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三天寒假就即將到來,黑子正忙著整理行李,她答應了父親會在寒假期間回家一趟,縱使明白父親又會替自己挑選結婚對象。
她已經感到無所謂了,她的時間停止在那霎那,美琴的不主動摔碎了最後一絲對她的冀望。
黑子的不理采、關手機與避開美琴看似是在鬧小孩子脾氣,還有帶股不成熟的舉動,她承認這樣考驗著兩人之間感情也只是更加惡化關係,並沒任何幫助。
但她想看見美琴積極的一面,而不是所有事都是她在為她著想。
她扣上了開關,將沉甸甸的行李箱拖到牆邊,自己也倚靠著牆面,疲憊的閉上雙眼,嘆了口氣。
一陣清脆響亮的敲門聲打擾了她片刻的寧靜,她應聲後走向大門握住了門把將門打開,當她揚起眉睫看清訪客的臉龐時,心跳漏打了好幾個節拍。
「嗨……呃,我是說……好久不見。」
「來這裡有什麼事?」
黑子忽視美琴那張滿是歉意的臉龐,眼神望向別處,身後緊握的拳頭滲出細微的手汗,可她的緊張卻沒表現在臉上,不如說已經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
「方便進去嗎?」
美琴撓著臉頰苦笑。
「今天無法,黑子還在整理行李中。」
美琴錯愕了一會,褐眼睜大了些望著她:「寒假沒有要待在這裡嗎?」
「嗯,可能整個寒假都不在學園都市裡。」
「要去哪?」
「回家。」黑子冷冷地回道。
「這、這樣啊……從來沒聽過黑子說……」美琴垂下了眼臉,音調變得有氣無力。
「嗯,因為美琴這些天從來沒有打過一次電話過來。」
黑子道出這句話的時候,難過的情緒依舊會從心口的那道傷痕上源源不絕的滲出,那是無法用肉眼看見的鮮血,而她迅速的收拾即將一觸即發的情緒炸彈,一雙櫻色眼眸抬起,凝視著美琴。
「現在道歉……還來得及嗎?」她的眼眶微紅著,帶著宛如世界末日來到的眼神問道。
「美琴如果在乎的話,這個問句簡直就是多餘。」
黑子語畢,將美琴獨自一人留在走廊,被她關上的厚重大門再一次的阻斷了溝通與美琴心意。
12月24號是眾人皆知的平安夜,黑子一大清早被手機鈴聲吵得不能入眠。
黑子有起床氣,若是睜眼看見的不是討自己歡心的事物,一開口出來的定是會讓人驚訝。
賴在床上的她翻了個身,一只手胡亂的往枕邊摸索著手機,她皺著眉微微的睜開眼,刺眼的螢幕光線使眼睛感到不適,指頭迅速的滑至接通鍵,將手機貼著耳朵,又重新閉上眼。
「一大早的到底要做什麼……」她口齒不清的說著,語氣中帶著一股微微怒火的語調。
「抱歉抱歉,這麼早就打擾妳了。」初春趕緊道歉。
「所以?要做什麼?」
「其實我跟佐天昨晚在想要不要今天晚上我們聚一聚,因為今天是平安夜嘛,所以……」
她打斷了初春的話,「抱歉,不行,下午我要坐車回家,跟父親說好了。」
「這樣啊……」
她那失望的語氣從聽筒間傳來。
「嗯,抱歉。」黑子揉了揉太陽穴,沒睡飽的她有些頭昏腦脹。
「白井搭幾點的車?」
「大約六點。」
「那我們可以吃個飯再送妳到車站啊。」
「……可以的話希望不要太趕吶。」
「反正趕不上的話還有白井妳的空間移動啊。」初春咯咯地笑了。
黑子不滿的朝著話筒喊道:「喂!趕的是我不是妳啊!」
其實黑子的行李不多,但是她還是得跑到車站一趟辦個託運手續。
然而今年的返家人潮似乎有點過多了,黑子拖著行李排了近兩小時才將手續辦理好。
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
果然賴床太晚的下場就是所有行程都會延遲,她忍不住嘆氣。
