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7-5-15 00:1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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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 Must Be Her
今日的希萊爾一樣準時來到王廷進行守護艾莉莎公主的職責，但是，那位尊貴的大人罕見地仍待在房內，直到她受命入房，發現已穿好黑色襯衣、淺綠領結在領口綁得整整齊齊的公主殿下，一手摸著下巴，深思地緊盯幾件擺在床舖的騎士袍。瑪爾特蘭閣下和伊安都在。「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公主殿下還在考慮今天該穿哪一件衣服。」伊安流利地回答，希萊爾先是笑出聲，然後才發現原來她是認真的。「呃……究竟是……」「希萊爾怎麼想呢？」煩惱的公主殿下轉過頭，詢問著仍滿臉疑惑的部下。「哪件比較好？」「比較好……？是指……？」「前幾天，」公主殿下正了神色開始解說，而一副已經聽很多次的瑪爾特蘭閣下嘆口氣。「蘿潔說，白色跟粉紅色，很好看。」這些也是，要好好感謝妳們啊。公主殿下感佩地致謝，但希萊爾越聽越迷糊。蘿潔小姐的名字，在整句對話中出現得非常突兀。她望向伊安，後者聳聳肩，緊閉嘴巴。第一次看到即使對著王公貴冑也口無遮攔的童年好友如此克制，希萊爾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把自己搞得緊張不已。「某人前幾日說了，“公主殿下穿起白色和粉色的騎士袍很好看”──之類的話。」瑪爾特蘭閣下仍是一臉正經，卻有隱忍的反感情緒融在沉穩音調裡。
這位某人，顯然就是上述對話中出現的蘿潔小姐了。瑪爾特蘭閣下基於某些緣由，從沒說過這個名字。
「所以我才得感謝妳們，當初是妳們堅持要我這麼穿的。」燦爛一笑的公主殿下，啊啊，今日依然是颯爽又可愛的公主殿下。希萊爾感動地望著她尊貴的閣下，直到──「──我從不知道這樣的事，但是，如果能讓自己變得更好看的話……」在各種情況下都不會是壞事、對吧？那雙澄澈翠綠的眸，期盼地望著希萊爾，等待一個正面答覆。「……那個，如果我沒理解錯誤的話，」她確認性地問：「公主殿下，是想讓自己在蘿潔小姐的面前，看起來更有魅力嗎？」啊，臉紅了。乘馬持槍，與騎士同袍並肩作戰，驍勇不屈的公主殿下。為救助人民，保護物資，面對天災或人為的艱險從不退卻，溫柔善良的公主殿下。即使傷痕累累，被政敵攻訐，仍將為公義獻上生命視為職責所在的公主殿下……現在，清清楚楚地兩頰暈紅。「……這樣子、很奇怪嗎？」微弱的，帶著沒自信的聲音。在人前抬頭挺胸是訓練也是義務，艾莉莎公主此時卻像才剛睜眼望著世界的小女孩，怯弱地問著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一個、只是想在某人面前變得更好看的傻問題。「完全不會哦。」取代希萊爾回答的人，是對奇妙狀況總能瞬間臨機應變的伊安。她開朗清亮的語氣，如平日那樣為公主殿下的唇角帶來微笑。「有問題的只是，艾莉莎大人長得那麼可愛，很難再變得更好看了！」「伊安……」公主殿下對伊安的讚美，向來視為符合本人性格的誇張談笑，但這次，她居然比平時更高興地接受了。「艾莉莎──」拿起一件嶄新的騎士袍，瑪爾特蘭閣下一手撫著公主那張仰高凝望時、更顯乾淨溫潤的臉，輕聲建議：「就這件吧。」「是，瑪爾特蘭老師。」瑪爾特蘭閣下笑了，非常溫柔，充滿驕傲的神情。那位閣下不想說出某人的名字，感覺，希萊爾有些明白了。──總而言之，在仍一頭霧水的時候，今早事件順利解決。
