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标题

作者:蓮道
更新时间:2017-05-08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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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宴会






话说,这是鹿目圆香出生以来第一次在外乡度过的新年。


除夕当天,德川家上下忙碌不停地准备晚宴,城下也没闲着,来自关东八州各个德川家的城主携带礼品、家小一齐到江户城向家康贺岁,不光是德川家的人,就连颇有名望的僧侣、学者、商人乃至町民也一同涌入江户城的城门内。


夕阳沿着西边的平原下沉,天还未完全黑下来,江户城的大广间内已是人声鼎沸,比起穿着盛装出席宴会的德川家臣来说,鹿目家就显得有些寒酸了,因为是要上洛请罪,所谓戴罪之身,事先没准备宴会用的和服,少女们凑合了几件勉强穿着,坐在客席上的他们有些抬不起头来。


不过,衣装不会是人们谈论的焦点,戴罪之身的鹿目家不该出现在这里,即便是有主人的邀请,也该坐在末席的位置上,家康却安排他们坐在左侧的首席,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有人推测,家康是有意要拉拢他们。坐在离家康位置最近的知久便印证了这点,宴会还没开始之前,家康便与他愉快的攀谈了很久,对前来道贺的人很是敷衍。


仆人们陆陆续续呈上丰富的美食,晚宴正式开始,在此之前,家康为自己的酒杯斟满酒,他举过头顶,朗声说道:“来,诸位,我家康能有今天的成果,都是诸位的功劳。今时今日,天下统一,再无纷争战事,百姓安居乐业,我等应当再接再厉,为关白殿下尽忠职守,为天下之太平,为丰臣、德川两家之繁荣兴盛干杯!”


“哦!”几个大嗓门武将起身表率,一仰头,一饮而尽,趁着这个势头,其他家臣与宾客也爽利地喝个干净,只有鹿目家的七人,袖遮杯口,象征性地抿了抿酒水。几人的做派招致各种不满的目光,要说来,他们不痛快喝下去是有原因的,德川的家臣桌案上面已经摆满了食物,而鹿目家的桌上空空如也。


他们大概是对家康待客方式进行无声的抗议,家康也看得出端倪来,随后,他豪爽地拍拍手,道:“既然是我家康请来的贵客,自然不能将你们的待遇与我的臣下等同,还请各位见谅。来啊,上菜!”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鹿目家的坐席上,仆人们首先为鹿目父女俩端来腌制的烤马肉,那盘子一经呈上,整个大广间内弥漫着肉香,烤至焦黄的马肉被切成块,配上一叠精致的腌萝卜与一壶上好的关东米酒,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味佳肴。


然而,知久和圆香迟迟不肯动筷子,呆滞地盯着油星四溅的肉片,家康伸着脑袋,疑惑的问道:“莫不是不合两位口味,怎么不见下口啊?”


知久跪拜道:“回三河殿下,祖训有言,凡鹿目的亲族子孙不得食马肉。”


“哦,在下第一次听说,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吗?”


家康扫了一眼家臣席,一位步履蹒跚的老者从席间走出,跪在家康面前道:“恕臣斗胆,这其中确有一段故事。”


家康眼睛一亮,随即来了兴趣,圆香一抬眼,那位老者正是先前出逃的鹿目家臣的宿老,名望颇高,想不到他会在德川家高就,圆香轻叹一声,放眼望去,那密密麻麻的家臣席上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人正躲在暗处看鹿目家的笑话。


只听那老者道:“早年间,鹿目家初代鹿目广则公以北条军身份参与河越夜战,当时北条家下令要他追缴残兵,广则公不慎落单,在武藏国的一处平原上被百余足轻包围。广则公不畏强敌,甚是神勇,一人一马奔驰在平原上,后面的追兵追不上,被他射死一部分,箭射完了又持枪冲入敌群,把那剩下的人悉数杀死。后来,广则公向臣下们提起此事,说:多亏了那匹骏马我才能保住性命,所以广则公规定了凡是血亲后代皆不可食马肉、饮马血。”


