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暴力甜,只是想甜,沒有理由。
月光自窗帘与窗子的缝隙间淌进了房,徐徐前行,隐于台灯昏黄的光晕,而后趁隙没过玛修·基列莱特的脚踝。玛修的面孔藏在光影中,从床上看不清她的表情。藤丸立香抱着原应属于玛修的枕头,在床上咕噜滚了一圈,接着无声地打了个呵欠。玛修端正地坐在书桌前,伸手翻过书页,纸张摩娑的声响在夜里有如白昼时黑胡子的大嗓门那样让人难以忽视。
摆在桌上的那本推理小说约莫剩下三分之一还多点,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整。依玛修的阅读速度,她想,不到一点是读不完的──而凌晨一点显然不是适合看书的时间。立香觉得自己这位后辈什么都好,唯独面对推理小说时,一翻开必然会想读完的执拗(尽管她完全能理解那种心情)让她倍感无奈。书本又被翻过一页。立香抬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时钟,十一点零五分。
「玛修──」
打扰别人读书是坏文明,可为了阅读熬夜不眠也同样如此。
她在钟上泛着幽幽绿光的数字从五变作六后,总算忍不住喊了后辈的名字。
玛修侧过身,与立香正好四目相对:
「怎么了,前辈?是台灯太亮了吗……对不起,我去外头读会比较好吧。」
语毕,玛修拿起手边的书签(其实不过是一张纸卡裁出的枫叶,立香无聊时剪着玩的,它甚至已经泛黄),将它夹进书页、阖上书本,便起身打算离开。椅脚与地面磨擦的声音像暴风般彻底刮散立香的睡意。
她滚到床缘,伸长右臂阻挡后辈离去的脚步,左手高高举着电子钟,好让玛修能看清上头的数字。
「已经很晚了,玛修不是常叫我为了身体要规律作息吗?这么说的人自己不好好睡觉可不行。小说明天再看吧。」
「这个,就剩下一点点,我想不会耗费太多时间的。」
合情合理的劝说让一向老实的少女不可避免地开始动摇。玛修的眼神游移于她与那本小说之间,语气有些心虚,又带着一些她不清楚是不是错觉的恳求。立香差点就为了对方难得的请托点头,可同意的话到嘴边又及时被按回胸口。
「玛修。」立香用原来悬在半空的右手拉住玛修的手臂,轻轻地晃了两下:「我想睡觉,剩下的明天我们一起看。」
「……我明白了。」玛修抿着唇,朝立香握着她的那只手望了一眼,开口时语气轻缓:「那么,前辈能先让我去把书放好吗?」
立香顺着玛修的话松手。她的视线初时追随着玛修泛红的耳根,最后来到书桌前。看着那本红皮的小说被安置在桌上,台灯山吹色的光也不复存在,她被赶走的困意总算又从夜幕里跑了回来。立香把怀中的枕头摆回它应该在的位置,面朝玛修的方向侧着躺好。
待玛修捎着和她相同的沐浴露的香气钻进被窝,她再次握住玛修的手。
没有书本的阻挠,这次立香的手掌确实地贴合玛修的掌心。
「前、前辈?」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才躺好的玛修吓得颤了颤,却也没有推拒,反倒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收拢自己的手指,让两人双手相扣:「前辈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
「因为我从浴室出来之后,玛修就一直在读书。」
立香用肩膀将自己挪得离玛修更近了些,那是浓墨一样的夜色都掩不住后辈双颊上红云的距离。她强自撑着快要阖上的眼,凑上前用鼻尖去吻玛修的指节:「明明我以前过来和玛修一起睡的时候,玛修都不会只顾着看书的。」
所以啊。立香愈发握紧玛修的手,然后抬眼直直望向身边少女的眼睛:
「这是补偿。」