午後，按照既定行程，與公主殿下一行人帶著食物與醫療用品，前往瑞迪雷克西區的重建處。騎在馬上的希萊爾，在緩慢行進的一路上，稍微調整腰間長劍，終於能放鬆警戒，吐出大氣。她們剛從某位大臣的大宅出來。在先王被弒殺，災厄時代來臨的今日，捨去長年來以輔佐之臣自居的心態，決心尋求繼位之權的公主殿下，最近不得不與各派臣子商討說服、爭取同盟，其中當然也有最初就抱持敵意，實際上為人也相當差勁的傢伙，他們忌憚公主愈漸深厚、勢不可擋的人望，更畏懼著公主與導師的緊密關係。過去，公主殿下對這些人的態度，總是於禮節範圍內給予信任，總是為他們的言行找一個最有苦衷的理由，但自從成為導師的從士，據公主的說法是“已能親眼見到污穢”之後，公主殿下在接見貴族大臣時，鎧甲與長槍始終不離身。對政敵有所警戒當然是好事，然而，正因為是發生在如此高貴廉潔的公主殿下身上，所以真的是好事嗎？希萊爾無法給自己一個答案。也許，同樣能看到所謂污穢的蘿潔小姐，才能明白公主的心情。
「……可是，真讓人吃驚啊……」「是啊……」騎在右方的伊安突然開口，希萊爾順著思緒回應，下一秒才回神過來，斜眼看她。「妳說什麼讓人吃驚？」「那妳幹嘛回答。」伊安瞪來一眼。「妳管我。」「隨口胡謅的希萊爾最討厭了。」「我明明什麼都沒說……所以妳到底想講什麼？」「我是在說，」看著前方有段距離，同樣騎乘馬背的公主殿下，伊安嘆道：「沒想到艾莉莎大人中意的對象居然是蘿潔小姐，太讓人吃驚了。」明明跟導師大人的感覺那麼好，談得來又那麼相配！啊啊，居然看走眼還站錯隊，伊安扼腕無比地碎唸。確實是，怎麼想都不可能會在一起的兩人。希萊爾望向前方正跟傳令小兵交待事宜的公主殿下，她經由自由意志、誠心選擇侍奉的大人，最近幾晚跟蘿潔小姐的交錯，在王廷裡並非祕密。一直以來貴族便被允許擁有各種風流韻事，結交複數以上的情人實屬常態，無論是婚前婚後，只要別大肆宣揚，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公開祕密也不要緊。更何況，在這些較為年輕的皇子王女中，艾莉莎公主的清廉使她從無私密緋聞，如今有了一位對象，實際上該以“好不容易”來形容才對。但，偏偏是那樣的對象。
希萊爾試圖在腦中梳理整件事。最初，為阻止戰爭而前去古雷弗坎盆地的途中，公主殿下突然宣佈讓蘿潔小姐等人跟隨，當然，身為衛士的她們都知道那群人的來歷，所以不免多花精神警備總掛著悠哉笑容的暗殺者。最後，公主殿下帶著蘿潔小姐前去蘭登師團長的佈兵營，而這個決定也導致她血流不止地被帶了回來。縱使不清楚戰鬥過程，但希萊爾並不會為此譴責蘿潔小姐的保護不力，因為公主殿下跟所有騎士都很清楚，執行任務的最壞結果不能怪罪任何人，況且，若能阻止戰爭，即便是以一人生命為代價都是值得的交易。而對公主殿下而言，絕不會允許其他人犧牲。所以……再怎麼悲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就連瑪爾特蘭閣下都難掩放棄神情。久經戰事的她最清楚，不管如何迴避，無論怎麼磨練自身技藝，只要身處王家、只要離不開爭鬥，永遠必須面對生命逝去，永遠必須……不斷地送走摯愛之人。但並非騎士、恐怕也不遵循國家義務的暗殺者，不知何時跑走了。等她再出現時，帶著導師和奇蹟。──希萊爾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份救助公主的恩情──於是，即便身為衛士發現，蘿潔小姐有時仍會用審視眼光看著公主殿下，彷彿正在琢磨此人該殺或不該殺，但希萊爾已不像過去那樣戒慎，畢竟，艾莉莎公主的命也是蘿潔小姐救回來的。
「……真複雜啊。」只能給出無與倫比的彆腳回答。「是啊。」伊安也心有同感。「以前喜歡隔壁村的洛克斯，好像都沒這麼麻煩。」「妳喜歡過洛克斯啊？」「不行嗎？」「反正也都是些沒結果的戀愛。」「希萊爾──」伊安又生氣了。希萊爾不想理她，策馬往前跟上公主殿下。
