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隐形斗篷 于 2017-6-25 02:01 编辑
注意:這章是喜歡悲劇的作者一時興起寫出來的,不看不會影響本文劇情
如果有一樣喜愛悲劇的小夥伴,可以把這篇當作完結
第十五·五章
1950年代 慕尼黑
時隔十幾年再回到這座城市,西住真穗有恍如隔世之感。
車站附近那家難能可貴得到某位挑剔的英國淑女認同的紅茶館早已被夷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百貨公司,現代化的建築風格與熙來攘往的人群,完全看不出當年的半點痕跡。
曾經做為公爵女兒在德國時居住之處的小閣樓,還保留著原先的樣子,但早已物是人非。站在從前時常等待著那位少女的優美身姿自屋內出來的路燈下,真穗看著一位婦人牽著約莫8.9歲的小女孩走下階梯,婦人看來還相當年輕,見到真穗動也不動的望著她,有些羞赧的笑了一笑,小女孩也不怕生的朝這位看起來有些奇怪的人揮揮手,和樂的母女就這樣走過真穗旁邊離開。
西住真穗也轉身離去。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還有在這裡見到大吉嶺的可能性,習慣性舉起右手抓住胸前的鋁合金,與她擦肩而過的行人們能夠很明顯的注意到這名身高不高的女子在行動上有些不便,仔細看的話臉上還有幾個細小的疤痕,雖然並不猙獰、也並未減損那張面容的好看程度,但是那本應炯炯有神的雙眼卻黯淡無光,一點生氣都沒有。眼神的主人一跛一跛緩緩的走著,彷彿漫無目一般的離開人群視線。
前任納粹德國的軍官的確沒有地方可以去。
成為俘虜後,西住真穗先在美軍沿著萊茵河西岸設置的戰俘營中待了將近半年,經歷了沒有帳棚被褥、沒有足夠的食物以及各種傷寒痢疾肆虐的環境後,接著再被轉移到法國北部,從事戰後復興的體力勞動工作,在戰後的幾百萬戰俘當中,她已經算是非常幸運的一小撮人之一了,雖然留下了一些身體上的殘疾,但至少手腳都還完整,最終也得以平安回國--只是是以戰犯的身分被關押在德國南部的監獄。
被俘期間她並不是沒有試著與外界聯繫,1945年底,看守戰俘營的美軍第一次准許俘虜們與家人通信時,她分別寄了兩封信出去,一封給自己的妹妹,一封給身上這串兵籍牌的主人。
但是兩封信都沒有回音。
之後每到被允許寄信的日子,她都會鍥而不捨的一再寄信,直到有一天她終於接受,也許這就是命運安排的事實:1946年9月,紐倫堡軍事法庭上,黨衛軍中校西住真穗被判處終身監禁,從聆聽宣判的那天開始,她不再嘗試聯絡親人,她決定獨自面對待在獄中的餘生。
雖然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不過由於罪證的不確鑿以及獄中的良好表現,上個月西住真穗獲得了假釋。
出獄後,沒想過自己能離開監獄的西住真穗無處可去。她先回了一趟達姆斯塔特,多方打聽後確認了在戰後妹妹美穗並沒有返回故里,小時候的孤兒院也早已拆遷。會選擇轉而來到慕尼黑,只不過是為了再看看曾經與那個少女一同走過的街道罷了。
我沒有期待能再見到她。西住真穗在心裡再一次試圖說服自己。
渺無音訊將近十年,就算是再傻的人也不會等下去的,何況是那樣冰雪聰明、美麗、身邊又不乏優秀追求者的公爵之女--再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衣衫襤褸不說,咳嗽的痼疾未癒,一隻耳朵在戰時早已失去聽力,左腿也在法國做為戰俘工作時被石塊壓傷,至今走起路來還是一跛一跛的--世上根本不會有人願意接納這樣子的戀人。
她與她,此生已無可能,但西住真穗內心還是有一個希望,那就是親眼見證到那人的幸福。
從17歲的相識到23歲最後一次在瑞士的見面,自己已經浪費了大吉嶺做為女孩最美好的一段時光,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再讓她苦等下去,真穗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停止聯絡的行動的。現在已經30歲的大吉嶺應該出落的更加美麗了吧,是否已經有一個人在她身邊守護著她了呢?
