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愛情的愛(下)

渡輪攻擊事件很快便傳了出去，震驚社會。

雖說事件最終以一死三重傷一輕傷收尾，嚴格來說死傷不算太大，但那是取決於兇手開始行兇沒多久就被Yang揍暈的前提下，若非如此，從事發開始到船隻駛回港口靠岸，少說也要十分鐘時間──兇手算準了離港最遠的時機下手，而那時船上多是畢業旅行的學生，沒多少抵抗和應變的能力。

因此，社會震驚了，也沸騰了。

大眾憤怒無比，因為兇手的兇殘和精心策畫的冷血；大眾也無比振奮，因為Yang的英勇及挺身而出。

她一夕爆紅，拳擊選手的背景被爆出來不說，連十五年前繼母如何犧牲都被重新挖出來，和這次的事件放在一起大肆討論，不只如此，臉書也湧入爆量留言，甚至她以前一時興起胡亂弄出來的粉絲專業，也在短短幾天內多出上萬名粉絲。

當然，這一切對Yang來說都不重要，在Blake因為失血性休克被送入手術房後，沒有什麼比Blake更重要，只是，即便她再怎麼不願意，加護病房也不是能夠二十四小時待著的地方，加上在急診室睡著被父親接回家後，一連好幾天家門口都被記者全天候包圍守候，完全不是能夠隨便出門的狀態下，直到Blake轉到普通病房甦醒時她都沒能再去醫院一趟……

Blake在陷入昏迷的黑暗中，依舊不斷聽見Yang的哭喊。

『啊啊啊……不要……』

『Blake，醒醒、醒醒啊……求妳了……』

『不要走……我愛妳……妳不要走……』

這些哀鳴糾結成夢，她拼命掙扎，想把自己的聲音傳達給Yang，卻只是成為幾天下來半夢半醒間的囈語。

Yang……Yang……

「嗚……」

「Yang……？」等到她總算能夠發出清楚的音節，而且感受到光線時，已經不知今夕何夕，在黑暗中受困過久，即便是柔和的白也讓她感覺刺眼，迷人金瞳不自覺瞇起，想舉起手遮擋，卻是連抬手都覺得費力。

「Yang……」她又開口，確定剛才那乾澀嘶啞的聲音是自己的以後，這才感覺到喉嚨疼得難受，腦袋也昏昏沉沉，加上四周不時傳來的醫療儀器聲響讓人更加不舒服。

一大片陰影幫忙遮去刺眼光線，從指縫間，她看到模糊人影，想都不想就抓住對方撫上臉龐的手腕啞聲問道：「Yang，是妳嗎？」

「謝天謝地，妳醒了。」可惜傳來的是陌生嗓音，那人確認Blake意識清醒後便退開一步，Blake沒能看清對方，只能隱約看到她留的是一頭黑色長髮。

「誰……？護士？」她一時間想不到有什麼熟悉的人跟自己一樣是黑長髮。

那人聞言輕笑：「看樣子還沒完全清醒呢。」

病床的機關被啟動，床頭慢慢抬升讓Blake從仰躺的姿態轉換成坐躺，等到對方拿起一杯水將吸管遞到面前，她這才看清並想起眼前的人是誰，然後整個驚疑不定。

對方看到她的表情後知道她的思緒已經運轉起來，於是微笑：「妳快三天沒喝水進食了，有什麼想問的也潤過喉嚨再說吧。」

她聽話抿住吸管吸一小口水，讓那口溫水潤過口腔後再嚥下，接著又喝了兩三口，確定舒服多了才開口：「您……您怎麼會在這？Yang呢？她還好嗎？」

她怎麼也沒想到，醒來第一個看到的人竟是Yang的母親！？

「一聽到消息就飛回來了。」Raven緩緩回答她的問題：「那孩子身體是沒什麼大礙，但費了好大的勁才說服她在家休息，不然大概會直接衝過來陪妳吧。」不管怎麼說，Blake才剛醒過來，Yang精神狀況不好的事情作為母親的她並不認為有必要現在就告訴她。

