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雨,漆黑魔力所形成的箭矢襲來。
撲天蓋地,方圓數百米內的空間都是箭矢的落點。
破空聲劃破空間,直擊入耳。
面對這樣的陣仗,推開高聳大門的女子露出朝氣的笑容。
燦金的髮絲在空中飄揚,女子湛藍的瞳孔深處浮現數個魔法陣圖形。
藉著複合魔法陣「光神戲雨」的作用,箭矢與箭矢間的空隙被女子所掌握。
右腳輕踏,帶動全身,苗條的身軀被完全支配著。
女子跳起了舞蹈。
數之不盡的箭矢落下,漆黑魔力插入地面,直接把接觸的部份侵蝕成深不可測的落穴。
女子在雨中舞動著身體。
髮絲飛揚,身形流轉,一舉一動皆賞心悅目。
不知不覺間,箭雨消停。
女子停下舞蹈的最後一個動作,右腳輕踏。
「轟!」
以女子為起點,向後數百米處的地面整個崩塌。
望其黑暗,肉眼無法見底。
「歡迎來到本王的城堡,『輝煌勇者』賽菈薇亞.諾瑪爾」
低沉穩重,充滿磁性的嗓音響起。
女子──勇者賽菈薇亞抬起頭,望向百米高王座上的那道身影。
紫水晶般的長髮傾瀉而下觸地,血紅的倒豎瞳孔中映著賽菈薇亞充滿存在感的身影。
王座上的女子身著點綴著蕾絲的漆黑華麗洋裝,修長優美的大腿交疊,若隱若現。
慵懶的用戴滿戒指的左手支著頭,女子收回剛才放出箭雨的纖細手指,精緻的臉蛋上是抿著的唇與垂下的眉。
「『黑暗與破壞的魔王』卡洛兒.庫夫斯林特.達米安.L.納托姆加斯特!輝煌勇者前來討伐!」
賽菈薇亞右手舉起手中精美的聖劍,身著純白華麗戰鎧的身軀發出龐大的氣勢。
「碰得到本王再說大話吧,人類的勇者。」
卡洛兒毫無反應,繼續用手撐著頭,另一隻手輕舉,在空中一點,高達一米的法術圖案瞬間形成。
瞬發王級魔法「深淵之手」。
賽菈薇亞的腳下與四周的虛空中突然出現數以千計蒼白枯瘦的手。
每一隻手都附帶「魔力吞噬」「血肉吞噬」「高等幻覺」「高等幻術」等等十數種黑暗效果。
每一隻手都足以瞬間殺死一般人類。
深淵之手以賽菈薇亞為中心,將賽菈薇亞吞噬在其中。
然而,賽菈薇亞不是一般人類。
「哈哈,這些小手我可不放在眼裡!」
賽菈薇亞大聲笑著,在深淵之手臨體的瞬間揮出超越聲音的劍,深淵之手所形成的牢籠轉瞬即破。
趁著更多深淵之手還沒湧上來之前,賽菈薇亞左手朝外一揮,巨大的光翼展開。
搧動銀白光翼,賽菈薇亞用力一踏地,地板瞬間塌陷。
賽菈薇亞藉著這股力道向著卡洛兒衝刺。
衝刺的同時,賽菈薇亞的左手不停在虛空中描繪著法術圖案。
「加速」「超加速」「臨界加速」「肉體超強化」「極限增幅」「直感」「命中補正」「閃避補正」「光神庇護」「光神賜福」「光神加護」等等一連串正面狀態的法術圖案被賽菈薇亞施放在自己身上。
「還有點意思。」
卡洛兒的右手如同在琴鍵上起舞般的輕點著虛空,每點一次就是一道法術圖案完成,法術與法術間的施放距離時間不到零點一秒。
「黑暗之門」「鮮血凝視」「亡者之纏」「墮魔的咆嘯」「邪蛛萬象」「心靈支配」「深淵顯現」「巨神作成」「君臨者的車輪」「魔神之爪」「魔神的戰斧」「魔神的長矛」等等王級法術一道接一道的瞬發。
無數可以正面摧毀數萬凡人軍隊的法術紛紛襲向賽菈薇亞。
賽菈薇亞絲毫不懼,正面迎向。
揮砍,手中聖劍粉碎漆黑的閘門。
藉著力道扭轉身體,避開會讓身體血液沸騰燃盡的血色光芒。
