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嘀 嘀.”
其实，我很少来医院.
“嘀 嘀 嘀”
真姬妈妈是医生，所以能照顾好家人.我很少有到医院来的时候.
“嘀 嘀 嘀”
偶尔跟来，看看我敬重的真姬妈妈的工作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并没有对医院产生多么强烈的情绪.
“嘀 嘀 嘀”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般如此讨厌医院.
“嘀 嘀 嘀”
这令人心烦的味道，这由机器发出的响不停的冰冷的声音，还有她身上插着的针头，都令我厌恶.
刺眼的白色，晃得我眼睛生疼.
她久久不睁开的眼睛，更是让我感到不适.
我们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好好说上话呢.
她怎么就不愿睁开眼睛看我呢.
可恶...好烦...
“那个，西木野小姐.”护士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院长让你给她打个电话...”
啊...真姬妈妈...
我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有妮可妈妈的未接来电，不止一个.
又让她们担心了吗...
“喂，真姬妈妈.手机一直静音，没能接到你们的电话...”
“嗯，我知道.”真姬妈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情况怎样？”
“还没有...醒来.”
“嗯.今晚，不回来了？”
“嗯...今晚我就不回来了.我在医院看着她...”
“行.有联系她的亲人吗？”
“还没有...”
......
“你看着办吧.”真姬妈妈软了声音，即使透过冰冷的机器，也能听得出来，“在这些方面的事情，我和你妮可妈妈不会插手的.”
“嗯，我知道的.谢谢你，真姬妈妈.你和妮可妈妈早点睡.”
“嗯，你也是.”
我挂了电话，将它调成了振动.
除了偶尔经过的医生护士的脚步声和机器发出的声音，这个房间，一片沉静.
已经天黑了.楼下的病人们大多都已经睡了，更别说在这层楼.
或许，这层楼就只有几个病人吧.所以，没什么声音.
我呆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沉眠.
看着一滴滴液体流经管道，再进入她的体内.
冰凉的液体，和她的身体一样，凉凉的.
思绪...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想着初见时她的模样，相处的一朝一夕，都令我心动.
包括现在，仍旧，心动.
......
不得不承认，这么久了.
我还是喜欢她.
初......
“那个...西木野小姐...”
“西木野小姐？”
......
“西木野小姐？”
“啊，抱歉.”我回过了神，揉了揉眉心，对着来人道，“刚才...有点出神了.”
“西木野小姐...”仍旧是那个护士，“如果累了的话，可以去隔壁病房休息...这个病房就只有一张床...”
“啊，不用了，谢谢.我在这里就好.”我朝她道了谢，她依旧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害怕我.”
“我刚来的时候，确实有点过于焦躁了，可能态度不是那么友好，还请你们原谅.”
那个时候...我抱着晕过去的她，满心的慌张与无措，以至于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风度都忘记了.我似乎特别没有耐心，还...狠狠地砸了医院的墙，砸伤了自己的右手...
我一直以来保持着极佳的礼仪，特别是对人，总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可是每次事关于她，我就会...失去那一份平日该有的沉稳.
“没...我们没有放在心上...”护士小姐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其实...医院里很多病者家属都会这样情绪失控，我们已经习惯了.”
“不放在心上就好.”我笑了笑，“真的是很抱歉，让你们受惊了.”
“没有的事...”
“啊对了，西木野小姐，刚才有一个女人来医院，执意要把她的手机号码转交给你.”她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我，“一个年轻女人...和...和这个病人长得很像！”
她的手指向了躺在病床上的初.
我微沉了眸子，问道:“那位小姐呢？”
“已经走了.她似乎并不打算来找你.”
“这样.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不用.”她笑了笑，抬起了脚步，却又停了下来，“那个...恕我冒昧...”
“怎么了？”
“这位病人...是你很重要的人吗...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一向冷静的你，会因为怎样的人...乱了阵脚.”
......
“她叫栗仓初.”
“是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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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夜晚.
即使白天有暖阳普照，到了晚上，仍旧有点凉凉的.
我站在窗台边，拢了拢护士小姐刚为我找来的大衣，左手握着纸条，右手握着手机.
