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髮垂落至肩的她待在房裡正眉開眼笑的拿著手機和另一頭的人滔滔不絕。房內過度簡單的家具沒有一絲的溫暖,整齊的書桌上永遠堆疊著一疊疊的報告,它們白天被她帶出去交給老師;晚上回來又打出了新的報告堆在那。唯一作為裝飾的,就是桌上那兩個原木色相框。
照片裡開滿粉色櫻花是她最喜歡的,另一張三個人的合照則是她最愛的。
新的學校已經適應許多,縱使仍會有些疲憊,也不再因不熟悉將自己弄得一團亂;相對的,她可以拿捏好每天的時間做完預計的事、在睡前的半小時撥電話給櫻髮少女,伴著她贈予的晚安睡下。
她在假日有閒暇時會坐著公車到第七學區的177支部內露面一下,運氣好的話就能看見櫻髮少女,換言之,若沒有就只能守在支部裡等著她回來。可她每回運氣好得都簡直可以去賭博,換來的就是佐天都會裝出一副眼睛瞎掉的舉動給她們看。
又是一年的夏至來到,烈陽裡夾雜了悶熱的空氣,樹林中的蟬嗚不斷,掛在窗前的風鈴偶爾被風掠過,銅管敲擊著玻璃發出輕脆的聲響。
她熟練的將及肩的褐髮綁成馬尾,側邊的髮梢用髮夾夾起。從衣櫥內翻出簡單樸素的T恤及短褲,將它們扔在床上,她不急不徐的將睡衣褪去,換上了私服。
自從升上了高中後,她很開心不必連假日也需要穿上校服在外頭走來走去引人注目,不過卻增加了去商圈購物的機會,只要和黑子兩個人去Seventh Miss裡走個幾圈出來,手上都會提滿了購物袋。
黑子總是看著它們嘆息。
美琴對著等身高鏡子左看右瞧,撥了撥額前的瀏海,再看了看窗外的毒辣陽光,她挑眉了一下,似乎在沉思。
她又回到衣櫥裡,將棒球帽翻了出來戴上。
這種打扮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她對著鏡子拉了下帽沿,確定萬無一失了才出門。
美琴在路上遇見了食蜂,很難得的不像先前常盤台當時一樣,身邊隨時隨地聚集屬於她派閥的人,她隻身一人,又像一顆遺忘了回家的路而逗留在白天裡的金黃星體。
原本想以最快速度假裝沒看到的走過她身邊,豈料食蜂的餘光一撇仍認出美琴,戴著白色手套的右手便迅速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美琴不悅的回頭,目光對上了那顆正微笑著的星體。
「好久不見吶,上次的病都全好了?」
「…….拜妳所賜,全好了。」她忘不了食蜂那次的所做所為。
「介意和我聊下天嗎?我等的人到現在都還沒來,很無聊的。」
食蜂眨了眨眼,抓著美琴的手腕不肯放開,反而有越捏越緊的趨勢,美琴的眉宇間皺起,認為她是半故意的,但又身處在外頭的關係,與食蜂拉拉扯扯也不是個多好看的畫面,她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我們去裡面坐著吧,外面熱到都要融了。」食蜂比了比旁邊的josePh’S家庭餐館說道。
食蜂選了角落邊的位置,幾乎是其他人不會選擇的地方。除了較隱密外,也沒能看到窗戶,能容納下的也就只有兩個人半,桌面也沒像其他的一樣大到舒適,手臂只要向前伸就能輕易的打到對方。
她還是默默的坐在食蜂的對面。
她從未與食蜂能和平共處過,更別說是共坐一桌。
警戒的眼神從未改變,食蜂看著她,不由得嘆氣。
「今天我不會再對妳做什麼啦,別老是用這種討人厭的眼神看過來。」
「我很難相信妳。」
「可以的話,還真能希望妳能相信我。」食蜂無奈道。
「所以?看來今天妳也不是純粹等人,也不是碰巧遇到我的樣子。不是嗎?」
「兩個都猜錯了。」她咯咯的笑。
「……」
「嘛……但今天如此湊巧的話,我也不用再特意找妳談談白井黑子的事了。」
「黑子發生什麼事了?」美琴睜圓了眼問。
「嘛……」她單手撐著下巴,星星眼變得黯淡了些,「她似乎在學校成某些同學的霸凌對象了。」
「霸凌?」
「就在我們畢業不久後發生的事而已。」
美琴握起的拳頭緊了又鬆,她望著食蜂一開一合的嘴,她曉得食蜂是在對著她說話,但耳畔聽到的卻是嗡嗡作響的聲音。
什麼時候發生的?她聽得見每晚黑子開心與她對話時的笑聲,她可以想像著黑子趴在床上,手上抱著的枕頭可以隨時掩蓋住害羞的臉龐。
無論怎樣的想像也想不到黑子被同級生霸凌的模樣。
『御坂妳們,正在交往著對吧?』
美琴抓著瀏海,愁眉不展的望著眼前的玻璃空杯,那是食蜂離開前留下的。她沒聽到食蜂的道別聲,食蜂也無法再多說些什麼。該告訴她的都講了,雖然從頭到尾兩人就不能和平共處,但也算是一個同級生的緣份。
