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9654321 于 2017-5-19 13:56 编辑

横亘欧洲大陆的版图是帝国的标志，普鲁士、奥斯特里克、比利时、匈牙利，皇帝与平民一道说着卡尔斯兰特语并以此为傲的时代已经过去，军队的守卫范围从高卢的边缘一步步紧缩，退到本土，再退到柏林，最后官员将领们统统挤到“狼窝”，铁十字勋章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加兰德记得第十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时候这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情景，一家里坐火车过来，自己看着窗外，父母牵着妹妹。头一次由运动员进行火炬传递的决定引起人们惊呼，刚加冕的皇帝意气风发、向体育场内惊叹的十万人群宣布，下一届奥运会在扶桑进行，而之后的每一届都将发生在卡尔斯兰特的境内。

“……70%工业受损，工厂与炼油厂所剩无几。”同僚指挥官撇下报告，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做声。陛下坚信卡尔斯兰特技术品质不可比拟、帝国保卫战不会容忍所谓国际援助，集团军和中央集团军群集结了剩下几乎所有兵力。

“48个步兵师、9个摩托化师、6个装甲师。共80万人，10400门火炮和迫击炮，1500位地面机械化少女、3300双飞行脚。”

预估的异形数量至少是三倍。270个师的地面部队，将近20支重甲，14个空军集团军规模的部队。奥得河、尼斯河防线的侦查已经确定，一周之内交火不可避免。

“从欧拉西亚方面攻来的主力部队，我们还有最后一道可以依守的屏障，”海因里希指着地图，“装甲部队在丘陵地区的作用有限，坚守这块屏障有助于消耗敌方的进程。所幸的是异形本身不具备复杂战术能力，以拖延扭转战局并非不可能之事。”

“理论上是的。然而若是它们兵分三路，那么南北战场的形势则不容乐观。”

“空军能提供多少支持？”吕佐和莫德士看向加兰德。除去召回的王牌老兵之外，驻守的见习飞行魔女部队不叫人抱多少希望，糟糕的环境更使飞行训练无从展开。加兰德说：“目前的情况不允许我们与战斗单位纠缠。我们寄希望于击落重型异形部队，毕竟是它们造成了千百万地面士兵和平民的死亡。”

最终重点兵力布置仍在泽洛夫高地，奥得河一尼斯河地区的水流作为天然屏障被寄予厚望，之后柏林城内——若是到了那一步，作为身处南利比昂的皇帝陛下的命令——一个街区也不退让。散会的时候气氛仍然沉默，回到空军指挥部办公室的加兰德脱下外套，整个柏林——整个国家境内剩下的飞行魔女军队指挥官——等着她的命令。

“她们拨给我最新的55毫米口径R4M空对空火箭了，大型异形会像被霰弹枪击射的野鸭子一样凌乱四散。”她笑着躺倒在皮椅子上，对面立正站好的一排中队长低头听着，从几乎退役的老面孔、到十三四岁头发都梳不整齐的小女孩，恍惚间加兰德觉得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算算其实也只有四五年吧，刚刚从伊斯帕尼亚回来的自己应招来到空军学校，底下的面孔兴奋而迷茫，自己只是一个会穿上飞行脚瞄准的人罢了、全靠着幸运比那些更加技艺精湛的人活得久了一些，她们眼中的崇敬与信赖却至于把生命交到自己手中都毫不犹豫。

“我和其他经验丰富的军官会各自带领两或三个编队，前往前线或在城区附近待命。很惭愧，人员情况有比我更加熟悉的伙伴、我需要听从她们的意见，所以分配上稍后会做具体安排。”

“起飞的时候请谨慎，虽然现在天不暖和、但发动机烧起来的感觉可不舒服，”她点起了雪茄，“飞不动的时候记得抛下飞行脚，觉得不过瘾的、回来加满油再跑一趟吧！逮住它们好好玩，我们手里有整个卡尔斯兰特的Me-262！”

最后一个中尉关上门的时候，加兰德手里的雪茄烧到了末尾，抖了烟灰之后、她起身去拿玻璃酒杯。

“不来一杯吗？”

莫德士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侍奉主。”

