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这是透过混杂在一起的魔力和自顶上跌落的碎石间的短暂对视，幸平什么话也没说就接受了绯沙子的请求。他依然伏在地上抓紧恢复力量，多亏了四周丰富的火元素，幸平可以确信自己能完成绯沙子的嘱托。

“准备好了么？”金色的竖瞳熠熠发光，幸平知道自己的这一击会耗尽他储蓄的所有力量，但他依然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他相信绯沙子。炎龙的口腔里开始聚起热度，他死死憋着在嘴里成型的火球，只等着来自朋友的指示——然后，在青龙的示意下，炎龙立刻张大嘴，口里凝出的巨大火球直直冲向薙切蓟。

“真是天真。”男人轻描淡写地分出一只手来抵挡，咆哮着撞上来的火球整个砸在水壁上，冒出的嘶嘶的白气弥漫整个空间，顿时让所有人的视野都变得一片迷蒙。

“这种垂死挣扎……真的一点才波大人的风范都没有，明明乖乖待在原地才是正确的做法……”薙切蓟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白雾里响起，而幸平只能待在原处喘息，他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抵抗法阵的束缚效果，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只有认命一途，“你的生命本来还能再延续一段时间，但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这份仁慈啊……”

“——那么，就请为了这场盛大的仪式献上自己的生命吧。”

幸平瞪大的龙目映着穿过雾气的水色利刃，然后是飞溅的血液——那是龙被伤及逆鳞才会溢出的深紫色血液。炎龙仰头发出悲切的龙吟，周遭的空气开始变得动荡不安，连雾气都扭曲着逃开，露出行进中的仪式——青龙正躺在六芒星法阵上奄奄一息，自逆鳞下滴落的深紫色液体和她爪前的小摊红色血液相融合，绯沙子勉强睁开眼睛，朝着终于大惊失色的薙切蓟打了个鼻喷。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魔力的流向改变了？！”薙切蓟的面容扭曲，他身侧凝出数把水刃，然后伴随着咆哮一齐刺向绯沙子，却在差点触及青龙的那瞬间化为乌有。

“我只是……把绘理奈大人……和幸平的东西还给他们……而已……”方才的场面和绯沙子的话无疑证实了薙切蓟的猜想，黑发男人双手抓着脸颊，颊上的皮肤被扯出一道道血痕：“你毁了我的梦想！毁了我百年难得一遇的绝妙机会！！你……”

“你这该死的废品！！”薙切蓟绝望的怒吼此时却引不来绯沙子哪怕一丝的情绪波动，她甚至都不打算回应那个男人，稍微调整头的角度让琥珀色的龙目能够把自己的主人纳入视野：绘理奈的魔力在之前被抽取得太多，就算渐渐回来了也会一时半会无法动弹，而这对绯沙子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稍许恢复理智的薙切蓟愤愤瞪着破坏了他整个计划的青龙，只能离开，他知道现在自己的一切攻击都无济于事，也无法挽回，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积蓄力量，为下一次的计划做准备——唯一能让他心情稍微平复的是下次见面时他还是能捕获有着充沛魔力的绘理奈和才波城一郎的儿子，而这次的妨碍者就算他不动手也活不下去！

“绯沙子……”魔力的补给让绘理奈终于能艰难地开口，她焦急地盯着自己呼吸轻缓的契约龙，声音微弱而恐惧，“已经……够了……快、快停下啊！”

“抱歉……但已经停不下来了……”青龙闭着眼在轻声回应主人，魔力的消耗让她那布满裂痕的魔力核心在小片小片地剥落，而逆鳞的伤势则让她的情况雪上加霜。绯沙子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却对这件事一点意外都没有——这本来就是个会丧命的决定。

在失去记忆的那些年里，绯沙子时常为自己贫瘠的魔力苦恼，幸平创真和才波城一郎的对比实在太明显了，小小的青龙虽然一言不提却在私底下暗暗跟自己较着劲，属于新户的城堡里堆藏着诸多古籍，据才波城一郎所说，这是绯沙子未曾谋面的父母给她留下的礼物——而这份礼物无疑也改变了她的一生。

龙族是崇尚力量的一族，强大的魔力和惊人的体魄，龙以它们为荣。绯沙子后来选择的道路却是叛离经道的修行方式，她在书海里得到的结论是专攻魔法阵——这个龙族最为不屑一顾的道具。

绯沙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法阵上的天赋和之前的学习成果会在这种事件里初显锋芒，却又庆幸着。薙切蓟说的没错，是她改变了整个法阵的魔力流向，将“抽取”转换为“补足”——通过用自己的身体来重构法阵，让自己重新成为阵眼。

薙切蓟的失策在于她对绯沙子的轻视，而绯沙子赌的也是这一点，只要她能有机会接近那个法阵，她就能确保绘理奈和幸平的安全，薙切蓟的法阵有着束缚和防御的附加功能，以她的魔力根本无法停止法阵的运作——相对的，只要她重新启动这个已经蕴含绘理奈的强大魔力的法阵，薙切蓟也无法使它停下。

“绯沙子……不能睡！我命令你不能睡！”主人的呼喊让她从迷蒙里暂时拔出神志，青龙稍稍撑开眼皮，这个反应让绘理奈的呼声变得更加急切，魔法师双眼含泪，就连下达命令的声线都在颤抖着：“我命令你立刻停下！我们……我们可是建立了契约啊！若你再不……听话！我就直接…..动用契约的力量……！”

“啊啊，还有这个……”绯沙子轻笑，随即用古龙语开始咏唱，断断续续的咒文被她说起来迟缓而虚弱，绘理奈听不懂古龙语，但心头不知为何渐渐爬上的绝望感却让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

“契约……解除了哦……”绯沙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依依不舍地把绘理奈的样貌收入眼眶，“能与您……相遇是我……一生的幸福……谢谢您，然后……请您去寻找真正……适合您的契约者吧……”

“谢谢您，绘理奈大人……”在魔法师的声嘶力竭里，青龙安心合眼，她的眼前浮现出小小的自己和小小的绘理奈，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对绘理奈的许诺：‘我会保护您的，绘理奈小姐！’

‘我做到了哦。’绯沙子对自己说道，然后意识坠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