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并蒂莲开两生花,相思相守莫相离。
扬州城,烟花三月,日透初晓,斜照西桥。
扬州河环绕整座城池而流,游船画舫,景色如织。
在这样一个时节里,自然少不了外出踏春的闺秀,也少不了腹有诗书的才子。
一段段才子佳人的故事,便诞生在这个时节。
一座画舫的船头,立着一位年轻公子。
公子一袭白衣胜雪,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墨色长发被玉冠束着,身形如玉树堆雪。
生的这样一副绝世的俊秀,偏又带着几丝不落世俗的清冷如烟。
很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瑕疵。
若说唯一的瑕疵,就是太完美了。
完美到让人望而生畏的程度。
不少立于岸边,委与画舫,藏于马车内的妙龄女子,皆是忍不住对其投去视线。
秀眸中,止不住的异彩连连。
“主人,吃果子吗?”
镜灵还是那副模样,手里抓着两个大蜜桃,从船舱里走出。
“说了多少遍,我现在是谁,要称呼我什么?”白衣公子淡道。
“哦,镜灵知错了,您名叫素雪衣,我要叫您公子。”镜灵吐了吐舌头道。
素雪衣淡淡点头。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就是素问。
但下界的素问,又非全然是素问。
素问本身性子太过清冷,不适合在红尘中行走。
素雪衣,融入了素问一半的精魂。
但是同素问相比,她的化身素雪衣少了几分孤清淡漠,多了几分游戏人间的洒脱味道。
简而言之,可以把素雪衣看作是素问的一半。
至于为何是个绝世男子的装扮,因为以女子之姿行走俗世,颇有不便。
不过在镜灵眼中,素问是否装扮成男子,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不论以何种性别示人,那种倾世之姿,男女皆不能免俗。
“主人不吃的话,那镜灵就自己吃了。”镜灵生着张樱桃小口,偏又贪吃,努力张大嘴,咬下大口富含蜜汁的果肉。
太虚幻境内是没有食物存在的。
虽然镜灵也不需要进食,但她却贪图食物味美。
素雪衣立于船头,恍若一尊玉像,在晓光照耀下,淡淡生辉。
她目光远眺,望尽扬州河两岸人间景色。
太虚幻境虽然是仙家境界,但都是虚的。
而这人间景色,虽然也有枯荣兴衰,但是时节运转,胜景总会再现。
素雪衣喜欢轮回,因为这代表了万物万物,皆可以重来。
包括她想忘却的,那一段永恨。
微微摇了摇头,素雪衣将脑海淡淡哀愁剔除。
来到人间,最需要警惕的就是沾染红尘。
仙,是不能染尘的。
她现在下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解开并蒂莲的爱憎情缠。
画舫停留在了扬州城左岸口,一入街便是最为鼎盛喧嚣的热闹之处。
“啊,这个是糖葫芦,那个,还有捏糖人!”镜灵活泼跃动,她虽是法宝之灵,但却同一般豆蔻少女无二,来到人间,各种新鲜事物,让她更加活泼好动。
“这个三文钱。”捏糖人的手艺人说道。
镜灵连连点头,直接丢下了一锭银子。
徒留那个手艺人,愣愣地看着那一锭银光熠熠的银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带你来到红尘之中,你可不许多招惹是非,知否?”素雪衣手持一柄素面纸扇,纸扇上绘着一株并蒂莲。
“猪到了,公子,吾们去拉儿?”镜灵左手抓着糖葫芦,右手握着糖人,嘴里塞得满满的,话都说不清。
“去前面酒楼坐坐。”素雪衣淡道。
同福酒楼,扬州城有名的老字号。
酒楼门口,几位迎宾侍女花枝招展,美艳动人。
素雪衣方一踏入酒楼门口,那一行侍女皆是看呆了。
直到素雪衣入内后,她们方才回过神来,桃晕羞红,但又顾不得矜持,目光忍不住追随者素雪衣纤细孤高的背影。
“若知道主人是个女子,不知她们会作何感想?”跟在素雪衣身后的镜灵掩嘴,暗自觉得好笑。
素雪衣并没有选上好的位置,而是选在了大堂边缘处的位置落座。
“哎,这位公子需要些什么?”
跑腿的店小二过来,见得素雪衣,也是呆愣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回话。
“乖乖,一个男子竟生地如此俊美绝秀……”店小二心底暗想。
坐于一旁的镜灵却是耐不住了,开口如连珠炮般:“给我来两个酱猪肘子,醋鱼,荷叶鸡,酱鸭,瓦罐牛肉……”
店小二闻言,目瞪口呆,但还是点点头,转而探寻素雪衣需要什么。
“清茶一盏即可。”素雪衣淡道。
满桌的菜上齐,色香味俱全,镜灵吭哧吭哧地啃着猪蹄膀,另一只手又抓向荷叶鸡。
反观素雪衣,就连身前的一盏清茶,半凉了也没有碰。
雪衣,不食烟火。
“哎,你有没有听说过扬州城富商秦家的那位大少奶奶萧如玉的事?”
“是啊,真的惨,那已经是三次了吧。”
“听说这萧如玉克子,她已经生下三个血胎了。”
“最近秦家请了一个有名的风水相师为其作法,最后暴毙而亡。”
“而且听说那萧如玉还患有癔症,一到夜里就疯疯癫癫的,秦家请了各路名医都治不好她的病。”
素雪衣隔壁的一桌,几个男子交头接耳。
“血胎?癔症?”素雪衣自语喃喃。
据浮世录所记,并蒂莲生根于扬州,所以其症结所在,也在扬州。
但具体究竟是何人何事,就需要素雪衣自己探究了。
“镜灵,结账。”素雪衣拂袖起身,手中纸扇啪的一声合拢。
镜灵吃的正欢,但无奈主子命令,不得不从,她最后将一块焖牛肉填进肚子里后,丢下了一锭银子。
素雪衣那盏未喝的半凉清茶徒留在桌上,彻底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