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新年
“啊呀,好啊!好啊!”
家康大半夜的在正信的房间内踱来踱去,正信困意难当,打盹片刻,再睁开眼时,家康依然精神亢奋,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的惊呼三声“好”。正信见惯了他这副模样,要么是喜得贵子,要么是打了胜仗。
这近似癫狂的样子维持了足有两个时辰,家康才开口道:“佐渡,你觉不觉得上野守颇有在下当年的风范。”
“什么啊?老朽这身子骨熬不了夜,您有话就全说了吧。”
家康一拍手心,喜道:“三河守被迫杀妻儿,上野守被迫食马肉,这股魄力简直如出一辙啊,真可惜圆香不是我亲生女儿,要不然把这家督之位给了她,可了却我多少心病啊。”
正信心想,即便他的想法成了真,圆香也只会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更何况,杀妻儿与吃马肉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多少有点脑子的人都会顺了家康的意愿。
他没有急着戳破家康,而是听他又慢慢说来:“还有,佐渡,你看晓美焰像不像……那个鼻子、眉毛、眼睛,像不像……?”
“您今天是怎么了,有话就直说啊,若您想纳妾,我去和阿茶夫人说说便是。”正信不耐烦地说道。
“嗨呀,您这是说的哪一出,我并非此意。”
“那您问像不像的,恕老夫眼拙,还真看不出来她像谁。”
家康捋了捋凌乱的发髻,犹豫了半晌,开口道:“我觉得她像阿满。”
此话一出,正信鼓起两个眼球,忽然咧嘴大笑,竟笑出眼泪来。“哈哈哈,主公您要说她像别人也罢,怎会觉她像阿满,两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这位阿满夫人是家康的侧室,结成秀康的生母,曾是家康正室之妻筑山夫人的侍女。十几年前的某天,家康在卧房休息,阿满负责侍候,那夜家康鬼使神差的对这位相貌平平的女子产生了兴致,正如后世有人形容就像是天热口渴,随意在瓜田里摘了颗瓜吃,至于这瓜的外观、味道,吃完便忘了。哪知,独独这一夜,阿满便怀上了家康的骨肉,眼看肚皮一日日鼓起来,筑山夫人不高兴,她怀疑未婚的阿满与人私通。在盘问之下,阿满将那一天的事全盘托出,筑山夫人生性嫉妒,即便信了她的话语,这腹中的胎儿也留不得。于是,阿满被人绑到冈崎城的郊外,就在路上被本多重次救了下来。重次念着对主人的忠心,对阿满的同情,将阿满带回本多庄上,就在那里阿满生下一对龙凤胎,女婴由于被脐带缠死,活下来的那个就是后来的家康次子——秀康了。
自这事以后,家康勉强把母子俩接进城里,但本身就对阿满没什么感情的家康,对次子也不会有什么期待,待到丰臣家索要人质时,家康干干脆脆地就把秀康过继到秀吉膝下,而阿满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喂!佐渡,我可是认真的!我是说两人真有股相似的感觉。”
“好吧,您说是就是,不过,您的意图我大概明了了,请问殿下您真的想好了吗?这可非同儿戏啊。”
家康坚定地说道:“想好了,其实打从第一次见这姑娘时就有了类似的想法,如果非要与鹿目建立牢不可破的关系,联姻虽是个好手段,眼下却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且,焰与圆香的关系非同一般。”
“哦?怎么个非同一般?她充其量不过是个比较亲近的侍女罢了。”
家康摇头道:“据忍者来报,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不过要让鹿目家乖乖听话,必须要拿下这其中一人……”
一个不为人知的计划在二人之间酝酿。
这夜一过,天正十九年(1591年)的第一缕阳光自东海岸的海平线上冉冉升起,这极不平凡的一年犹如平静的海面,水下又是一副暗潮涌动的景象。
清晨,鹿目家一家在观赏完日出后,窝在客房里休息,焰则一早出了主城,圆香和麻美料到有人会在今天派出信使,向丰臣家告密,此信必须销毁。
焰扎起两条粗长的麻花辫,戴上西洋眼镜,身上背了个小木箱,里面装着昨日宴会剩下的唐果子。她来到关所外的街道上,摆起小摊,这位穿着朴素的少女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来,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唐果子哟!”