「光神在上!」
大喊著祈禱詞,光翼綻放聖潔的光輝,將亡者淨化。
「喔喔喔喔喔!」
憑著氣勢撞碎強大的音波。
「光神垂憐!心靈守護!」
一連兩個法術施放在自己身上,解除千百萬蜘蛛的幻覺與可怕的心靈攻擊。
在前方開啟深淵之門的瞬間,闔上光翼,旋轉著避開深淵之門的正前方。
一劍貫穿從天而降巨大魔像的核心。
「征服者的破城鎚!」
左手在身前揮舞,數十支巨大的攻城鎚與數十枚巨大的車輪相撞破碎。
靈活的穿過碎片,賽菈薇亞持續前進著。
聖劍斜劈,將幽暗不詳的利爪砍成兩半。
足有十數米城堡大小的斧刃襲來,賽菈薇亞回以聖劍反擊,卻被壓制住衝勢。
趁著這個時機,一道漆黑的閃電劃著不規則的路線朝賽菈薇亞的心臟刺去。
「光神體!」
賽菈薇亞左手迅速捏碎戰鎧上裝飾的其中一顆水晶,身影化為光芒。
戰斧與長矛穿透過賽菈薇亞的身體,卻沒造成任何傷害,就這麼消散在空中。
光翼再振,賽菈薇亞的視線已與卡洛兒平行相對。
「真不錯,輝煌勇者名不虛傳。」
卡洛兒抬起頭,雙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說著讚賞的台詞帶著平淡的語氣。
「妳這魔王也不遑多讓啊!哈哈哈!」
賽菈薇亞開朗的笑著,似乎沒聽出卡洛兒的敷衍。
「本王可不需要人類的讚揚。」
卡洛兒挑了挑眉,舉起手比出一個七字型,食指對準賽菈薇亞。
「首先本王先認同一下妳能來到本王面前的實力,不過還不夠看。」
漆黑的魔力纏繞在食指上。
「若妳能接下這魔法,本王就勉強認真對付妳吧。」
魔力瞬間壓縮壓縮再壓縮,濃縮成一點。
極細的一點劃著極細的一線,瞬間穿透賽菈薇亞的心臟。
黑暗與破壞的魔王專屬王級魔法「破滅魔彈」。
漆黑魔力爆發開來,將賽菈薇亞撕成碎片,下一刻連碎片也被黑暗吞噬,化為虛無。
卡洛兒眉頭一挑,收回手指靠坐在王座上。
「所以本王說,妳能接下這魔法再說。」
不知何時出現在王座後,舉起聖劍即將貫穿王座的賽菈薇亞聽到這句話猛地回過頭。
一顆黑點出現在她眼前。
來不及思考,身體瞬間後仰,閃過黑點。
下個瞬間黑點跟著轉彎,朝著賽菈薇亞的眼睛射去。
賽菈薇亞身形疾退,留下一道道殘影。
黑點吞噬所有殘影,追逐賽菈薇亞而去。
「一旦鎖定目標,就會持續到把目標完全拉進黑暗之中,『破滅魔彈』就是這樣的魔法──哈……」
卡洛兒打了一個哈欠,再次用左手支著頭,觀看破滅魔彈追著賽菈薇亞到處跑。
「光神體!」
眼看著即將被破滅魔彈追上,賽菈薇亞逼不得已再一次捏碎鎧甲上的水晶,施放出能迴避所有物理、魔法、靈魂上傷害的聖級魔法。
破滅魔彈穿過化為光芒的賽菈薇亞身體,隨即電射般反彈,在賽菈薇亞體內體外不斷彈跳著。
黑點拉出的黑線幾乎連成一片,將賽菈薇亞的身形包覆。
「『光神體』是本王目前所見過最優秀的迴避傷害魔法,本王開發『破滅魔彈』就是針對此魔法而來,只要本王的魔力持續供給,破滅魔彈就不會停下直至目標死亡。」
卡洛兒嘴角拉起一道弧形。
「妳的魔力量能維持『光神體』多久呢?輝煌──!」
卡洛兒迅速抬起頭。
入眼的是,飄逸的燦金長髮與自信的笑容。
「久到妳嚇一跳啦!哈哈!」
瞬間出現在卡洛兒頭上的賽菈薇亞笑著露出虎牙,高舉聖劍向著卡洛兒揮下。
「光神聖物『諾瑪爾之死』是嗎?」
遠處,被破滅魔彈吞噬的賽菈薇亞化為一尊神聖的女子神像,隨即消失在虛無中。