在座的一片哗然,只有家康缓缓鼓掌,他感叹道:“果然是英雄豪杰,他的后人理当遵守训诫。只是,我派人宰杀了一匹膘肥的马,又腌制一整天,这……哎,怪我没事先问清楚,差点就让鹿目犯了祖训,来啊,撤下去吧。”


圆香听得出这是一招欲擒故纵,她反应极快,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喂到嘴里,又夹起一片萝卜,一荤一素嚼拌在嘴中,清爽的萝卜解了肉的肥腻,酸咸适口,嚼劲十足,再一口米酒下肚,令人忍不住再吃第二口。


就这样,在知久与老臣惊诧的目光下,圆香吃完整整一盘,她温婉地捂住唇口,隐隐打了个饱嗝后说道:“三河殿下真是破费了,这盘马肉香腻可口,令人欲罢不能,实在是难得的美味,圆香能有幸吃到,都是托了三河殿下的福。”


家康一愣,忽然喜出望外,他拍拍腿道:“哈哈,这便好!这便好!上野守殿下能够喜欢,也不枉费在下一片心意了。”


知久与老臣嘴上不说,脸色却十分难看,家康挥手,那老臣弓着腰,灰溜溜地坐回席位上,正当知久还在犹豫,圆香高声道:“父亲大人,这马肉真的很好吃啊,您快尝尝吧。”知久一扭头,见她眼带泪花,便明白了女儿的用意,颤抖着的筷子夹起半凉的马肉,就这样硬生生地喂到嘴里,嚼也不嚼就吞咽了下去。


家康心满意足,等着第二道菜呈上,端盘子的仆人穿过客席,径直来到晓美焰的面前,仆人跪下来,将饭食一一端上。一条不大不小的烤鱼,一碗味增汤,一碗拌着梅干的白米饭,看似稀松平常的饭食,却令焰瞪大双眼。


“伊义鱼……怎么会?”这种鱼是三河国淡水里常见的鱼类,因其肉质并不怎么美味,故而名声不是很好,但能吃到这种鱼的也只有三河国人,除此,梅干拌饭、味道特别的味增汤,都是三河国人常吃的食物,焰的筷子在空中停了半天,脑中思考着如何解决这道难题。


“晓美殿下,您这是怎么了?难道说,这些也不合您的胃口吗?”家康殷勤地问道。


焰放下筷子,冰冷地说道:“三河殿下是如何发现小人是三河国人?”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与您初遇时就注意到了,您的口音异常熟悉,在下推测您可能是三河国人,于是就花了些心思,替您送上这道饭菜了。”家康的回答平实真诚。“敢问晓美殿下是三河国哪里人士?”


“小人生于三河国渥美的仁木村。”焰不再推脱,她吃下一块有些腥气的鱼肉,将味增汤倒进饭碗里,搅拌两下就吃掉了。


“哎呀呀,那不是大久保庄上的人嘛!这吃法和我等一模一样啊。”家康喝一盏小酒,接着问道:“按说我三河国风调雨顺,是什么原因使您来到上野国的呢?”


焰没有立即回答,她转头望向圆香,直到圆香点头应允时,她才说道:“十一年前,小人刚满三岁,家乡发生瘟疫,父母不幸双亡,是姨母将我养至六岁,一次我在林中走失,被一位修行的忍者带去忍之里。去年执行任务时,我结识了圆香主公,并且下定决心以武士身份出仕鹿目家。”


“十一年前……”家康在嘴里念叨着,忽的脸色一沉,大厅里鸦雀无声。


十一年前所发生的事,令在做的所有德川家臣记忆犹新。那年,织田信长命令家康被迫杀死嫡长子信康及其正室之妻筑山夫人,家康忍痛不得不令手下行刑。就在同年冬季,一场罕见的大瘟疫席卷整个三河国,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场面惨不忍睹,仿佛是枉死的妻儿在九泉之下发出的诅咒。这件震惊天下的奇闻让世人重新见识了家康的性格,从此也为整个家族染上抹不去的阴影。


家康忍着泪水,口中发出憋闷的嗓音:“原来是因为这事,让您受苦了,要怨就怨我这个无能的领主吧。”


焰急忙跪拜道:“小人不敢,此事怨不得三河殿下,若不是您减了我们的租税,我的家人很可能就饿死了。”


“哎,罢了罢了,往事还是不提为妙。你我本隔着千山万水,既能在这殿中相遇,冥冥之中必有上天安排。”家康一抹眼泪,又道:“我三河儿女即使遭天难也能顽强地生存下去,无论如何这点您可千万别忘记啊。”


焰回答道:“恕小人直言,小人与家乡并无太多感情,如今鹿目才是我真正的主家,小人的命是属于圆香主公的!”