再度返回宿舍時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她匆匆的將自己的隨身包包一把抓起,目光快速的環視了房間幾回,確定重要物品都帶走了才鎖上大門離去。
與初春她們的約定時間在四點半,黑子站在公車亭下看了一下手機及時刻表,確信了就算不用空間移動也不會遲到後才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在等待公車的時刻裡,黑子看著路過一張又一張陌生的臉孔,她覺得自己彷彿是坐在舞台下觀眾席的人物,靜靜的看著一幕接著一幕的場景。
會發生怎樣的劇情她無法預測,也不能貿然插手,然而她也想起,她與她也曾經是舞台上的一段戲碼,那些幸福與爭吵總是全數刻在心底無法抹滅,現在卻獨自一人下台選擇了沉默。
黑子拿出手機,按下了訊息功能,彈出的畫面中,主旨標題為無,收件者是御坂美琴,內容則是三天前將美琴趕回去後所寫下「其實,我很想妳。」的訊息。
但是,黑子仍是久久都按不下發送鍵,她的勇氣在很早之前就已耗盡。
黑子在餐館的門口附近等著友人,夕陽餘暉灑在黑子的身上,而腳下的影子被拉得相當細長,她比預計到達的時間還早了十分鐘。
她持著手機無聊的瀏覽著網站,靈敏的姆指滑過那些對她來說毫無興趣的網頁,初春她們此時正好到來,她朝著黑子喚了一聲,黑子一抬頭,立刻撞見了她的笑臉以及佐天,還有走在她左側的那個使黑子朝思暮想的褐髮少女。
黑子恍然大悟,在那天的通話中,初春所指的「我們」就是包括了美琴在內,大抵是黑子那段時間都處於關機狀態而讓她們聯絡不上,進而轉向了美琴才會知道自己與美琴的事。
「白井好久不見!」
佐天一個箭步的跳到黑子的面前,臉上洋溢著笑臉,活潑個性的她幾乎和初中時期一樣不變。
「再沒有空出來吃個飯的話,恐怕連妳們長什麼模樣都會忘記了。」黑子苦笑。
「白井妳還敢說呢!最近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都沒跟我們講?要不然初春聯絡不到妳反倒打給御坂學姐的話……」
「佐天!」
初春拉著她的衣袖,藉以提醒佐天,還稍微面帶凝重地朝她輕搖頭。
「呃……哈哈哈哈,沒事沒事,不說了,先進去吃飯吧!白井不是還是趕車回家嗎?」
「嗯,是啊。」
黑子在心底內頻頻嘆氣,不管是初春或是佐天,她們永遠無法保守秘密。
四個人依舊坐在櫥窗旁的座位,走在前頭的黑子本想坐在佐天身旁,而在她後頭的初春卻忽地將她推到了對面去,自己則迅速的鑽到佐天旁的空位。
黑子只能嘴角抽搐的望著她邊坐向對面位置上。
美琴自始自終安靜不語。
有一段時間沒有這麼近距離地與黑子待在一塊的美琴,難免會些許的緊張,也害怕黑子的推拒。
在克制著不停手抖及興奮的情緒下,不發出聲響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同時間也偷偷的瞄了一會黑子的反應,但發現黑子仍是直視前方的佐天時,心裡的鼓譟逐漸平息,甚至還有些低落。
初春及佐天的滔滔不絕,黑子的附和及若無其事的面部表情擊沉了美琴藉機想求合的念頭。
依舊不語的低頭翻著盤裡的飯粒,它們的外表是如此的飽滿,還有漂亮的晶瑩色澤,配上濃郁的咖哩簡直搭配得恰到好處。
她卻只想一個人躲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哭泣,這麼得憋著的話,遲早都會憋出病來。
「御坂學姐?」
佐天清脆好聽的叫喚聲喚醒了美琴,她抬頭起來,除了佐天和初春盯著自己外,就連黑子也同樣的盯著自己。
「抱歉,有點恍神了。」她賠笑著。
「沒事沒事,倒是御坂學姐妳還好嗎?臉色有點不太好呢。」
