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7-5-13 15:5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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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ind Will Tell(下)
公主隨她的老師離開之後,被德澤爾搞得心煩意亂的蘿潔只能抓抓頭,努力在進入用餐間前找回平日足以欺騙任何人的悠哉神情。「早安。」「早安,蘿潔。」史雷坐在長桌的對面,疑惑地看著蘿潔身後被關起的門。「艾莉莎呢?」他怎麼以為我們兩個會一起出現呢?因為做了虧心事而變得多疑的蘿潔,愣了好幾秒後才回:「公主殿下被叫去開會了。」『又來了啊,』米克里奧環起手臂,不擅表現情感的臉上,大多時候對人類言行的感想都是這種不耐表現。『一國的公主連早餐也沒時間吃。』『才從淨化龍的疲倦中清醒第二天,艾莉莎さん就已經這麼忙了。』萊拉面露擔憂,一手撫臉,輕輕嘆息。「不過,這才是艾莉莎啊。」史雷揚起爽朗的笑,接受了有些人就是必須比其他人更辛勞的現實。因為,他也是那些人其中之一。蘿潔不禁苦笑。『──未來,那位小姐當王之後,又會變得怎樣呢。』艾德娜突兀地說了這句話,而史雷等人都露出憂心匆匆的表情,看來並非是無端冒出的話題。蘿潔琢磨大家的樣子,謹慎地問:「你們也知道公主殿下是因為這件事被叫走啊?」『豈止知道。』米克里奧說:『那幾個大臣,軍機樞密和主教,這幾天都來找過史雷。』「他們來問我,艾莉莎有沒有當王的資質。」史雷困擾地搔著後腦杓。蘿潔癟嘴,揚起嘲諷淺笑。「把導師當成水晶球了啊,想要你為他們指引國家的命運呢。巴爾特洛卿被除去的現在,他們要快點選邊站才行。」『人類貴族天生只會想著這種事。』艾德娜淡淡下了結論。『所以他們才能更長久地保留自己的血脈。』
就是一群穿著衣服的豬玀。蘿潔認同天族的想法,撥開麵包,沒有望向被詢問者,語氣是平常的漫不經心。「史雷,你怎麼回答的?」「我說我不知道什麼才叫一個好的王。但是,牢記大家的幸福、至今仍為世界奔走的艾莉莎,我想看她將怎麼帶領自己的國家。」「一個好人不一定是一位好的王。」蘿潔撕了塊麵包放入嘴裡,嘲弄的笑始終掛在唇邊。「也有很多好人,一旦掌握權力就變成壞蛋。」是這樣啊。史雷笑了笑。「我對這些事真的不太明白。但我總覺得,如果世界能把艾莉莎那樣的人變成壞蛋,那它真的無法被拯救了。」「……公主殿下是史雷第一個遇到的人類吧?」「是啊。」史雷瞇起眼睛,笑得可比燦陽。「第一個遇到的人類是艾莉莎,真是太好了。」「她一定也覺得,導師是史雷,太好了。」有感而發,使蘿潔意外溫和地說著:「我也是……我也覺得、你們兩個能相遇,太好了。」不受污穢影響,極其純粹的兩人,抬頭挺胸走在世界之前。他跟她的相遇,開啟此後所有的故事。在這個故事裡,蘿潔不知何故跟著出現,她越是站在最近的地方看他們奮鬥的身影,那些邪惡的、卑鄙的、不可饒恕的東西卻越是深刻在心。如今仍潛藏靈魂,怎樣也抹消不了的恨意,風一吹就會激起狂嵐,淹沒無能維持平衡的理性。如果你們也遇到我所遇過的事──偶爾,站在陰影下觀察眾人的蘿潔,黑暗念頭浮現會迫使她想著──如果你們也像我一樣,恨得想撕裂某些人的身體,折磨他們每一秒的生命直到永久地獄的話……。
如果你們跟我一樣。
然而,史雷跟艾莉莎,永遠不可能跟她一樣。現在已經很清楚了,即使曾遇到同樣的事,被背叛,被傷害,痛苦地叫不出聲,他們三人選擇走向的道路也絕不會一樣。「史雷,你這句話就代表站在公主殿下那邊了。」「我知道。」「如果她變成一個不好的王──」「──到時候,蘿潔會幫她。」史雷口吻堅定地說:「就像妳以前幫過她那樣。」蘿潔點頭承諾。「我會做我該做的事。」我們是風之骨。對失去正義的掌權者,對踐踏公平的惡徒,我們的信念永遠只需做那件事。順著風裡傳來的聲音。各種願望,祈求,悲苦至極無法自救的聲音。風會知道一切……並且,帶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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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聽到敲門聲,蘿潔最後一口喝完從皇家侍從那裡接下的海蘭德特產紅酒,蓋上午後在圖書館隨手拿走的歷史書,走離書桌前去開門。「……怎麼了?」門外,站著讓她驚訝挑眉的人物。