“哦?哈哈哈哈哈。”家康突然大笑道。“你们瞧瞧,这股忠贞不二、顽强不屈的性格不正是我们三河国人吗?”


在下的家臣们也一并应和道:“是啊是啊,晓美殿下正是地地道道的三河女子。”


认死理,不知变通,却拥有英勇坚毅的性格,形容三河人是最好不过的了,德川臣族的大久保氏、本多氏等众所周知的武将,有着十分明显的共性,也正是这种性格,一直支撑着整个德川家在乱世中艰难前行,在当世被称之为“三河魂”。


轮到巴麻美这里,她气定神闲地吃完桌上两盘唐果子与洋果子,这些不似饭食的点心,在麻美眼里都是些常见的食物,但这两盘堆砌成小山的稀罕点心,依然引来一些家臣羡慕的眼神。待她吃完,稍稍抹净嘴边的残渣,一个仆人提了柄铁壶,为她在空杯盏里斟满褐色的茶汤,麻美好奇端起,往鼻下一凑,谧静的茶香由热气卷着升腾而起,似花香又似果香,闻着别有趣味,她将茶杯转了三圈,轻轻抿上一小口,卷着香气的茶汤一线入喉,顿时嘴里泛起甘甜,细细一品,那醇厚的香气竟令她眼前一亮,再喝第二口时,只觉脾胃温暖,心神畅爽。


家康见此,迫不及待地问道:“巴玄蕃,这茶如何呢?”


麻美不急着回答,先是一阵沉思,随后抽出腰间的折扇,轻轻甩开,吟唱道:“浓酒醇韵,不及甘露芬芳,迷离半身魂香,茶亦醉人。”


大厅立刻肃静,家康惊讶地张着口,不一会儿,猛烈地鼓起掌声,大喜过望,道:“哎呀哎呀,不愧是闻名关东的巴玄蕃,智谋无人能及,就连诗歌亦是美如其人,竟令这酒气熏天的厅堂满是茶香,让人如痴如醉。”


麻美谦卑躬身,回敬道:“三河殿下谬赞了,小女子孤陋寡闻,第一次喝到,不知是什么茶呢?”


“红茶。明国传来的新品种,堺港商人进贡给关白殿下的,而殿下又转赐予我,看您异常喜爱,我再送您些,这茶可是买不到的啊。”家康得意地说道。“不过,仗着巴玄蕃通天的本事和堺港的人脉,这禁茶您想要,也能搞到手吧?”


麻美听着话里有话,原来家康早就做足准备,把鹿目家查个里外通透,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正面对峙,但席间也有不少私通丰臣的家伙,今晚上的话语不得不谨慎。


麻美袖避唇口,莞尔笑道:“听着三河殿下的话不似在夸,倒像是在揣测小女子。也罢,我也不妨讲讲,这些稀罕物对我鹿目来说并不鲜见,早年父母由堺港出发,把生意一路做到关东,多少都是仰仗了老东家的面子,我与这些同僚们才能用得上舶来物,至于家父的的确确是个商人。”


“哦?令尊是……?”家康被勾起好奇心,设好的陷阱被麻美轻松绕过。


麻美沉稳的回答道:“家父名叫弗兰克·托雷托纳,来自西洋的米兰共和国,年轻时漂泊到东国,在堺港一带做过生意。”


“弗……弗什么?从哪里来?”家康对闻所未闻的语言惊讶不已,他扫视一圈家臣席,可惜家臣中还没有能够解答他的疑问。


圆香机智地插话道:“回三河殿下,曾听母亲大人说起过,弗兰克大人姓托纳托雷,读快一些类似于‘巴’的发音,因为弗兰克大人为见泷原立下不少功劳,所以赐了巴姓。至于米兰……我也是从地球仪上看到的,离这里非常遥远,据说快船得要航行三年才能到达。”


德川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家康尤为惊讶,他结巴地问道:“那……那巴玄蕃是半个南蛮人喽?”


