前。「妳的道謝就是把我壓在床上嗎？」蘿潔就像以往的蘿潔，用有些粗率的口吻，試圖掩蓋嬌羞緊張的情緒。「也許我以前殺掉的貴族還沒有妳這麼過份。」艾莉莎輕笑而出，更是完整地伏在蘿潔身上，吻了她的額頭。毛織披肩覆蓋兩人，在卸除衣物的沙沙聲中，吻落於肌膚，誰都無暇多言。
＊＊＊
「哦，頭領，妳回來啦？」「累死我了，快給我上一杯麥酒。」夜裡，四處奔走解決貨物糾紛的蘿潔，終於踏著疲憊步伐回到客棧。海蘭德新王加冕結束，商業貿易隨國政穩定而再現繁榮願景，但要說服人民與原本敵對國家的羅蘭斯交易，並非簡單之事。「在妳狂喝之前，先跟妳說一聲，有男人來找哦。」艾裘像個大哥般苦惱地望著毫不淑女的蘿潔，後者只是給了他一記白眼，然後繼續豪邁地大口喝完冰涼麥酒。等拿著第二杯酒，才坐在那個前來找她的男人面前。「呦、塞爾蓋，好久不見啊。」羅蘭斯直屬國王的白皇騎士團團長，粗獷的臉露出極為靦腆的笑。「不算是好久不見，海蘭德新王的加勉典禮上，我有看到妳。」那時的妳，非常漂亮。塞爾蓋臉龐漲紅，結結巴巴地說，真的非常漂亮。艾裘在旁邊偷笑，轉了下眼睛的蘿潔踩他一腳，示意安靜。
「唔、謝啦。所以呢，找我有什麼事嗎？」「啊，我是來說一聲的，明日我們就隨王回羅蘭斯了。」「是這樣啊，祝你們一路順風哦。」塞爾蓋的話頓了幾秒，深吸一口氣。「妳呢？要跟我們一起回去嗎？」「不了，」蘿潔揮揮手，再次喝酒。「我還有事得處理。」「……好吧。」「就這樣？」眨著眼睛，蘿潔疑惑地偏頭看他。「就為了這種事，你特別來找我嗎？」雖然知道真正的騎士都是一群固執拘謹的人──就像某位如今已坐在王位上的笨蛋──但不管怎麼說，為了這件事特別跑來的塞爾蓋也太有禮貌了吧？在旁偷聽的艾裘和其他部下都露出奇妙神情，但蘿潔實在沒空理他們。「我其實是──」
鏮啷！幾道酒杯砸地的聲音響起，後方某桌喝醉酒的人們揪著彼此衣領大罵，但蘿潔還是悠閒地繼續喝酒，待在平民客棧裡這種鬧事屢見不鮮，沒必要在意。塞爾蓋卻無法不受吵雜環境影響，他看著那群人好一陣子，皺起眉頭。「小姐，妳看那個人──」此時，艾裘向她低聲暗示，下巴指指混入打架人群中一抹嬌小的身影。那個身影套著一件旅人裝扮的帽子長袍，只隱約洩漏內裡粉與白相間的騎士服，在一陣混亂中，對方制服幾名大漢，並把他們丟出客棧，命令到外頭走一走冷靜腦子。之後，旅人拉下帽子，一張年輕的少女臉龐展現於世。「艾莉莎閣下……！」塞爾蓋連忙恭敬地站起身。「請不要這麼拘束，塞爾蓋閣下。」海蘭德新王又在深夜偷偷溜出王宮了，但她至少知道該隱密行事，苦笑地招呼另一名騎士坐下。「妳來幹嘛？」蘿潔癟癟嘴。她還在為先前某件事生氣，是關於公主殿下最喜歡的老師來把她帶回去的事。艾莉莎自然地坐在蘿潔身邊，朝她和氣一笑。「馬爾德蘭老師答應留下了，我想跟妳說一聲。」「就這樣？」「就這樣。」艾莉莎愉悅地點頭，望向對面有些不知所措的他國騎士。「塞爾蓋閣下呢，為何如此深夜會在此處？」「我……呃……我本來是想詢問蘿潔小姐的意思……」「蘿潔的什麼意思？」塞爾蓋尷尬地說不出來。至少，這不是該在一國之王面前洩漏的個人心情。「也、也沒有什麼……」「沒有什麼的話，塞爾蓋閣下就不會親自跑一趟了。」艾莉莎凝視一臉無所謂的蘿潔，後者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如果是遇到困難，我很樂意幫忙。」讓妳幫忙還得了。艾裘就著酒杯小聲吐槽。他快看不下去了，從沒見過如此荒唐的追求畫面。騎士等於笨蛋，他不得不認同小姐總是掛在口上的這個真理。
「既然如此，」塞爾蓋豁出去了，也因為得到敬重的騎士所傳達的善意，使他更有勇氣。「懇請海蘭德的王為我見證，這份對蘿潔小姐的衷情。」相對於蘿潔的嘴角抽續，以及艾裘等人噴出麥酒的反應，艾莉莎倒是穩重地連眉宇也沒挑一下。「原來如此，塞爾蓋閣下對蘿潔抱持著好意是吧，我懂了。」「是的。作為騎士，儘管心懷情意，也絕不能給女士造成污點。」塞爾蓋嚴肅地說：「若身為王的艾莉莎閣下能為我見證，那便沒有比此更至高的榮耀了。作為追求的第一步，禮節上也就足夠。」「確實如此。塞爾蓋閣下的確是設想週到。」「沒有人要問我的意見嗎？」蘿潔拍桌抗議。艾莉莎沒有理她，繼續盯著塞爾蓋，沉聲說：「然而，同為追求者之一的我，很遺憾，不能為你的情意見證。」即使口吻再怎麼平淡，所丟下驚人事實也不會被忽略。塞爾蓋張口結舌，再也說不出話。「……誰來殺了我、拜託……」蘿潔在桌上抱頭，人生沒有比現在更丟臉的時候了，艾裘和部下們每個都捧腹大笑，還有人笑到跌倒在地。「你們別再笑了！」
蘿潔生氣地站起身，化被動為主動，抓住艾莉莎的手臂，把她粗魯地拖上樓。「跟我來，妳這個笨蛋，別再亂說話了！」「我只是說出事實──」塞爾蓋被留了下來，楞楞望著消失在樓上的兩人。艾裘拍著他的肩膀，憐憫地勸說：「多喝一點，喝完便把這場惡夢忘記吧。」是指喜歡上蘿潔小姐這件事嗎？還是朝著同樣喜歡蘿潔小姐的海蘭德女王厚顏請求見證、這件事呢？塞爾蓋掩面嘆息，是的，這真是一場惡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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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終於能好好寫CP甜文了><
謝謝各位的留言，先吃個飯再回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