發送物資的同時，掌握民間氣氛也是此行目的。她們隨公主詢問各團體的領導者，給予關心和承諾，所幸民眾情緒並未像聖劍祭災禍那樣充斥恐懼和不滿。是因為得知公主殿下為解救他們，甘涉險境與導師等人淨化龍的努力嗎？還是因為比起無止盡的災厄，滿心為公主殿下的健康祈求、如今也終能得願的事實，讓他們對未來、對祈望這件事，依然能抱持信心呢？連祈禱也沒有用──向來是人們最害怕的事。
忙碌的時候很快就日落西頭，傍晚時分，希萊爾來到獨自站在破垣殘壁中，皺眉看著四周慘況的公主殿下身旁。「艾莉莎公主，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啟程回王廷。」「啊、辛苦妳了，希萊爾。」我隨後就加入你們。這麼說的孤獨騎士，卻依然握緊拳頭，望著眼前殘破的王都。「公主殿下……」「希萊爾，妳覺得……是海蘭德太墮落，才會招來這些劫難嗎？羅蘭斯和其他國境，從沒有像我們一樣數次被攻擊。」從前，被譽為水之都的瑞迪雷克，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它有著嗜酒樂天的人民，豐饒的麥田和排在王城前絡繹不絕的商旅。今日的它骨頭裡滿是腐朽，人心飄盪絕望，發臭糜爛。今日的海蘭德，失去一名被污穢纏身的國王。「如果我能早點發現、早點做些什麼的話……」公主殿下滿腔的懊悔，被清風全數接納，飄揚到更遠，更廣的他方。也許我還能拯救父親。也許，還能至少──「──艾莉莎公主，」希萊爾做出失禮的事，她截斷公主殿下的話。「您能看到我身上的污穢嗎？」「……希萊爾嗎？」拂去驚訝，轉為苦笑的公主輕輕搖頭。「希萊爾身上並沒有這樣的東西。」「那麼、伊安有嗎？」公主再次搖頭。「瑪爾特蘭閣下呢？」「妳們都沒有哦。」不太明白這些問話的目的，公主殿下慎重地看著部下。「意外的，沒有的人還蠻多的嘛。」察覺話中涵義，公主殿下笑了，那是能沖散烏雲的笑。那是，連颶風也帶不走的溫暖。是啊。蠻多的呢。為世界努力的人們。「走吧，希萊爾，回王廷去。」
英姿煥發的艾莉莎公主，敏捷躍上馬背，帶領騎士們離開市鎮。她的長槍別在白馬側身，閃爍與本人相合，毫無血漬、雪白高潔的光輝。騎馬時，夾緊馬身的大腿健美而精緻，纖細的腰上下律動，藏著美麗指尖的手套握緊馬繩，矯健地領導他們──啊啊，希萊爾再次讚嘆，果然當初為公主殿下決定了一套最好的騎士袍。光是看著就覺得士氣高昂，情感亢奮。
──之後。回到王宮，稍微舒展心情的公主殿下，和伊安走在一起聊著她弓術上的進展，大部分時候當然是擅長聆聽的艾莉莎公主微笑地點頭以應，而如此場景，令人感到加倍溫馨。「然後呢、然後呢，我就這樣刷刷刷！再那樣啪啪啪──」伊安手舞足蹈，還搭配某種只有她才知道的自我流配音，詳述某件希萊爾聽過太多次根本沒興趣再聽的冒險。「啊、是蘿潔小姐。」忽然，她冒出這句話。弓箭手優越的動態視力，可比誰都快察覺，前方某位赤髮的少女正要走離轉角。「蘿潔！」公主殿下難得放開聲音呼喊，並立即跑上前，開心地與被叫住的對象聊天。被留在原處的伊安，望著交談甚歡的那兩人，喃喃低語：「……我也許說錯了呢。雖然艾莉莎大人跟導師大人是真的有很好的感覺，但是……」「啊，是啊。」這次，希萊爾並非隨口亂應，而是深切體會到好友的感觸。
因為在那刻，發現蘿潔小姐的身影時，公主殿下露出前所未見的表情。她的世界瞬間毫無陰霾，靈魂被自由之風承載，晴空萬里。
已經不是小女孩談戀愛時單純的心思。不是“我能在某個人面前變得更好看嗎”之類可愛透頂的問題。艾莉莎公主那樣的笑容，一目了然。希萊爾嘆口氣。偏偏是跟這個人，偏偏在這種時候。偏偏是、這樣難以割捨的慕情──。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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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努力寫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