「我……對不起。」

Raven聞言挑眉：「為什麼道歉？」

「我讓她……」Blake想起Yang說過的，關於母親遇害的那段往事，拳頭不自覺握緊，「讓她想起了很糟糕的事，我很抱歉。」

「這怎麼會是妳來道歉？」Raven伸手覆住拳頭讓她放鬆，「那不是妳的錯，是那個混蛋要負責，他是隨機殺人，除了妳跟Yang還有三個人被攻擊，妳們都是受害者，不必道歉。」

「就算是那樣……」

「別想太多，妳現在該做的是好好養傷。」Raven打斷她的話，轉身泡了杯院方給的配方牛奶後遞給她，「喏，多少喝一點，少說讓腸胃道重新運作起來。」

Blake接過乖乖低頭喝起那味道不算太好的牛奶，邊喝邊以十分不確定的神情看著Raven，對她來說這實在太詭異也太不真實，到底會是甚麼樣的狀況才能讓Yang的生母飛回來後不去看女兒，反而是照顧自己？

看著Blake的眼神Raven苦笑：「她阻止兇手後變成大紅人了，家門口成堆記者在那等著，我可沒興趣去給他們添加話題，不如來這看看妳。」說到這她拿起手機晃了晃，「托妳的福，我女兒可終於把她的手機號碼給我了呢！」

Yang出名了？

噢！她本來就很耀眼，遲早要出名的。

可是……那樣被打擾真的好嗎？她好嗎？

想見她，好想馬上見到她，想知道她好不好，想讓她知道自己沒事。

想她……好想她……

「我……」Blake捏緊已經喝盡，但還留有餘溫的杯子抬頭詢問：「我想看看她，可是她這樣是不是不能過來了？」

「也不是不能過來，就是會麻煩點，妳等等。」Raven收過杯子拿去沖洗，方才Blake眼中的渴望她看得一清二楚，但讓她們馬上見面是好的嗎？

Taiyang的苦惱和Yang抽抽噎噎的告解同時湧現，能肯定的是，見面的話Yang這孩子一定是忍不住情緒的，那眼前的這個孩子呢？她的身心狀況有辦法承受女兒的情感嗎？

恐怕是沒辦法的吧！

『太不公平了！』

正想擅自找理由延後兩人見面的時間點時，Blake上次衝著自己抗議的身形樣貌冷不防浮現，Raven一怔，而後苦笑。

真想不到被一個孩子教訓的這麼徹底啊……不過，她說得很有道理。

她深吸口氣重重一嘆，果然還是必須對Blake說清楚，然後讓孩子們去決定該怎麼做，而她能做的，只有給予她們支持和保護。

於是她洗好杯子後回到病床邊開口：「我瞭解妳現在很想見到Yang的心情，但有件事我想妳必須先知道，知道後還是想見她的話，我再找時間帶她過來，如何？」

Blake一聽立刻抓住Raven直問：「怎麼了？她不好嗎？她、她是不是有受傷？我記得她好像有流血……」

「沒事。」Raven又一次覆住她的手，「剛剛說了，她身體沒大礙，妳不用擔心，只是我覺得有必要讓妳明白她對妳的看法。」

她頓了一下才鄭重開口：「她喜歡妳，Blake。」

「什……」這話讓Blake狠狠一愣，緊接著，心思瞬間千迴百轉。

她想到之前Yang各種各樣奇怪曖昧的舉動。

想到夢境中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告白。

更想到之前就考慮過，卻不敢深究的──即便對方接受，但對方家屬能否支持同性相戀的這個問題。

她的怔愣讓Raven誤以為她沒反應過來，於是把話說得更直接：「我說的是她愛妳，Blake，愛情的愛。」

看著Blake本就氣色不佳的病容，在聽到這句話後變得更加慘白，Raven只得試圖安慰：「我明白這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所以必須先讓妳知道……噢！別哭。」

對遞到眼前的面紙Blake根本無心去拿，她怎麼也沒想到聽到這消息的同時，擋在面前的就是Yang的母親，這才是她會出現在這裡的唯一解答吧！不是嗎？否則有誰會願意照顧只有一面之緣的晚輩？

原本就快要滿溢而出的愛戀在得到許可的同時被硬生生敲碎，她想到等到傷好了，她們也都畢業了，知道這件事情的家長會怎麼做？她是不是再也見不到Yang了？

「不，不要……」她拒絕了Raven想幫自己拭淚的動作，一想到會被隔開的可能她便整個亂了方寸，「求妳……讓我見她，一次就好，拜託讓我見她……我不會……不會造成你們困擾，拜託讓我們見一次面……」