“正是。”


“那玄蕃的家母是……?”家康正要追问下去,本多正信从席间走出,他提着酒壶为家康倒满,用一种讽刺的语气说道:“我说主公,您怎么尽喜欢打听人家的家长里短,人家还是个女儿家,满堂的糙汉子都竖着耳朵听,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啊啊,是是,恕我失礼了。来,大伙儿喝酒!”


家康一声起,满堂又充斥着欢声笑语,酒过三巡,歌者舞者齐上阵,厅堂里更加嘈乱,唯有鹿目家七人无动于衷,谁也不愿上去凑热闹,默默地品茶饮酒。大广间的世界被一分为二,一派欢天喜地,蒸蒸日上,一派毫无生气,如冰寒冷。


沙耶加饮了几杯,醉意上脑,看人也是恍恍惚惚的影子,家臣席上几个留胡须的武将正高歌痛饮,她忽然想到了自己豪迈的父亲,触景生情,令她的心房如针扎般的疼。


家康见状,摇摇晃晃地坐在她面前,向她敬酒道:“弹正少忠为何如此忧伤呢?”


“啊,方才想起家父来,有些情难自禁。”沙耶加慌忙擦去眼角泪珠。


此时,对座席上的一位黑髯大汉忽然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嚎:“我那可怜的女儿啊!嫁到那么远的地方,终日不见,让我好生思念。”旁人劝慰道:“哎呀,再过两天不就见到了吗?你不去找她,她会来找你啊。”


沙耶加噗嗤一笑,心里泛着酸楚,家康倒不以为然,说道:“平八这家伙,喝多了酒就想起他女儿来,啊,说起来,阿稻比你们大个几岁,也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可惜嫁作人妇。”


“哦!原来这就是名震天下的本多忠胜公!怪不得。”沙耶加伸头望去,忠胜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爽朗大笑,举手投足像极了自己的父亲,她本想鼓起勇气向这位阿稻的父亲敬酒,却碍于家康的面子,这一晚也始终未曾说上一句话。


家康拿起酒杯,递给沙耶加,道:“弹正少忠的父亲亦是名震天下的勇将,能为家国战死沙场,实乃武士的荣幸,你切不可太过悲伤,要替父亲好好活下去啊!”


沙耶加万分感激地接过酒,伴着热泪一并饮尽,作为武士,在这种场合哭泣只会丢了主家的脸面,她一忍再忍,泪水又要决堤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触她的面颊。


“喂喂,三河殿下都说了,你怎么还哭啊?”杏子柔声细气地抚慰着她。


家康眼珠一转,凑到杏子面前道:“这不是勇冠三军的常陆守嘛!为何要坐到这么后面,来,我与你喝上两盏!”


杏子急忙拒绝道:“刚才服了些药,不能饮酒,还请殿下谅解。”


“啊呀,我这脑子,竟忘了您染病在身的事,罪过罪过。”家康猛拍光溜溜的脑门,自责道。“啊对了,想起重要的事来,去年关白殿下将我转封至此,连同风见野一并赏赐与我,在下深知这里曾是佐仓家的主城,不知……”


杏子即刻撇出个空当,纳头便拜,高声道:“即是如此,那就太好了!早就听说三河殿下您是治国明主,治下的三河、远江、骏河三国良田沃野千里,百姓安居乐业,如您治理风见野,定是领民之福啊!”


她的回答完全出乎家康意料,家康惊愕地问道:“你说什么?难道你不想要回来吗,那可是你祖上自镰仓时起的领土啊!”