刺眼的眼光照在焰的脸上,反光的西洋眼镜很好地遮住那双锐利如尖刀的眼神,她时刻在观察过往的行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出现在她视野内,她捧着箱子,跟在那人的马后。
“大人,买些唐果子吧,很好吃的哦。”
那人瞥了她一眼,一看是个文弱少女,便叫骂道:“滚开,不要。”
焰一路小跑着说道:“大人,看您是要赶路去远方,买一些当做口粮吧。”
“啊,真烦人呐,好好,给我包几个。”那人不想被耽搁行程,只好买下来。但是仅凭这点还无法使他完全上钩,待那人从怀中掏出几枚铜板时,焰又说道:“一个只要三文钱,您多买一些吧。”
那人一听,平常昂贵的唐果子竟卖得如此便宜,有时迫于囊中羞涩也不敢买一个尝尝,看着少女天真无邪的面容,他也放松了戒备,从后背的背囊里掏出一串铜钱来。
“这些钱够买下所有的吧?”
“啊够了够了,多谢大人!”
就在焰接过一串铜钱时,她敏捷地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探进男人的背囊中,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张,男人的目光此时焦距在少女怀里的点心上,全然看不到焰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很快,她抽回手,腼腆的一笑,男人竟被她的笑容引得满脸通红。
那人心满意足地上了路,焰在无人的地方掏出信件,没想到寄信人说话极为恶毒,把鹿目家说成是攀炎附势的无耻之徒,而德川即是要暗害丰臣的野心家。幸而这封信被焰用两块火石烧成灰烬,不然去到京都那里一定凶多吉少。
她正要穿过关所返回主城,却在路上听到一阵脆耳银铃声,她屏住呼吸小跑一段,那声音依然没有消逝。无心之人听到这声音不以为然,但作为曾经的忍者再熟悉不过,这相当于某种暗号。通常而言,两个互不往来的忍之里若要交换信息或者诱杀对方,都会有人在暗处摇响铃铛,表明有同行请求面见,听到铃声的人则可以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到摇铃者。
果不其然,焰走到离官道很远的林子里,从树梢上跳下一高一矮的蒙面忍者,其中矮个子的一看就是个女子,令焰惊讶不已的是,露出的双眸竟然是与圆香一模一样的樱色瞳。她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请问有何指教。”
高个子男人拍手鼓掌,笑道:“大人好手法,不愧是虚空之里的头牌。”
“哦,既然知道我是谁了,那最好别惹麻烦。”
“大人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伊贺忍者服部半藏,这位是我的部下麻珠。”
女忍者微微鞠躬,她的双目明亮警惕,是一个忍者该有的眼神。
“哦,如雷贯耳的名人,找我有什么事?”
“呀!其实大人抢了我们的目标,不过,既然德川与鹿目结为盟友,那就当送个人情给你们啦。”半藏不好意思的扣扣后脑,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焰最不喜欢与忍者打交道,这些人肚子里藏着什么心肠很难揣测,焰叹道:“休要胡说,我们何时与德川结了盟!”
“哎呀,两家大人不是心照不宣了嘛,旁人看不出来,我们做忍者的还没这点眼力么?”半藏一副嬉皮笑脸更惹得焰不快,他又道:“大人还请放心,您即是德川的盟友,也同样是我们伊贺忍者的主顾,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价钱好商量。”
“那好,我问你,虚空坊人在哪?”焰随手丢给他一贯铜钱,岂料,就在铜钱丢出去的半空中,拴钱的绳子突然断裂,眼看着铜钱如水花般落地,半藏斜眼笑望她,“噌”一声滚在地面,又迅速起身,只见他摊开手掌,一贯钱全部落入手心,一颗不差,焰终于明白,若是和半藏竞争,自己未必赢得过他。
半藏笑道:“不巧,我们也在找这人,还想请教晓美大人一些事呢。”
“虚空之里的据点并不固定,谁知她现在又在何处安家,你不妨去信浓和北越找找线索,我这里暂时抽不开身。”
“好说,要死的还是活的?费用五百贯,等找到人了您再付。”
“告诉我藏身之所就行了,告辞。”
欲要离开时,焰不自觉地回望那位沉默的女忍者,她心底只觉惊讶,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没多想,她卸下伪装一路飞奔向江户城,不到晌午便回到客房内。
然而焰并不知道,两人在命运的安排下初遇,名叫麻珠的少女将与她结下纠葛一生的孽缘。