她瞧见玛修的瞳孔因诧异而倏地放大,马上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眼里却多了些愧疚,又有点为了她们之间距离产生的羞赧。
「我很抱歉……但是,如果前辈早点喊我的话,我还是会放下书的。」
「明明刚才还想带出去看。」
立香蹙着眉头,不满地咕哝着。或许该说,比起被忽视,这临睡前近乎呓语的内容,才是藤丸立香带着自己的枕头来到玛修房里,并显得反常的缘由:「福尔摩斯都亲自到迦勒底来了,为什么玛修还要看福尔摩斯的小说……白天也时常跟在福尔摩斯旁边。福尔摩斯讨厌鬼、福尔摩斯大笨蛋。」
「前辈,请不要骂人。」
像是看出立香已经难以与睡魔抗衡,玛修露出苦笑,安抚似地,用空着的手圈住自家前辈蜷作一团的身体。玛修还是不大习惯过于亲昵的接触,在手心贴上立香的背脊前一瞬间有过退却的念头──立香感觉到在被碰触的时候玛修缩回的指尖──却仍安稳地将立香纳入怀里。
这样的行为显然出自某种未明的冲动。立香从自己半睁的眼里能看见玛修从脖颈到耳根都染上薄红的色彩,让她忍不住想笑。她蹭了蹭玛修的肩窝,还没来得及蹭到满足,原来在她背上的手便一路抚上来,最后固定住她的脑袋。
「……因为我现在只能够做后勤工作。」
过了好一会儿,立香已经完全阖上眼,只余下因困倦而迟钝的皮肤与耳膜用以感知外界的响动,她听见玛修的声音落下,带着微热的吐息:「我希望能够更好地辅助前辈,但不清楚除了透过数值确认前辈的安好,还能做什么,所以才在工坊请教福尔摩斯先生和李奥纳多……前辈不喜欢这样吗?」
「如果这是玛修想做的事,也无所谓我喜欢不喜欢。」
立香开口。由于疲惫,每个音节都像被闷在嘴里,含混不清,这让她很是懊恼,但还是尽可能地说下去,尽管她甚至不明白能不能让玛修听懂:「不过,玛修……玛修只要待在这里,对我就是很大的帮助。这并不是说,玛修的努力、是多余的,只是我──」
只是我啊,只想一直和玛修待在一起。
她说完,笑了出声。笑声比微风吹动树叶的声响还要轻,立香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笑,或仅是心中浮现想笑的冲动。
玛修沉默良久。立香发觉后辈没入自己发间的手指正焦虑地拨弄着她的发丝,这样的触碰令她心底发痒,像是一种催促。
她将左手穿过玛修身体与床垫的空隙,两人的距离又一次被拉近,贴紧的身体使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可她恍若未觉。在玛修对她的想法做出回应前,立香又补充了一句话,与玛修先前的发言相对,放在此处却显得十足坏心眼:「玛修不喜欢这样吗?」
「……前辈,这个样子太狡猾了。」
这回玛修答复的很快,每一个音节却都带有呜咽似的颤抖。立香覆在玛修背上的左手手心规律地、轻缓地拍着后辈的背,若非过于疲倦,她可能还会哼起子守歌一类的旋律,彷佛她们的位置倏地被调换过来,玛修被环在她怀里。
「嗯,我知道。对不起,玛修……突然、说这么任性的话。」
随着睡意加深,她的声音愈发模糊。原来还勉强使得上力气的左手,也渐渐安分地贴在玛修的背上,不再动弹。
立香又打了次呵欠。她的眼睛有点發酸,但又舍不得,也没有力气放开任何一只手去揉它了。
她清楚她大概很难再撑下去(藤丸立香一向不擅长熬夜),于是这回便放任身体将自己的意识拖入黑暗。立香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将「晚安」说出口,但玛修对她先前话语的回应,切实的陪伴她进入梦乡──
伴随轻声的祝福,她的额上被柔软而温暖的事物轻柔碰触。
「晚安,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