“是是是，”满当当给自己倒上的人哈哈大笑，“皇帝问了之后的个人愿望是干预明斯特教区主教受诋毁一事，查处的戈林在旁边脸都黑了，陛下还马上热切答应，一连说了几遍以你为荣，”仰头下去一口喝了小半，“要不是那是你获得钻石勋章之后的对话，我还真觉得是你漂亮脸蛋红颜祸水哦。”

“外形端正也是军官的必要修养。相貌是天生的，面貌和仪态却可以通过自我约束达到改善。”

“我第一次出事之前也有张俊脸，”与这人的谈话总是古板回应，加兰德却毫不减兴致，“鼻梁很直、头骨尖上没塌，眼窝深深凹进去，眼角也没有这样撇下来，你知道，典型的卡尔斯兰特人那样，就是不是金发。”

里希特霍芬联队的时候你眼窝就是这样的。莫德士觉得她有点喝醉了，不过她没醉的时候胡言乱语一向也不少。而且很多卡尔斯兰特人也不是金发。

“我家里是很大的庄园，高中的时候父亲送我去读艺术、宗教，我却跑去玩滑行翼。”那些自然是比不上飞行特技令人身心激动的，同为魔女的母亲为自己创造了接触飞行的条件，机械与魔力创造的奇迹自然叫人无法自拔，与之相比钢琴与歌声之类撩拨情绪的技艺就显得小家子气许多。“后来军官聚会的时候我总听着一些曲子耳熟，不过什么也说不出来，但真的是好听，莫德士，没有那些曲子、舞会和喝酒的乐趣就少了一大半。”

“你们好好读了课程的人学的什么呢？”加兰德问，“军官学校教我们普鲁士帝国的经典战役，腓特烈大帝当年被不明军队兵临城下的时候也没有放弃，一兵一卒打出了伟大的胜利。宗教，哲学家和艺术家呢，他们对战争采取什么样做法？”

“作为人为的灾难，”莫德士回答，“祈祷它会过去。劝阻它再发生。”

加兰德大笑起来：

“简直一无是处。果然你们该活在和平年代。”

广播被封锁，风声却总有间隙。大量调动和国家边境的军队部署不可能毫无痕迹，没有一个停机坪愿意在四月初前往柏林，皇帝宣称计划顺利，已经集结世界最优良的部队要在卡尔斯兰特的中心将异形一网打尽，这是将成为他在位伟绩流传下来的战役，一个月之后火车和民用飞机即将恢复，民众将在城外拾取异形的紫色碎片作为室内装饰。

作为501队员的巴克霍隆和哈特曼曾受到征召，以加兰德少将的名义寄来，措辞很恭敬、出于实验目的组成一支王牌部队参与帝国保卫战，仅仅以个人情谊邀请，颇有志愿的意味。基地成立以来罗马尼亚战况焦灼，商讨过后二人先后发出拒绝，首都也不再挽留。

运输机降落的时候十分匆忙，不算正式报备过的飞行员慌张地撤离，明娜压着帽子说了一句感谢，若是遇到盘问飞机上有一张威尔克中校的签名命令。轰鸣的炮火声中机身迅速远离了柏林的市区。

“明娜·迪特里希·威尔克中校，501联合战斗航空团在职队长。”

“马哈切克·拜耳上尉，‘猎枪’联队中队长。”

指挥部中二人相互敬礼，河流地区防御体系已摧毁，高地三日之内即从侧翼失守，然而柏林城内精心设计的楼房和地下体系提供了有力的防御工程，巷战正激烈进行、我方战损占优，然而总共却也没有几步可以后退了。

明娜点头，上尉带来了基地剩余十支战斗飞行魔女部队的队长，战役中较大规模的空战发生在高地夺取和多瑙河上，稍微有些战斗经验的指挥官陆续都上了前线——比起人数战斗脚反正有多的。

保护平民，针对大型激光扫射型异形，尽情射击！

这是空军战斗总监开战前最后一道命令。

我为所有愿意参战的帝国勇士自豪。

“你们中官阶最大的是？”听完情况后明娜抬头询问。

“碧塔·柯尼西中士。”一个橙色头发的少女站了出来。

“年龄？”

“十三。”

