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章　戀愛的方向（恋の道）

啪噠啪噠－－

拍打棉被的聲音。畢竟在櫥櫃裡放久了，海未趁著大太陽趕緊拿出去曬，這是今晚要讓繪里使用的。

「我說啊……」看著急忙準備床具的海未，姐姐忍不住出聲吐嘈：「不用特地這麼做也沒關係吧？妳們蓋同個被子不就好了，反正天氣這麼熱。」

「什、什麼？姐姐在說什麼啊？怎麼可以蓋同件棉被……」說著說著，海未臉又紅了起來：「真是太不知羞恥了！」

「啊啦？姐姐我可沒說什麼不知羞恥的話唷。海未才是，都在想什麼不知羞恥的事情呢？」

「嗚嗚！？」

被姐姐這麼一回，海未彷彿遭受了沉重的打擊。

「不知羞恥。」一旁的小孩跟著唸出同樣的話語，雖然她並不知道意思。

即使說者無心，聽者倒是受到了第二次打擊。連小孩子都說自己不知廉恥，這讓她深刻地覺得該反省反省。

然而反省歸反省，固執聞名的海未可是不會輕易妥協的，無論誰怎麼說，她絕對不能和繪里蓋同一件被子，絕對！

因為那樣簡直就像是夫妻一樣，太難為情了。

嗯，是啊，太難為情了。

各方面都是。

♪　　　　　　　 ♪ 　　　　　　　♪

曬完被子後，海未走到姐姐身旁，正坐在地板上。兩人一起望著庭院奔跑玩耍的孩子。

「吶，姐姐覺得我該怎麼做才好？」

海未的視線沒有移開，依然凝視著前方。

而姐姐也一樣，沒有因此將臉轉向海未。

「指什麼呢？」

「我和繪里，真的可以在一起嗎？」

雖然沒有轉頭，姐姐還是用餘光看了眼海未的表情。接著將視線移回庭院中奔跑的孩子。

「妳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

「是的。」

「那麼這樣就可以了吧？」

平淡地，好像理所當然似的回應。

海未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正當雙方沉默時，一陣微風徐徐而過，兩人的髮絲也因此被弄得有些紊亂。

「繪里和我，是同性。」

海未垂下眼簾。

與她不同，姐姐輕輕用手撥開吹拂到臉上的頭髮。

「因為是同性，海未就不愛她了嗎？」

「不是，正因為喜愛著，才更加迷惘。」

由良の門を 渡る舟人かぢをたえ ゆくへも知らぬ 恋の道かな。

由良川河口水流湍急，然而船夫並不划槳，而是讓小船隨著水流自行飄向未知的方向。是啊，就像我的戀情一樣，不知道將走向何方。

「海未妳啊，就是這點讓人無法放心。雖然看起來堅強，實際上卻十分膽怯。」姐姐輕輕拍了海未的肩膀：「很多時候，必須鼓起勇氣下決定才行。」

「但是……」

「因為河水湍急害怕沖壞了槳，便選擇隨波逐流？這是錯誤的唷！即使會讓船槳損壞，即使會讓手腕受傷，也要盡全力讓船航行到自己想要的方向。」

「我……我沒有這樣的勇氣。」

「唉！」

姐姐忍不住嘆氣。

「真是的，像個孩子一樣。妳可是海(うみ)欸，居然會說自己沒有抵抗川流的勇氣。」

「對不起。」

其實姐姐是知道的，海未也承受了不少壓力。她肯定也想不顧一切與自己深愛的人攜手，只是現實並沒有那麼簡單，對於過於會看氣氛讀空氣的她來說更是難上加難。

簡單來說，海未太過乖巧、太過遵守社會既定的規範了。

即便是如此不平等、不合理的價值規範。

「啊啊，妳真笨欸！」

姐姐忍不住責罵，不，說是責罵語氣實在太過寵溺：「撇去相愛的問題不談，社會……應該說大多數的生物之所以多半是異性戀，是因為生物界裡面必須要繁衍後代。但是啊海未，園田家的後代不是已經有了嗎？那麼妳就儘管與自己喜愛的人一起，就可以了吧？」

說完，姐姐毫不留情地拍打海未的頭。

「長女是我，無論如何我都會在妳前面的。小時候妳跌倒了，姐姐哪次沒有扶妳過？受傷了，姐姐哪次沒有揹妳回家？所以，不要害怕跌倒，盡全力奔跑吧！就像那孩子一樣。」姐姐指向自己親生的，最摯愛的孩子：「我會看著妳們奔跑的，就算跌倒我也會立刻趕到。」

是啊。

無論到哪裡，都會保護著妳。

因為妳是海，而我是天空，我永遠會在比妳還高的地方為妳阻擋一切。

因為妳是園田海未(うみ)。

因為我是園田穹来(そ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