“丧家之犬不敢妄想,我宣誓效忠鹿目,已有封地,在下心满意足了。”


家康转惊为哀,叹道:“哎,可惜将近四百年的名门大家,竟也逃不过风吹花落的命运啊。”他说完后,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向着末席走了过去。


杏子看得出家康的拉拢之意,但人多嘴杂,没好挑明自己的志向——若非鹿目家所赐,不要也罢。


家康坐过的地面还没凉下来,一个梳着整洁发髻的中年男子噗通跪地,哭丧着脸,朝杏子说道:“少主,您还认得我吗?我是山吹时宪呐!”


杏子目光复杂地瞥过她一眼,想到这人从小教她武艺兵法,与她共赴沙场,感情上不亚于自己的生父,但他丢下桃子,一个人杳无踪影,又让桃子吃尽苦头,就这一点怎也无法原谅他。


“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杏子平静地说道,任凭山吹哭红双眼,悲哀之情溢于言表,她依然无法与他相认。


山吹佝偻着背走掉了,杏子叹息一声,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沙耶加见状道:“你不该对他如此刻薄。”


“哼,是啊,我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他呢?我们俩都是物以类聚,看他现在飞黄腾达,我也差不多嘛。”


“哼,差远啦,你的那块地能不能留下来都要另说呢。”


杏子不快地拿起酒盏,还没喝下去就被沙耶加拦了下来。杏子道:“哎,让我喝两口,心里难受。”


沙耶加正色道:“喝什么喝!你伤还没好,一会儿又要喊疼,不许喝!我去问麻美姐要点茶来。”


“喂喂,你是管家婆吗?”杏子嘴上来气,心里却泛着甜味,她不自觉的露出洁白的虎牙,可爱的微笑也令沙耶加轻松许多。


在一旁看热闹的百江渚,就着松软可口的蛋糕观望两人斗嘴,虽然也没自己插话的份儿,单看着也有诸多趣味。


她不知道,家康已悄无声息的坐在桌案对面,用手抓起一个蛋糕说道:“凡是孩童都喜甜食,我那三子也是如此。”


渚听闻后不知所措,立刻跪拜道:“恕小人无礼,竟没注意到三河殿下。”


“无妨无妨,左兵卫大尉现年几何?”


“翻年就十一岁了。”渚畏畏缩缩地回答道。


“哦,与犬子竹千代同岁呢。敢问左兵卫有过婚约吗?”


家康突如其来的一问令渚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抬起头,紧张的注视着家康,那副和善的笑容并未使她放松。


“渚的婚事都由麻美做主,麻美还没说起过这事。”


“咦?这就奇怪了,玄蕃与你非亲非故,该说终身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又干她何事呢?”


渚一时心急,提高了嗓门,吼道:“麻美是渚的主人,渚什么事都听麻美的!”刚说完,她一股脑窜到麻美身边,二话不说钻入麻美的怀中。


“哎呀,这孩子是怎么了,突然这么一下。”


渚带着哭腔道:“三河殿下要把我许给他儿子,这可怎么办啊麻美!”


鹿目七人的脸色十分尴尬,一个个四目相对,家康快步走来,似是要解围,爽朗的笑道:“哈哈哈,孩童之言怎能相信,在下就算有意,也得问问鹿目家啊。”


麻美道:“这可不太好办,渚是有封地的武士,也算是自成一家了,若殿下真有意愿,不如让令郎入赘百江可好?”


“哈哈哈,玄蕃戏言了,犬子不才,恐怕还没那资格。哈哈,倒是两人年纪相仿,我儿又无伙伴,百江左兵卫若不嫌弃,可否与犬子竹千代一同玩耍呢?”


“那真是无上荣幸。”


家康肆无忌惮的笑着,鹿目家也跟着陪笑,这别扭的笑声很快被厅堂里的嘈杂淹没。鹿目家七人,每个人眼里都流露着说不尽的心酸苦楚。


夜入三更,宴会结束,待到仆人们上来收拾残羹冷炙,鹿目一家才缓缓撤离席位,相互搀扶着走出大广间。屋外的冷风一吹,她们红润的脸上终于显露出惨白。这夜,谁也没有困意,几人坐在圆香的房间里沉默不语,干巴巴的等待时间流逝,一同迎接新年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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