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田家老旧的阁楼里堆了很多杂物。
不来方夕莉小心翼翼地绕过一摞落满了灰尘的书本,举起有所反应的射影机,找准角度拍下。闪光过后,那本让她寻找良久的日记终于现形。
谁会想到它就在委托人的阁楼里呢?
不来方夕莉轻呼出一口气,接着就后悔这样的举动了——阁楼里的空气环境十分糟糕,这意味着她要往自己那这些天都跟主人一块劳累的肺部里吸入更多的尘埃。
此地不宜久留,但一只废弃的画架正好挡在了她与委托物之间。她往前踏了一步想试试弯腰是否能灵巧地穿过画架的空隙抓到它。
还差一点。她咬咬牙,企图搬开画架,但看了眼其上无法收拾的各种杂物,她只能放弃这个会让自己埋没在此的念头。
手不够长的悲哀迫使她又往前踏了一小步,这时脚底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她低下头,在昏暗的视野里勉强看清了一台被自己踩了的相机。
一阵条件反射的心疼过后她捂紧了早已被放进背包里保护起来的射影机,与一旁正好奇地瞧着她的浮游灵面面相觑。
当雏咲深羽敲响森田家门的时候,她明显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仓促的脚步声响起并逐渐靠近。
替年迈的森田打开门的不来方夕莉,以略显吃惊的神情迎向她。
“雏咲桑?怎么来这里了?”
雏咲深羽扫了一眼浑身脏兮兮像是不知在哪摔了一跤的不来方夕莉,以及在其身后飘荡来飘荡去的浮游灵,眼底透着满满的嫌弃。
她忍住了转身就走的冲动。
“黑泽桑让我来接你。工作做完了?”
“刚把委托物交还,接下来还要在委托人的配合下写一份报告给密花......”不来方夕莉侧身让道,在她进来后体贴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冷风,同时抬手擦了擦脸,却让脏袖子把脸蹭得更花了。
雏咲深羽看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抽出手帕帮不来方夕莉拭去脸上的污垢,在对方想拉住她的手接过手帕的时候低声喝道:“别碰我。”
不来方夕莉只好乖乖垂下手,低头好让比自己矮的雏咲深羽清理得更舒服。视线刚好触及到她线条完美的下巴,再往下是白皙的脖颈,以及藏在大衣领子里若隐若现的锁骨。
直到脸上的触感消失,不来方夕莉回过神来,目光触电般地移开,在漫无目的扫了一圈森田家的玄关后偷偷移回来,正好看见雏咲深羽习惯性将黑发往后撩,露出泛红的可爱耳朵。
“不来方桑。”
“唔......嗯?”
雏咲深羽突然开口,打断了不来方夕莉又一次的走神。
“今天是什么日子?”
“诶?”
不来方夕莉露出比那只浮游灵更为迷茫的神情。
“......快去写报告吧。”
“哦,好。”
雏咲深羽没有立刻跟着她一起进客厅,而是从书包里抽出之前跟放生莲借来的射影机,对那只尚未离去的浮游灵狠狠拍下,用的是零式胶片。
不来方夕莉眨了眨眼,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对方手里胶片的字样后,突感一阵肉疼。就她自己来说,她通常会对没有攻击性的灵采取放任不管的态度,毕竟从射影机到胶片再到装着胶片的包装盒都不是属于她的财产,尽管黑泽密花对于这些资源从不吝啬,她还是认为能省则省的好。
雏咲深羽钱比她多,她知道的,光是双亲留下的遗产里就有几大箱子的胶片。可即便如此,零式这种核弹级的武器也是能说拿出手就拿出手的吗?不来方夕莉莫名有点羡慕那只被零式拍散的浮游灵。
直到不来方夕莉发现雏咲深羽一路冷着脸跟自己走到古董屋之后,她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雏咲深羽在生气,而且将气撒在浮游灵身上后也还是好气。
别问不来方夕莉是怎么从雏咲深羽那张万年淡漠不惊的脸上看出来的,这都是血泪的教训。
“要进来喝杯咖啡吗?”不来方夕莉小心翼翼邀请道,可还是被瞪了一眼。
“进去。”雏咲深羽好看的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这个词。
某人被这突然凛冽起来的气场逼得只好照办,然而刚推开门,就感到一堆色彩斑斓的东西铺天盖地袭来。
下一刻,不来方夕莉坐在房里看着黑泽密花比划从仓库里拿出的各类和服,时不时问问镜宫累和雏咲深羽觉得这件或者那件好不好看的情景,真心觉得对不住先前雏咲深羽给过她的诸多暗示。
她十分钟前才想起来,今天是她成人礼的日子。
“这件很不错,和夕莉的发色应该很搭。”镜宫累在认真给予评价。
与之相反,雏咲深羽则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但还是十分有礼貌地一一回答黑泽密花抛来的问题。
不来方夕莉暗暗地观察着雏咲深羽,盘算其忍耐限度在哪里。明明作为当事人,不来方夕莉却成功地成为了在场最不关心自己待会要穿什么的人。
终于,雏咲深羽以口渴为理由要离开房间了,不来方夕莉以上厕所为由也跟了出去,留下两位女性继续热切地探讨。
“雏咲桑。”眼前是无论看多少次都无法厌倦的背影,不来方夕莉忍不住环抱上去,像以前那样感受其柔弱的身躯在自己怀里微微颤抖。
“卫生间不在这个方向吧。”雏咲深羽回过身,双手抵在不来方夕莉的肩上试图推开她,然而没用什么实际力气。
“今天怎么了?”察觉到雏咲深羽的矛盾,不来方夕莉难得没有顺从地松开手,反而在她腰部收得更紧。
“你是笨蛋吗?”雏咲深羽重重地叹了一声,决定暂时放弃挣扎,“已经成年的不来方小姐,听好了,你这是在犯罪。”
不来方夕莉的嘴角因恍然大悟而变得比平时更僵硬,“确实,有道理。”
雏咲深羽轻哼一声,从不来方夕莉不自觉松开的双臂里挣出,正要离开,下一秒却被拉了回去热切地亲吻。她眼里尚未收拾好的落寞连带着吃惊一同落入不来方夕莉干净的目光。
“别说两年,像今天的这半天我都忍不了的。所以雏咲桑,会告发我吗?”
无辜的视线,其间还夹杂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决绝,雏咲深羽从来没对谁说过,不来方夕莉的这幅样子是她最难以应对的,也是,最迷人的。
“......看心情。”
这次她依然不会说出口。
雏咲深羽微微抬头接受再一次的吻,嘴角扬起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