這傷心欲絕的哀求完全出乎Raven的意料，一般人或許根本不明所以，但她好歹是個工作領域內頂尖聰明的人，不出幾秒便釐清Blake為何會有如此反應的可能，而這個可能讓她感到震撼。

「Blake，妳先冷靜，我沒有不讓妳們見面的意思。」她如此說著，告訴女孩也告訴自己，她們得冷靜點，可惜效果不大，Blake就是認定了這段感情不會被祝福，還是抓著她不斷哀求，甚至動作大到牽動傷口也不罷休。

看著女孩臉上逐漸浮現的冷汗，Raven知道不答應下來Blake不可能平靜，於是直接允諾：「我知道了，我帶她過來，馬上帶她過來。」語畢，她盯著一臉不敢置信的Blake撥通手機並按下護士鈴。

『BLAKE！我的天！Blake醒了嗎？老媽！老媽！快回答我！還是……還是她情況惡化了？』

Yang的喊聲從手機那頭傳來時，本來因為Raven突然答應而稍停的淚腺再次潰堤。

天……她好想她，真的好想她……

她從來沒想過思念竟能如此失控。

想念她、想見她。

想跟她說話，說所有以前想說卻不敢說的話。

想碰觸她，想一直一直跟她在一起。

想到淚流不止，想到快要發瘋……

『Blake？天！是妳嗎？妳在哭嗎？』

直到Yang的聲音在耳邊炸裂，她才發現Raven已經把手機拿得很近，在Raven的示意下她接過手機，以沙啞到不行的聲音叫了心上人的名字。

Yang那邊聽到她的聲音一整個又興奮又慌亂，『啊啊啊！別哭！別哭啊！很痛嗎？傷口是不是很痛？妳、妳、妳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去陪妳，我現在馬上去醫院陪妳！妳不要怕，我馬上過去！¬』

那副馬上就想衝到醫院的架式讓Blake破涕為笑：「妳要怎麼過來？」

『我衝過去！妳等我，我很快就衝過去！』

想到之前Yang為了自己從道館衝到醫院的往事，她忍不住笑了起來，Raven則是在旁邊刻意嚴肅咳了幾聲後警告：「Yang Xaio Long，如果妳敢踏出家門一步，我就讓妳在她傷勢養好之前都只能通電話不准見面！」

『噫！？不不不！不要這樣！我……我在家乖乖等，媽妳快來接我，拜託快一點……』

「行了，妳給我安分點就好，這裡可是醫院，待會兒過來不准大小聲。」

『是！是！好了嗎？妳出發了嗎？拜託快點來接我啊……』

Raven決定不再理會笨蛋女兒，她轉而看向Blake無奈聳肩，「真想不到她第一次叫我一聲媽竟然是因為妳呢。」

「我、我……」

她伸手制止Blake的回應，「妳太緊張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妳也聽到我這笨女兒有多激動，再怎麼說也要確定妳的想法才能帶她過來，不然只是增加傷患的困擾不是嗎？當然我是沒想到妳的想法會跟Yang一樣就是了。」

『什麼？什麼想法一樣？Blake妳跟我媽媽有聊到什麼嗎？』

Raven饒富興味地看著臉色逐漸紅潤的Blake笑道：「手機妳先留著跟她說說話吧，我這就去接她。」說完她起身，跟正好進到病房的護士交代一些事情後便趕回家接女兒了。

路上，不知怎麼的，想到兩個女兒一同跟自己及Taiyang表明喜歡同性時，Taiyang那煩惱到不行的樣子，她居然笑了。

「真想不到啊……」Raven忍不住感嘆：「如果說Yang是遺傳到我，那我可以當成Ruby遺傳到妳嗎？Summer……」

她瞄了車上Summer久遠之前送的水晶吊飾一眼，放縱自己這麼去想，無限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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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改了三次還是不滿意

最近龜毛症越來越嚴重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囧

迷之音：W沒告訴Y說B喜歡她嗎？怎麼還要Y嗎去問啊？

W狠瞪：去問我爸！

事件過後被帶到國外靜養，還不准跟該事件相關人士有聯繫的Weiss強烈表示不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