聖劍將卡洛兒連同身後的王座一刀兩斷。
「嘿嘿,坐太久可是會筋骨酸痛的唷。」
舉起聖劍扛在肩膀上的賽菈薇亞抬頭,看向懸浮在更高空的卡洛兒。
「哼,不用妳替本王操心!」
卡洛兒高舉手臂,手指點在虛空中。
「既然妳那麼想死,本王就成全妳吧。」
漆黑的魔法陣驟然出現,隨著卡洛兒手臂審判般的揮舞,魔法陣從上而下貫穿卡洛兒的身體。
原來一米八左右的身形進一步成長,來到兩米五左右。
額前一米高的漆黑雙角分開紫水晶般的長髮,一對螺旋狀的堅角從耳上延伸而出。
長達五米的蝙蝠型翅膀兩左兩右以叉字型向外展開,三米長的粗壯惡魔尾巴揮舞著,將空氣破開。
身上的華麗洋裝被漆黑色的貼身曲線精緻鎧甲所取代。
化為完全體的魔王卡洛兒俯視著勇者賽菈薇亞,嘴角湧現不屑的笑容。
「破滅魔彈。」
漆黑的點在卡洛兒身前形成。
「數量,一百。」
黑點密密麻麻的浮現,一百發破滅魔彈瞄準著賽菈薇亞。
「去死吧。」
伸手一揮,一百道破滅魔彈迅速朝著賽菈薇亞飛去。
「傷腦筋了啊……一發就耗掉一顆光神體水晶和光神聖物了,一百發的話──」
賽菈薇亞搔了搔臉頰,露出困擾的表情。
「就只能靠同樣的數量取勝啦!」
賽菈薇亞左手一揮,女神像逐一出現,足足一百個女神像以賽菈薇亞為中心繞成一個圈。
下一刻,一百個女神像化為一百位金髮的持劍女子,朝著破滅魔彈迎面而上。
一百發破滅魔彈與一百位金髮持劍女子同歸於盡。
「真是浪費啊……把貴重的光神聖物用在這裡,沒問題嗎?」
「沒關係沒關係,為了打倒魔王這樣的支出是必要的,相信他們會原諒我的。」
賽菈薇亞嘻嘻笑著,露出爽朗的笑容。
「然後,為了打倒魔王,像這樣的支出當然也是必要的。」
賽菈薇亞雙手輕舞著,各式各樣的聖物出現在半空中。
一招手,所有的聖物都裝備在賽菈薇亞身上,剩下無法裝備則懸浮在半空中,等待用上之時。
將所有聖物進行裝備的賽菈薇亞此時就如同一顆小太陽一般,全身散發著神聖的光芒,炫目得讓人無法直視。
「妳把光神聖會的家底給掏空了嗎?」
感受著賽菈薇亞此時與自己相差無幾的魔力量與強度,卡洛兒露出無奈的表情。
「有好東西放著不用不是很浪費嗎?既然這代魔王的力量超乎尋常,那讓身為勇者的我使用這些東西打敗超乎尋常的魔王不是很正常嗎?」
化為小太陽的賽菈薇亞無法看見表情,但語氣相當的輕鬆。
「而且我這位勇者最擅長的能力需要靠魔力量來決定威力啊。」
賽菈薇亞高舉著聖劍,聖劍上纏繞著熾熱的神聖光輝。
「想要一擊定勝負嗎?本王正好也有一樣的想法。」
右手前伸,張開纖細的五指,掌心對準賽菈薇亞,漆黑的魔力在凝聚。
「一直使用花招騙來騙去太無聊了,讓我們痛痛快快的拼一場吧!」
賽菈薇亞大笑著,聖劍延伸出百米高的粗大光柱,光芒貫穿整個魔王城。
「本王也喜歡直接用力量碾壓過去。」
卡洛兒露出微笑,一顆人頭大小的漆黑之球緩緩成形。
「輝煌──」
賽菈薇亞用力喊著,揮動手中的聖劍。
「終焉──」
看著周遭被漆黑之球逸散而出的黑絲破壞的空間,卡洛兒緩緩將漆黑之球推出去。
「──聖劍!」
百米高的光劍猛然砍下,將路徑上的一切燃燒殆盡。
「──魔彈!」
漆黑之球化為一道漆黑光柱,迎著聖劍而去。
純白與漆黑對撞。
一股充滿毀滅性的力量從碰撞點傳開。
光芒逐漸熾熱。
耀眼的混沌之光將一切吞噬。
「妳輸了。」