既然在德意志這個國家已經沒有可牽掛的人事物,或許自己是時候去一趟那個人出生、成長的地方了。西住真穗忽然產生了這樣的念頭,她回想起大吉嶺曾經與自己分享的,屬於英格蘭的風土民情、山光水色,就算再也見不到她,能夠親身到她口中敘述的場景看看,也足以慰藉平生了吧。
抱持著這樣簡單的人生新目標,行動派的西住真穗按部就班的開始進行。雖然前納粹黨員的身分會讓找工作變得十分困難,但只要能夠找到打打零工的機會,存到足以度過海峽的旅費就好了。
當她實際踏入英國國境時,已經是隔年秋天的事情了。
穿著一件卡其色的風衣,西住真穗走在倫敦的街頭。這座城市對她來說一切都很新鮮,她獨自一人經過倫敦塔橋、看了有名的大笨鐘、也走遍各個有名的歌劇院與音樂廳,只因為這些都是大吉嶺提到過的地方。她想像著大吉嶺穿著華美的禮服,挽著身旁戀人的手,美麗不可方物的在眾人注目下出席聆聽演奏會,也許今晚她就會在這裡出現?放任自己無稽的幻想著,已經不再是年輕懷春少女的西住真穗,還真的就站在皇家歌劇院的街口邊,看著劇院門口進進出出的紳士淑女們,直至發覺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幼稚可笑,才打算挪動已經痠麻的腿離開。
但就在她吃力地抬起受過傷的左腿時,她看到了。
那就是西住真穗日思夜想的人,不會有錯,就算化成灰她還是一眼就可以認出來。正從名貴的轎車上走下來的女子,穿著一襲天藍色的洋裝,燦金的頭髮依然如同當年一樣盤得優雅完美,露出的一截頸子也同樣白皙光滑,歲月在她身上幾乎完全沒有留下痕跡,唯一的區別僅在於她臉上的表情更加的成熟且得體,充滿著歷經世事的智慧,她微笑且優雅的向替她開車門的警衛致謝,然後邁步--西住真穗幾乎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呼喚出聲的慾望,直到她看到另外一個人從車子另一端走了過來,自然地牽住大吉嶺的手,兩人就這樣一同走上劇院門口的階梯。
那真是一幅般配且和諧美好的畫面,目送著她們進入劇院,西住真穗再度緊緊握住胸前那串已經磨損嚴重的兵籍牌,金屬幾乎要陷入她的掌心。她也不曉得自己又站了多久,然後她默默的低下頭離開。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一定可以帶給大吉嶺快樂與幸福的,西住真穗覺得無比的安心且滿足,她終於還是見到了她,用自己的雙眼確認了她的平安以及那精緻臉上的笑容。只要這樣就夠了,未來的人生西住真穗可以帶著回憶過下去。
接下來試著探聽看看美穗的消息吧。實際的西住真穗再度為自己訂立了下一個目標,一個人慢慢的走在倫敦街頭,首先還是去找看看賺錢的機會好了,身上的盤纏已經用光了。
西住真穗忽然覺得臉頰上有些濕意,像是雨水打在臉上,但是今晚明月高掛、並未下雨,況且雨水是沒有溫度的吧?她下意識抬手去摸,發現數十年來不曾哭過的自己已然落淚。
這一定就叫做喜極而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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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個身影是不是有點眼熟?』
『沒有啊,大吉嶺,妳想多了。』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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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住真穗在柏林北部黨衛軍醫院的一張病床上醒來。
一位中年護士正彎著腰,滿臉關心的詢問著:「西住中校做噩夢了吧。我看您全身一直繃的緊緊的,現在身體還有不舒服嗎?」
「啊啊,沒事。」中校眨了眨眼,感覺到眼角的濕潤。直射進病房的光線很是刺眼,只是她連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起身將窗簾拉上都做不到,她抬起手臂遮住視線,不確定自己究竟是在現實裡,還是身處於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