關心的語調重重的敲在她的心版上,似乎敲碎了偽裝,在眾目睽睽之下,她重新編織起那抹微笑,搖頭著化解了她們的疑問。
她怎麼忍心破壞這場美好的友人聚會,因為自己的因素而影響到他人,這種事她做不到。
冬季的太陽總是早下山,橘紅色天空逐漸被黑夜渲染,佇立在街上的路燈一盞盞的亮起,店家、宿舍、公寓,只要是有人煙的地方就有光源亮起,為這夜幕裡增添了些星光閃閃的點綴。
黑子曾說過,這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天上的繁星總是太搖遠,反而覺得即孤寂又冷漠,然而這些亮光在黑夜中,距離她們最近,可以停佇於此感受到那份溫暖。
她們吃完了飯,在餐館門口處道別,佐天和初春這兩人並未履行電話裡的約定,在臨走前還留下了一股意味深長的加油打氣的動作給美琴,當她挑著眉思索初春留下的動作意義時,黑子首先打破了只剩她們倆人間的沉默。
「晚一點美琴也還有研究要弄吧?先回去沒關係的,黑子自己去搭車就好。」
「我送妳吧。」美琴不經思考的脫口而出。
黑子瞟了她一眼,也沒有拒絕,她只是輕聲的道了簡短三個字「這樣啊」後,率先起步往車站的路上走去,美琴小碎步地到她身旁,如同在餐館裡一樣,安安靜靜的伴著她。
前往車站的路途宛如是一條冗長的道路走不到盡頭,並不是刻意也絕非故意,本來一前一後的步伐終於變得同步。黑子的側臉永遠是這麼得清秀好看,除去她現在面無表情的話,美琴應該就有膽量與她談天說地了。
但也只是她的藉口,美琴不覺得黑子不趕走她是願意合好的意思,她更是擔心只要她說錯了一句話,黑子就會全面爆發,將她炸得遍體鱗傷。
在拐過一個彎後,仍然是黑子劃開了這道沉寂,「我們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安靜地走在一起過。」
「嗯,好像是呢。」
「未來的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最近的黑子,總是這麼的想著。」黑子頓了頓,目光眺望著天空中的明月,「相識了、相愛了、吵架了、合好了,又無限循環在某個環節裡,還有多少的歲月能夠揮霍消耗?」
是的,到後來人生還是只有自己能對自己負責,能夠走在同一條道路也只是那麼短暫的路途,就算分別,也變成曾經。
「可是我不想後悔。」美琴盯著她的面孔,斬釘截鐵的說。
「……黑子也是一樣。」
陪伴的道路終究也是會走完,她們的步伐止在黑灰色的水泥地上,火車站則聳立在不到十步的距離。
「謝謝妳,美琴。」
黑子轉了個身面向美琴。
「吶,黑子,聖誕節快樂。」她說,帶著一絲苦悶的笑。
在黑子緩緩睜大櫻色瞳仁的同時,美琴從包裡拿出熬一整個夜晚所親自編織的圍巾輕輕的套在她的脖上。
「我從來不知道美琴會織圍巾……」
「那是因為以前沒有做過,可是,我想替黑子做。」
黑子沉默了,她盯著美琴替她圍上的圍巾,上頭還織了一個呱太的圖案,雖然有點織歪了,雖然也不是她的喜愛,可是她並不嫌棄。
「可是黑子沒有替美琴準備禮物。」
「沒關係的,明年再給我就好。」
「美琴會等很久。」
「不會,我會等著黑子,不管是一年或兩年,或是三年,只要黑子不要推開我,多久都願意。」
就算不是句好聽的情話,甚至是沒有創意且聽到快發膩的發言,她的話卻可以令她無法忘懷。
盯著美琴的那對櫻色眼眸被淚光染上,映在眼裡的褐色身影也變得模糊,她轉過身背對著她,幾顆晶瑩忍不住的往下掉。
黑子早就原諒了她,可她不知情。
美琴在等待她的同時,黑子亦然,而時間卻比她來得更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