口袋裡的手機簡短的震動了兩聲便停止,美琴掏出它查看,黑子傳來的訊息讓她不捨,也讓她憤怒。
她不捨她的忍氣吞聲,不捨她的委屈;憤怒的是先前自己的忙碌,疏忽掉了黑子那些本來可以道出卻又欲言又止,憤怒著那些不明究理,排擠不被認同事物的人。
在商圈前見到黑子時,她正與之前美琴看到帶著小女孩的男生講話著。美琴聽不清她和他正在說些什麼話,卻看見了黑子的那張愁眉苦臉,男生也是一臉苦笑的回應著她,換來的是黑子的抿嘴搖頭。
黑子似乎對他下了逐客令,她一手做著揮別的動作,頹喪的坐在椅上,而他也只能默默的離去。
「抱歉,我遲到了。」
「啊……美琴妳來啦。」
黑子在見到美琴的那刻,她臉上的所表現出的負面情緒迅速的整理起來塞到了美琴碰觸不到的地方。
「美琴難得遲到了。」她彎起了笑。
「嗯,有點雜事要處理。」
雜事。
黑子很久沒聽過美琴說出這個詞彙了,她以為美琴最近又遇到了特別難處理的事件
。
她蹙眉,關心道:「請不要太勉強自己了,美琴。」
「不會。」她笑著回應著她,左手輕輕牽住了她的右手。
三個和黑子一樣穿著常盤台制服的女生路過,其中一人發現了黑子,便是大喊:「那不是傳說中性取向不正常的風紀委員嗎?」
「哇,光明正大的跟女生約會呢!等一下是不是要親嘴了?」
「噁,好可怕,在公眾場合裡做這種事,不會反胃嗎?」
食蜂這次可是做對好人了,美琴在心底暗想。
她壓抑著想跑上前電擊她們的衝動,至少現在不要在黑子的面前教訓她們,她可以想辦法讓她們不再欺負她,找個比電擊更有用、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
黑子背對著他們,連頭也抬,眼裡充斥著各種的無奈與失落,她的手仍與她牽在一起,再怎麼被那些言語傷害到也不要因為害怕自己被排擠而鬆開美琴的手,她不要連她也受傷了。
美琴握著自己的手加重了力道,原本以為是美琴因為他們嘲笑著自己而憤憤不平,在她抬起眼睫要開口道出話語撫慰美琴時,褐色的眸子是帶著一抹溫婉盯著她。
黑子的不安消弭了,難受煙飛灰滅了,她頓時明白,原來真的有不需要言語就能傳遞的情緒。
比起那些口出惡言的人來比,她的存在更能吸引她,而美琴就是她的陽光,永不日落。
「黑子,我們走。」
「嗯。」
她們兩的腳步停留在通訊店前,黑子一臉疑惑的盯著她看。
「那個……為什麼要來這裡?」
「她們會偷拿妳手機來看吧?」
黑子詫異,櫻色眸子睜得頗圓,「黑子明明……什麼都沒提起的。」
「傻瓜,就是因為妳不說我才更擔心。」
「抱歉……」
「不要道歉,該道歉的人是我。」
「美琴沒有錯的。」
「黑子,我會把這件事處理掉的。」她揉了揉黑子的頭,信誓旦旦的說道。
美琴帶著黑子換了隻新手機,是隻不只有簡單的密碼鎖功能,更是有指紋鎖。雖然只能防範一時,至少還能讓黑子擁有一點點的私人空間。
美琴也自己把呱太手機換掉了,她連一絲猶豫的時間也沒有,乾脆俐落到黑子都感到不可思議。
「黑子,等等回去跟舍監申請外出單吧。」
「這麼突然?舍監……不知道會不會通過的……」
「試看看吧,要不就是我只好今晚偷偷帶妳出來了。」
「美琴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硬了?」
「不強硬一點要怎麼保護黑子?」她的手指點在黑子的額上,歪著頭反問。
事實上,黑子被霸凌的事她還沒有頭緒該如何處理,可她不想再看著她逆來順受的模樣;倒不如說,本來身為戀人的她們,更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欺負。
黑子在回到宿舍後發現平日對她態度不佳且又愛偷看她東西的室友不在,她放在床上的深天藍手機的屏幕亮起,她解鎖打開看了一下,又是一個沉默訴說著心底的不滿。
好幾次室友都在利用她而自己徹夜未歸,就算回來了也是沒有道謝,送給她的只有一個寒心到極點的輕蔑的笑。
她撥了通電話給美琴,美琴果斷的說要回去常盤台宿舍找舍監,她的口氣聽來冷靜,實際上卻氣得掄起拳頭想要揍人。
可是黑子阻止她了。
她只好又改口說晚上讓她進宿舍陪她一宿。
「我等舍監巡完房了再偷溜出去就好,我不想待在那。」
「好,我等妳。」
*我哭著尋找讓我依偎的那道溫煦的陽光,希望它能永遠帶離開這寒冰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