我盯着屏幕，一动不动.等到屏幕暗了，又点开让它继续保持明亮.
还是打过去吧...
毕竟是初的姐姐，有义务让她知道.
而且...我还有事情想要问她.
终于，我动了手指，拨出了纸条上的号码.
“西木野小姐.”对方一接通，便唤了我一声，“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嗯.非常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知道，妹妹在你那儿很安全，我应该谢谢你，你去找了她.”
“...你等我的电话...是为了什么？”
“道谢，嘱托...然后...道别.”
“道别？”
“是的，道别.”电话那头的她轻轻笑了笑，笑声通过手机传入我的耳朵，“妹妹这几年跟着我受苦了，我不能让她继续过那样的生活.有些东西，得让年长的我来承担.”
“你要把她留在我这儿？”
“准确说，是拜托你，照顾她.”
“你确定我会答应你？”
“你不会吗？”她依旧在笑着，“你如果不会，便不会去找她.”
“的确，我会.”我也跟着笑了，回头看了看依旧在沉睡的她，“不和她说吗？”
“她会哭的.我看不得她哭.那样，我会心软.”
“你让我告诉她然后看她哭吗？我也看不得她哭.”
“但你能让她不哭.我不能.”
......
“西木野小姐，谢谢你.谢谢你来救她.”
“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去找了她，然后看她晕倒把她送进了医院.”
“不.不是指的这个.”她的声音，正符合她姐姐的身份，令人安心，“对她而言，你来了，便是最好的救赎.”
“...我喜欢和你讲话.”
“谢谢夸奖.”
“那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只要能回答，我一定如实告知.”
“她的病情，是怎么一回事.”
......
她明显地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病情，是跟着我到处奔波加重的.”她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责，“小初是早产儿，自小身体就不好.家里人宠着她，她便从小就被保护得好好的，没经过什么大事儿.可是自从跟着我生活之后，每天的劳累让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为了替我分担，在外面打工.每天的食物都草草解决，只是为了替我节省.她很乖，身体不好也不和我说，怕让我担忧.而且...”
“她一直思念着你.”
“我有很多次看到她不知不觉地便开始发呆，手中握着随身佩戴的那块石头.她有时拿着手机盯着屏幕发呆.那是你的睡颜，也许是偷偷拍的，并不怎么清晰.她时常不知道为什么便流下眼泪，然后昏昏沉沉地睡去.精神的压力，病痛的折磨，终究让她混到在了我的面前.当我送她去医院，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她的肠胃出了问题，心脏也出了问题，她...全身上下，不知道能否找出一块健全的地方.”
“也许对你们来说，她的病痛不算特别大的事情.动几个手术住一段时间的院，可能便康复了.可是...我们没有钱.”
她说着，声音染上了哭腔.
“她只能回到家，卧在床上.我每天在外奔波工作，然后去小药店给她带一点药，剩下的钱存在一边，能为她存一点，便是一点.”
“毕竟，她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她，只能以无声的沉默，证明自己的陪伴.
她很快便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我可能有些失态了.”
“谁在乎这些呢？”
“也对.”她又开始笑了，“我很喜欢和你讲话.”
“嗯.彼此.”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关于她为什么会跟着我奔波？”
“我想让她自己说.让她亲口告诉我”
“好的.那...就拜托你了...照顾她.”
“我会的.我也会，定期和你联系的.”
“嗯，谢谢你，西木野小姐.”
“也谢谢你.”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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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有重逢，也有离别.
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也下定决心要守护她.
告别了她的姐姐，倾盖如故，短短的交流，让我对她产生了敬佩.
我彻夜未眠，回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太阳...出来了.
慢慢地爬了上来.温柔的光辉，透过窗户，散在了我的身上.
和她的身上.
我走近她的身旁，蹲下身子，看着阳光下她的面容.
温和柔美.
我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眉头，她的眸子，她的嘴唇.
“还不醒过来吗？”
“已经...睡了很久了.”
......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言语起了作用.
也可能只是巧合.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红色的眸子，渐渐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令人着迷的，红色的眸子.
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