只剩下一隻手臂,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化為灰燼的卡洛兒掐著賽菈薇亞的脖子。
「……」
賽菈薇亞被高舉著,渾身赤裸,聖劍變得破破爛爛,任由卡洛兒掐著脖子。
「本王……沒有輸。」
翅膀被灼燒得只剩下骨架,四隻角皆折斷的卡洛兒鬆開賽菈薇亞的脖子,摔落在地上。
「哈哈,輸了就是輸了。」
被鬆開脖子的賽菈薇亞輕鬆的落地,聖劍指向卡洛兒的腦袋。
「……妳竟然還預留一個『諾瑪爾之死』。」
卡洛兒眼神中充滿著不甘心。
「哈哈……哈……我可沒說要硬接下妳的攻擊。」
笑容逐漸消失,賽菈薇亞變得面無表情。
「終於露出真面目了嗎?永遠帶著笑容的輝煌勇者……賽菈薇亞。」
卡洛兒苦笑著,閉上雙眼。
「我本來就不喜歡笑,也不喜歡正面戰鬥,但是身為勇者有些條件不得不遵守,幸好現在至少方圓一百公里內的魔力相當紊亂,能隔絕一切窺視。」
賽菈薇亞聳了聳肩,淡淡的解釋著。
「不管如何……妳的確是贏了,妳這位勇者,討伐了魔王──」
卡洛兒說著,魔力迅速凝聚。
「然後,將與魔王一起死在這裡,死在魔王的手上。」
卡洛兒剩下的身體發出漆黑的光芒,魔力迅速膨脹。
「在體內壓縮魔力並自爆是嗎……」
賽菈薇亞的腦袋裡迅速閃過幾種應對方案。
使用體內預藏的轉移魔法陣,迅速轉移回人類的城鎮,這個魔法陣預先調整過不會受到魔力紊亂影響。
使用剩下的「諾瑪爾之死」代替她承受自爆的傷害。
趁著爆炸前迅速殺死魔王,藉著自己體內尚存的魔力抑制自爆。
激發光神賜予每位勇者一生一次的復活聖物,無論遭受到怎麼樣的傷害甚至灰飛煙滅都能重新復活過來。
為了應對魔王不同的反應,她準備了好幾套對付自爆的手段。
然而──
「算了,反正歷代勇者善終的也沒幾位。」
賽菈薇亞將手中代表勇者象徵的聖劍丟到一旁。
「魔王跟勇者同歸於盡的話,這個世界至少會有五十年的和平,我的使命也完成了。」
赤裸的身體跪下,將赤裸的卡洛兒抱起。
「賽菈薇亞,妳──」
感受著懷中女子的體溫與即將噴發的魔力,賽菈薇亞露出笑容。
「最重要的是,卡洛兒──」
發自真心的笑容。
那笑容銘刻在卡洛兒的靈魂中,無法抹滅。
「我想與妳在一起,永遠──」
漆黑光芒膨脹,吞噬了一切。
「叮叮叮──叮叮叮──」
聽到鬧鐘的聲音,賽菈薇亞從睡眠中醒來。
伸手按停鬧鐘,她用手臂擋住自己的雙眼。
「夢到了很久以前啊……」
夢境與回憶接軌,更多的記憶湧現而出。
『我想與妳在一起,永遠──』
面對死亡的解放感,脫口而出的台詞。
拋去作為人類與勇者的身份,卸下所有心防與武裝,發自真心的話語。
然而,她現在還活著。
而且,卡洛兒就在不遠處的房間中睡覺。
賽菈薇亞翻過身,將臉埋進枕頭裡。
「啊啊啊啊啊啊啊──」
枕頭中傳來沉悶的叫聲。
露出在外的耳朵,染上桃紅色。
「被勇者打敗不甘心就自爆的魔王,太可愛了,一不小心就──」
賽菈薇亞自言自語著。
「沒錯,不小心的,而且她大概也忘了。」
少女緩緩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但心跳卻有些不受控制。
今天的心情──
無法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