午膳过后,几位少女开始商议上洛之事。百江渚应家康之邀去陪三子竹千代玩耍,一来到他的房门前,渚就犯了难,恨不得折返回去。但麻美事先再三嘱咐:“三公子既然叫竹千代,看来家康已把他当成继承人了,虽然现在说将来的事情还早,凡是不该要早早准备吗?你先去探探这位继承人的情况如何,事关重大,莫要视作儿戏。”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渚很少与男子接触,即使是有也都是些奉旨听命的下人,习惯了趾高气昂的她面对身份尊贵的少爷,这还是第一次。
渚总算是鼓起勇气在外面吼了一声:“百江左兵卫大尉前来拜会竹千代少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扇门轻轻拉开,一个梳着精干束发的少年热情地说道:“您就是父亲大人提起的渚啊,快请进来。”
“呃……那个,是我。”
渚局促地跟着进来,房里只有她二人,她更加紧张了,却见这位与她一般大的小少爷大大方方地坐在她面前,举止十分得体,与他稚气未消的面容截然相反。
渚紧闭眼睛,小声问道:“竹千代少爷要玩什么游戏呢,渚除了下棋什么都不会的说。”
“嗯,这样啊,我平时很少玩乐,偶尔与父亲出门去城下町逛逛,其余时间都是在看书、练习武艺。”
渚顿时心生同情,自己何尝不是从小在封闭的烟花柳地长大,被卖到见泷原,有幸能遇到麻美却并没能获得想象中的自由,每日出入主城内外,传达军令,帮着主公们处理政务,一般和她一样大的普通孩童都还在泥地里嬉笑打闹,而她则玩着一种只有武士才有资格玩的“游戏”。
“对了,听说渚是见泷原防御工事的主监,您能向我讲讲是如何修建的吗?”竹千代语气诚恳,话也说得很讨渚的喜欢,她最爱听抬举和赞赏的话语。渚得意地笑道:“既然少爷这么问了,那我就给你讲讲好啦。”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渚仅仅讲了些皮毛,一些事关机密的技艺丝毫未泄露,竹千代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拿出纸张记录要点,二人欢谈至深,不觉间夕阳西斜,透过纸窗的房间令人暖意升腾。
竹千代十分羡慕地说道:“渚真是幸运呢,不似我这般,父亲大人从来不把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什么事情都得原模原样地照他说的去做。”
“啊啊,渚也差不多啦,只比你稍微好些吧,但是麻美和圆香两人经常话说一半,还要让人去猜,真是累死了。”渚无意间抱怨道。
时间不早,渚想着早点回去,临行前,竹千代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卷,呈递在渚的面前,道:“据说这是一本奇书,奈何我天资愚笨,读不懂它,若您不嫌弃,就当是我赠与您的新年礼物吧!”
“诶?这怎么好意思……”渚本意要拒绝,低眼一看,果真是奇书《筑城记》,里面记录了各种筑城的要法与技艺,更有一些失传的旁门左道。渚对这类书籍的兴趣不亚于糖果糕点,于是爽利地答应了:“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渚满心欢喜地辞别竹千代,蹦蹦跳跳的回到房间里,一进门,眼前的一幕险些让她下巴落地。
且不说三个年幼的孩童围在墙角玩积木,五位稍年长的少女们围坐在一个棋盘旁,竹筒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渚认得这个游戏——曾经风靡赌场的“双六”。她气不打一处来,悻悻地坐在门口处,只见杏子一把搂住圆香的脖颈,激动地喊道:“哇!了不起啊,圆香的赌运奇好无比。”
麻美在一旁也帮腔道:“真不亏是主公,手气太好,我就不怎么走运了。”
对坐的沙耶加汗流浃背,她望着圆香丢下的点数恨得咬牙切齿,眼看就要输了,身上又无值钱之物,只好要把衣服当给圆香做赌钱,可惜自己的运气差到极点,毫无反手余地。渚轻瞥一眼,除了圆香衣冠整齐外,麻美、焰还有沙耶加三人的身上只剩一件睡觉时穿的单衣,圆香的背后胡乱放着一堆衣服。她坐在一旁自是气不过,冷冷地说道:“哎呀,你们真是悠闲,这一下午可把我累苦了。”
“哦?拜托你的事情怎样了?”麻美的双眼不离棋盘。
她正欲如实报告,只听杏子大呼一声,推搡着沙耶加道:“起开起开!该我啦,好,这次看我不把圆香拉下马来!”
“嘿嘿,好啊杏子酱,我很期待呢。”
杏子随即摇晃起竹筒,这声音在渚的看来别样刺耳,她再也忍不下去,纵身一跃,飞扑到棋盘上,吼道:“别玩啦!你们看看竹千代,即使是新年该玩乐的时候也不忘读书学习,再这样下去鹿目家迟早要完!”
麻美把她轻松抱起来,笑道:“这孩子,一下午不见就与那位公子好上了?”
“才没有!我是看你们玩物丧志,都快要火烧眉毛了还这么悠闲!”
少女们相视一笑,急忙把门窗关闭,圆香这才说道:“这是策略啊。”
“什么策略?”
