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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完結。
第十五章
大吉嶺回到了德文希爾公爵在倫敦的宅邸。
已經不需要害怕隨時會發生空襲的倫敦,街道變的整潔起來,商店也變多了。
而大吉嶺之所以回來,是因為她的大哥、公爵的繼承人、哈廷頓侯爵威廉,在比利時戰死了。
繼痛失愛女之後再度失去長子,才成為公爵不過數載,正值不到50歲壯年的公爵一下子病倒了。在瑞士接獲哥哥戰死消息的隔天,大吉嶺就立刻啟程返國,對於父親,她充滿了愧疚。
見到女兒的瞬間,公爵老淚縱橫,緊握住大吉嶺的手,連連說著「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橙黃白毫也在旁不斷偷偷抹著眼淚,大吉嶺看看白毫,又望向父親已經開始變白的鬢髮,一句對不起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是啊,一句對不起又怎麼足夠彌補呢?當初為了瞞過父親,連親如姊妹的白毫也欺騙了,只因為害怕若白毫露出一點破綻,就會被精明的公爵給識破。自己假死了一年多,公爵家在找不到遺體的情況下連公開的葬禮都舉辦了,如今自己才突然出現,且心之所向依然是那個身陷戰區、不知明日是死是活的德國軍官,這份矛盾的心意又該如何說給父親明白?她甚至不知道,大哥戰死時,那人是否就身處於那個比利時森林裡、正在與英國冷溪親衛團交戰的德軍部隊裡面。
出乎意料的是公爵先開口了:「以為妳過世之後,橙黃白毫跟我說了許多我不了解的妳,大吉嶺。」
「是,父親?」大吉嶺有些吃驚,不明白父親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從小我就知道妳是個愛好自由的孩子,妳博覽群書,對事情也有自己的一套看法,面對困難也絕不放棄,總是勇敢並且堅定,是很讓我驕傲的女兒。」公爵嘆了一口氣「我已經了解到妳有自己想要的追求,妳的激烈手段也證明了妳對她的堅持不懈,我也不是一定要妳接受婚姻的安排。」
父親將女兒抱入懷中,像她小時候一樣。
「我只是希望妳能幸福,永遠不受到任何委屈。」
1944年12月 法國阿登
現在應該是是晚間9點55分,鄰近的士兵打開了隨軍攜帶的收音機,那首熟悉又悲傷的Lili Marleen就這樣迴盪在整個營區,又是一個聖誕節--西住真穗推算著日期,精神有點恍惚,從12月16號攻擊發起的那天她就沒闔過眼。為了阻止快速向德國本土推進的盟軍,元首親自計畫並下令進行這場作戰,計畫是以德軍所殘存最精銳的裝甲部隊,在四天之內向西突破盟軍防線、占領馬斯河沿岸,然後趁盟軍再度集結前快速往北一路衝刺到海岸線,以切斷英美軍隊的連結及斷絕盟軍的補給線。西住真穗於數月前被擢升為中校,這次也帶領一個武裝親衛隊的裝甲團加入戰鬥,做為在德國軍力已大不如前的現在,元首希特勒最倚仗的部隊,真穗身邊的同僚與其說是精銳,不如只能說是最狂熱的納粹軍人。跟他們對比起來,西住真穗的奮戰純粹只是因為她已承諾給了那人,絕對不可以埋骨於此罷了。
元首已經陷入了瘋狂,越來越多不切實際的作戰計畫從狼穴頒佈出來。今天已經是開始作戰的第9天,德軍還沒有看到馬斯河的蹤影,幸好損失還不大,但是作戰計畫實際上已經完全失敗,盟軍已經集結起來,反倒是已方這邊補給線拖得過長,從前天開始彈藥跟糧食都已經短缺,加上天氣預報將會有暴風雪,曾經橫掃整個歐陸的德軍敗象已顯,平安夜傍晚曼斯菲爾將軍向元首請求同意撤退,卻被元首拒絕,無奈的將領只能指揮士兵們繼續向前。
西住真穗目前的所在地塞勒斯,是德軍進攻線上的最前方,離馬斯河只剩下五英里,部隊預定破曉發起進攻,但西住真穗莫名的感到不安:戰線已經拉得太長,德國整個裝甲軍團的主力都還在巴斯通,若美軍的裝甲師即時抵達,明日一戰將會十分凶險。
「一定要活著留到最後。」西住真穗在這個以法國來說出奇寒冷的冬天裡,如同像神祈禱一般低語。Lili Marleen的旋律已經奏到最後一個音符,如同歌詞內容一樣思念著戀人的軍官,隔著衣服緊緊的握著胸前那現在與自己的軍籍識別牌串在一起的鋁合金,希望藉此給已經接近不濟的精神一些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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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黎明初昇、攻擊發起之後不到半天,西住真穗絕望的發現自己的直覺應驗了。
儘管他們向前推進了一百多公里,但在美軍強烈的攻擊之下,所有坦克幾乎損毀殆盡,殘存的德軍只能徒步戰鬥,眼看即將全面潰敗,西住中校試圖下達投降的命令,但部屬們卻堅決不肯。
「絕不投降!這是元首的命令!」「即使是長官,陣前若要當叛國賊也一樣殺無赦!」
看著這些瘋狂的年輕黨員,中校彷彿看到了少年時代的自己。
『不,我遠遠沒有他們如此盲目。』
在子彈穿過身體的同時,西住真穗眼前如同跑馬燈般的閃過許多事情。
小時候與家人在一起的時光;
在孤兒院與美穗和艾莉卡在一起的時光;
青年團與軍校的時光;
還有與大吉嶺相識後的日子。
大吉嶺、大吉嶺、大吉嶺。
好像從遇見她以後,生命裡就充滿了她的影子。
明明聚少離多,但大吉嶺在西住真穗心中已經佔據了最大的位置,與大吉嶺在一起時發生的任何小事真穗都記的清清楚楚,閉上眼睛她甚至可以清楚的在眼前描繪出大吉嶺的一顰一笑。
『如果沒有碰到大吉嶺,我可能也會像他們一樣,盲目的信仰希特勒及納粹主義,到最後都弄不清楚到底自己為何而死吧?』
倒在滿是泥濘的雪地中,鮮血逐漸染紅周圍骯髒的白,西住真穗掙扎著想要去摸胸前那代表著摯愛的金屬牌,手臂卻再也無力抬起。
Wer wird bei der Laterne stehen
Mit dir Lili Marleen
(現在誰在路燈下,與妳在一起,莉莉瑪蓮?)
1944年的聖誕節當天結束之前,塞勒斯的德軍陣亡近2500人,被俘約1050人,所有坦克損失殆盡,對方的美軍裝甲師由此獲得了「活動地獄」的綽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