后面一排有人穿着浅色的制服，明娜印象中似乎没有这样款式的军装，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之前的电报上读过，那是青年魔女团的样式——近几个月应召的、岁数不到正常入伍规定的帝国预备军队。

“我们准备好了。”像是十分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柯尼西中士立正答到，旁边的人也跟着敬了礼，歪歪倒倒的十分不标准，几只手在炮火落下的时候甚至在颤抖。

“你们飞了几次？”明娜又问，她记得以前学校里一百次以内最好都在训练场上进行，刚开始的时候必须先学会怎样不对自己造成伤害，五十次训练的实际出击近乎自杀。

“十一次，中校。”她急着补充到，“不过我已经昨天有了第一个击坠数，中校！”

“E停机坪还有He-262，燃料还可以调度，只是枪支比较紧缺，当下只能支撑三个编队。”上尉看着旁边人说，威尔克中校低头不语，“很抱歉我无从指导空战，现在请您挑选人员下令吧。”

“……不，”明娜扶了下军帽，“我还是习惯螺旋桨式。请为我找一架Bf-109吧，机枪的型号我没有意见，如果有MG42则是最好的。”

临时指挥官犹豫了片刻，“可是加兰德将军之前的吩咐，加上皇帝陛下说……”

“现在皇帝陛下不在卡尔斯兰特，指挥部也没有什么加兰德将军，”明娜走了出去，“明娜·迪特里希·威尔克中校作为最大官阶临时接任帝国保卫战指挥，十五岁以下飞行时间不足100小时的魔女不可参与实战飞行，腓特烈四世青年魔女预备军就地解散。”

易北河畔异形扫射的破坏声此起彼伏，加兰德记得似乎自己在多瑙河上空还达成了两次击坠。R4M火箭的保险装置复杂得要命，最后还是用四门炮完成的攻击。背后的异形击中了自己的飞行脚和右膝，甩掉飞行脚迫降之后又是一轮扫射，现在是哪里的一幢民房、这种事已经想不起来了。

枪击和坍塌声没有停止，只是越来越远，从河的一边到了另一边，加兰德知道它们已经去了哪里。耳朵嗡嗡作响，周围渐渐的没有了别的声音，一个飞行单位都没有再出现，顶上的楼房塌出好大一个洞，加兰德仰躺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发现。

“……将军？”

嗡鸣声越来越大，刚才坠地的时候估计撞到了脑子，好了，我在棺材里又要破一次相了。

“阿道芬妮·加兰德将军？”

“——加兰德！”

视野中天空被入侵，她看到什么人慢慢靠近。阴沉忧郁的面孔，不安与恐惧的鲜红散开在蓝天之上，生而具有魔力的个体、异动之人，最终还是标记了人类历史上的大苦大难。

明娜落在她身边，抬起她的后脑，眼皮尚未合上、却已经空洞失了意识。只是眉头依旧紧紧皱着，像往常许多次看见她的时候一样、在心里死咬着不可分担的苦痛，她才突然意识到加兰德被击坠了，在她赞不绝口的喷火上、柏林城上空以她最向往的中队长身份。 ——以及仰视太久所以忽略了的，她棕色长发下忽然睁开的浅色的瞳仁。

这是什么呢？ 战场的炮火，领口的功彰，帝国的军帽，蓝色眼睛中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温热沉迷。 这什么都不可以是。

只是扶着她后颈的手灼烧般的疼，晶亮的紫色忽然遍布脑海。 远处的河，身边的烟，高射炮击向天际，一个人的帽子飘落，最后是放大到几乎扭曲了的红，颤抖的血泊映出悲哀的剪影。