“以后啊,你自然会明白的。”圆香轻抚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又道:“锋芒太露可不是一件好事。”
渚听得似懂非懂,躲在角落的桃子放下怀中的达也,无奈地摇头道:“主公的意思是,如果表现太多,德川便能轻易利用我们,这一招不过是迷惑他,但是现在……”
圆香长叹道:“是啊,现在没什么用呢,倒不如借坡下驴随了他的心愿。”
在座的每个人都深知家康的意图,但就时下来说,大树底下好乘凉,繁茂的枝叶却遮蔽了整个天空,若想在此长远的享受大树的馈赠,一定不能长得比树还高大,暂且用这清凉的阴影处静待时机。
家康自接到半藏的信息后心神不宁一整日,半藏对焰的评价很高,一番话语促使家康迫不及待地做出决定。
他踱步在侧室之妻阿满夫人的房门外,焦躁不安的他正在酝酿话语,思索一会儿觉得时机成熟,他轻轻拉开扇门,只见阿满坐在房间最深的角落,点起一支幽黄的蜡烛,长发凌乱像是很久没人侍候,如不细看还以为是个女鬼。
家康走近两步,并未打扰她,阿满夫人正对着一本佛经,一笔一划聚精会神地抄写,口中念念有词。见她这副模样,家康并未有太多愧疚,反倒是脸上的悲哀之情渐入佳境。
“阿满……”家康轻唤一声,似含着久别相见的温情。
阿满夫人全然没听见,眼前的佛经是最好的精神慰藉,有什么能比佛经上的诫言更滋润人心呢。
“阿满!”家康挤了下眉毛,叫道。
阿满夫人受了惊吓,毛笔丢在纸张上,她失魂落魄的用袖子擦拭,不想却越抹越脏。
她侧目望向家康,目光躲躲闪闪。“老爷……您怎么来了?”正说着,累赘般的衣袖又打翻了桌案上的砚台,墨汁顺着桌檐流了一地。
家康见她笨手笨脚,好不气恼,心想,若是这个女子能有焰一半姿色、一半精明,也不至于落得被打入冷宫的下场。
阿满夫人颤抖着声音道:“老爷,莫不是于义丸出了什么事么?”
“他?原来他没给你来过信么?”家康冷漠地说道。“他好得很呢,在结城家过得别提多自在了,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
夜晚的窗外透着庭院的灯火,枯树的枝丫印在地面上,阿满跪在这阴影之下,油腻的长发遮住半张面孔,真个能把活人吓成死人。
她捂着鼻口,就连哭声也令人生厌。
“于义丸……于义丸……”她念叨着儿子的姓名。当年阿满夫人历经磨难,被人吊在树上鞭打,无论如何她拼尽全力要保住肚里的孩子,幸好老天有眼,能得遇贵人相救。怎奈这位公子哥嫌弃母亲出身卑贱,早把自己的生身之母抛之脑后,离家几年不曾寄回一封书信。
家康甚是不耐烦地吼道:“别叫了!我问你,当初你生下于义丸的时候,可有一个死胎?”
“是,奴婢记得当时生下来还是活的,可眨眼之间就没了生气。”阿满夫人更加哀伤,自见到家康以来,眼泪从未断流过。
“是个女胎么?”
“是的。”
“千真万确?”
“奴婢对天发誓,绝不敢有半句谎言,而且,奴婢记得当时是作左大人(本多重次)亲手下葬的。”
家康稍作沉思,在恍惚的烛光下,那双锐利如鹰的目光死死盯着阿满夫人,他严肃地问道:“你想让你的女儿死而复生么?”
阿满夫人抖着唇口,恐惧地望着家康,她很快抽离视线,压抑的气氛似要撕裂她的心脾。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虽然于义丸幸运的活了下来,但比起现在,她更加怀念死去的女儿。
“问你话呢!你想不想让你的女儿死而复生!”家康再次重复道,他的语气更加冰冷。
阿满夫人咽下口唾液,眼神飘忽不定,她轻道:“全凭老爷做主。”
“这便好!这便好!”家康忽然笑道:“既然阿满答应,那我就放心了。”
阿满夫人也跟着抹泪一笑,道:“感谢老爷成全奴婢,奴婢一人孤苦伶仃,若有个女儿作伴那真是……”
“你想什么呢?”家康无情地打断她的话语。“我认个女儿可不是来给你作伴的,那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人才,必为我家康所用!”
阿满夫人更加泣不成声。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你并不是一件坏事,你只若按我说的去做,不准走漏半点风声,自有你的好处。”
家康十分厌恶地抓住阿满夫人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这夜,家康万事具备,只欠一屡东风,他唤来服部半藏,道:“你负责护送佐渡守去渥美的仁木村一趟,按他的命令行事。”
“得令!”
“啊,还有,两日之内务必赶回来,护送我等上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