是今日一整天都沒有見到人,一身騎士袍已卸去鎧甲的艾莉莎公主。「抱歉……看到妳的窗戶還亮著燈,想著……」公主殿下有禮和氣地說明來意:「想著,在一天結束前,來跟蘿潔說些話。」「唔……哦,那,那就進來吧。」還是有點尷尬,蘿潔搔搔不由得發紅的臉頰,等意料之外的來訪者踏入房裡後才關起門。「妳在讀書嗎,蘿潔?」注意到桌上的書本,公主好奇地問。「稍微看看而已,配著喝酒殺殺時間。」公主殿下笑了,蘿潔卻移開視線,那柔和誠懇的笑容,看得她坐立難安。「今天……身體還好嗎?」「沒有奇怪的地方。妳呢?」「很健康。下午已經能跟部下們進行槍術練習了。」「還是別太勉強得好,畢竟妳現在──」蘿潔頓了頓,思索一會兒後,轉而說:「是嗎,所以妳已經可以拿槍了?」一頭霧水的公主,純真地眨眼。「嗯……是的。」「那麼,可以陪我玩一下嗎?」蘿潔伸個懶腰,戰意融化在笑意裡,使得公主殿下收起和善神態。「我也是睡了好多天,很久沒動動身體了。」「……為什麼突然……」「如果妳是怕打不過我的話──」「──好吧。」公主嘆口氣。她很明顯知道蘿潔在考慮其他事,但並不確定該如何詢問。「如果妳真的想打一場,我願意奉陪。」
為什麼會突然想做這種事呢?庭園裡,月下的純白花朵被武器風速劃過,引得四周落英繽紛。公主執起長槍,以俐落迴旋和堅固防衛,對付著身形疾速、蹤跡如樹葉搖曳的影子游移不定的蘿潔。到底為什麼──艾莉莎擋住差點殺至眼前的刀尖──咬牙凝視眼神比雙刀銳利的對手,那個人穿著晨間見過的綠色襯衫,白色的短外套,鮮紅赤髮在黑夜裡相當顯眼。她對她說過,很喜歡。是喜歡什麼呢?躲過劃來胸前的一刀後,艾莉莎突然想不起來。由於身為暗殺者的訓練,蘿潔使用武器的方式、她的所有動作都意在奪人生命,艾莉莎只好拋棄與騎士們戰鬥的想法,專注於保護自己,但“盡量不傷人”觀念甚重的她,又因為與蘿潔前晚曾有的親密關係,被輕易地瞄準了一時猶豫的關鍵處,最後被另一把刀刺入喉前肌膚。「“專守防衛”──就是得不斷面臨這樣的危險哦,公主殿下。」肅穆的持刀者,輕聲警告:「不要忘記了,我還是能殺掉妳。」「我從沒忘過。」持槍拄地,艾莉莎望著蘿潔,不管滲血微疼的現況,揚起苦笑。「一直被暗殺者監視,這件事,我沒有忘過。」只要有一個行為做錯,只要有一次腳步踏錯。只要出現半分偏離公義的私心。這條生命就無能再苟活。
「是即使知道,也要站在我的前方嗎?」「蘿潔,我呢……今天在評議會對大臣們說了──如果我被視為合格的繼承者,我願意領導這個國家。」握住蘿潔的手腕,依然掛著哀傷淺笑的艾莉莎,將持刀的手緩緩放下。「這是我從沒想過的事。但當我成為史雷的從士,當我……能看到那些污穢後,我無法再視而不見。」我的父王,我的兄長們,這幾天接觸過的臣子。「大家……跟海蘭德一樣,快要被污穢侵蝕殆盡。」她低下頭,愧疚地咬緊牙關。「就算將被罵為可憎奪權的公主,我也不能眼睜睜看他們危害我的人民。」「那就把想保護的東西通通握住吧。」蘿潔抬起手臂,一手撫著金茶色的髮,一手放在公主的背後,將她溫柔地抱入懷裡。「我們一起去拯救這個世界,然後,妳就可以回來拯救自己的國家了。」「……蘿潔,」艾莉莎感激地回抱大方贈與關懷的女性,其實是想來跟她道明,今天有多想念她、這件事。「今晚,可以跟我在一起嗎?」蘿潔的心跳漏了一拍,但沒有中斷擁抱,反而在公主耳旁羞赧囁嚅地指責:「不是說了只當一晚的伴侶嗎?」艾莉莎閉起眼睛,耳根透紅,孩子氣地緊緊抱住,深怕她走開。「我說謊了。」
莫名的強風吹起,蘿潔抬眸往樹上看去,德澤爾的身影隱約坐於樹幹,提醒她下一步的抉擇。但她沒有理他。沒有必要向他證明什麼。克南王子的教訓,蘿潔一輩子都不可能遺忘。所以這次也一樣──她會在公主殿下身邊──身為風之骨的頭領,藉此比誰更能提早決定,未來哪一天必須執行處決惡王的行動。
如果妳跟我一樣。如果妳遇到與我相同的事。──那夜,蘿潔再次躺在海蘭德公主的大床。那夜,換她教艾莉莎該如何撫摸她,如何帶她攀至巔峰。
請妳別變得跟我一樣。風裡傳來了聲音。風知道所有的事。蘿潔卻無法分清那是屬於誰的祈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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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寫上篇時明明是要寫傻白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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