仿佛谁的眼睛。

高卢、扶桑、利比昂与奥斯特里克的志愿军赶来，异形在接触核心庇护区和军事中心之前撤退。帝国保卫战成功了。

一个月之后，数十万军人在军区墓地妥善下葬，加兰德将军功勋卓著，被安排于柏林施以国葬。移送棺椁的车队特意从“红男爵”里希特霍芬的出生地经过，路途上数以万计的百姓站在残破的楼房外，依然投入地为将军挥手送行。扶灵的仪仗队员除去莫德士，还包括一众海陆将帅，战友及原下属威尔克中校在队伍中手持遗像。 元帅及皇帝陛下准时出现在祭奠现场，前者作为提携者与上级发表悼词。运送结束后明娜站到一边的台阶上和众人一起注目发言，她想起葬礼上的画像、英武而挺拔的贵族，可敬的将军，被世人铭记的最后而永远的加兰德。周围人都在哭泣，几个妇人安慰着小孩、她们本身也动容落泪，托着遗像的明娜看不见照片，万众瞩目的棺材看不见里面，正如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放在十年前她们是要被绞死的。”

站在莫德士旁的格洛布说。

“放在百年前我们都是要被烧死的”

莫德士说。放眼望去柏林城黑压压一片丧服，建筑的砂石扑面而来、如黄沙弥漫，远处的民房传来小小的声音，哪一栋的柱子并没有修好，没有早饭的婴儿不合时宜地啼哭、又被匆然拍哄入睡。

“很遗憾，这并不是地狱。”

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始终都不从我们口中出现，是否它就不曾存在。我们挥舞着旗帜，过去已是过去，未来尚未到来，现下我们眼耳所捕捉到的一切如此真实，疑惑在心理浮现的一秒也被略过。

我们相信我们想要相信的东西，感受允许自己感受的情绪，并拒绝承认它们的似曾相识。

如此这般，我们才能抱有希望。

精锐的铁甲在簇拥声中前进，我们的号角吹响每一片失落的土地，炮火掩盖哭泣、黑夜映成白昼，意志的胜利走到最后、满目疮痍。

“我入伍时就听过她的名声，”回去时等候着的飞行员拉下耳罩说，“一定是个可敬的将军。” “真是太遗憾了，您认识她对吗？”

“是的，”

刚收到的电报上写着西西里海域中型异形入侵，明娜听见自己说，仿佛军事广播的取材：

“我们共事过一段时间，少将曾是我的上司。”

————————————————————————————————1. 葬礼参考莫德士，1941年飞机失事于布雷斯劳死亡，国葬规格下葬，加兰德为扶灵人员之一2. 莫德士是虔诚的基督徒，钻石勋章获得后个人意愿是停止对教会的管束，多次公然违抗纳粹，希特勒当时有意把他当做宣传上的青年楷模培养，所以基本全部照做。酒肉畅享的加兰德经常调侃他的拘谨生活方式。若不是英年早逝打算成为统领人物，一个主机一个僚机这样两对一个单位的“四指”编队就是他发明的。3. 历史上加兰德45年保卫战的时候实际已被驱逐成立JV-44“明星联队”，弹劾加兰德的格洛布得手成为飞行总监，因为联队战绩优秀柏林一战中被戈林请回来，重伤但是活下来了，一直到80年视力完全退化之前还在开飞机

4. 一战德军内士兵同性恋是要上绞刑架的，二战似乎也是，不过这里作为“腓特烈四世治理开明”的设定就假设他废除了好了，嗯，特别是SW这个描写……

另外关于本文内容……是的断断续续拖了好久，看了不少书籍纪录片和资料之前不敢动手，特别是这最后一章，作为我开启这个连载的动机想要好好完成它，或者至少不要因为背景知识的缺乏而畏畏缩缩。对，虽然叫罗曼史但是从头到尾没什么感情发展，也几乎算不上见了一面。因为非常不合时宜，大环境下立场差的太多相互理解太难，但是反过来如果没有战争也就没有加兰德什么事了。然而，怎么说，战争面前真的个人感情螳臂当车，大概是我从最开始一直在意的地方吧写的时候想了很多……现在写完了反而忘了不少。我从头到尾都觉得加兰德是个厉害的人，不过拯救世界的应该是明娜这样的人，向理想的世界践行脚步并且心怀慈悲非常小心却仍然为情所困，一个是多情正义一身伤，一个是枭雄（？）柔情。这是我喜欢加兰德明娜的原因之一吧，从性格到行为都相互错开却相互吸引，平时的相处像绷得很紧的弦、每一下都有声响，而爆发的那一刻则感觉会很有张力

所以是的，我没忘，一直在准备，终于完结了，希望看到这里的各位没有失望，我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