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凌乱的书房，散落了一地的各种文件资料，溅开的斑斑驳驳的分不清是谁的血迹。中年男子摔倒在地上，手掌按住的腹部的伤口在往外不停地渗血；持枪的少女站在男子身前，枪口对准了男子的鼻尖，只是晃动的手腕、紧咬的下唇和一直在看向别处的眼神将她的犹疑不定与波动着的情绪暴露无余。

“开枪，Chris。”即使受伤，男子声音里仍透着一股子的命令的意味。

“是”声音从Chris牙关中钻出来，把脸侧向一边，指尖下压。枪响，却是子弹射中木质桌角的声音。

手枪滑落在地上，她瘫软着跪在男子身边，“我做不到，daddy我做不到……”她哽咽着，牙齿把掌背上的皮肤咬出一圈青紫。

男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强撑起重伤的身子，从地上捡起手枪塞回Chris的手里，“Chris，我最后帮你一次。”枪声随着他话中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响起，他扣着她的手按动扳机，枪口直指眉心。

血色染红Chris的整个视野，可她不再有机会去发泄悲痛，因为她能听到Jodie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这些事情绝不能让Jodie知道，她宁愿她恨自己一生，也不愿让她同自己一样踏上一条满是危险的道路。毕竟除了Jodie，她什么也没有了。

之后的事情与计划中也大致相仿，她支开了Jodie，在黑夜中看着火苗一点点燃起，看着她的家在火光中渐渐化为支离破碎的废墟，然后转身离开，不敢回头。

从这日起她的身边不再有家人与同伴，她将一个人步入黑暗，世上再无Chris，有的只是FBI打入敌方的一枚永不脱落的钢楔。

（十一）

“她会是我们永不脱落的钢楔啊。”Jodie莫名想起来James在下车前拍着她肩膀留下的话，手指间与Chris纠缠的力量不觉放轻了一些，Chris扣在她指上的力量却在这时突然加大，Jodie惊慌间来不及收手，只能努力地抬起手腕将枪口试图从Chris的胸口前避开。

Jodie听到子弹穿透血肉与骨骼的声音，虽然知道这种距离就算穿上防弹衣也没有什么用，但Chris连防弹衣都不穿的举动无疑是在一心求死。

“Chris！”枪摔在地上，她伸着手试图去堵住她身上的伤口，可Chris的血仍是顺着她的指缝止不住地流出来。档案中所记录着的十年前她与父亲之间的场景，此刻又在她们之间重复。

“Chris！”她带着哭腔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她趴伏在Jodie怀里，伸出右手拽着她的领子，抬起头去吻Jodie的额头和唇角。

“都结束了，Jodie，”她最后靠在她的肩头呢喃，“说好的，所有你做不到的都由我来替你，那时候是，现在和以后也是......”

Chris的声音渐渐低微了下去，纵然那一枪在Jodie的全力移开手腕下最终打偏，但大量失血所带来的虚弱感也让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她看着自己的血越来越多地流出来，却感受不到疼痛；血液在Jodie的外衣上染出一块块深色的印记，她想扯起嘴角，想给Jodie个安慰的笑，却连笑的力气都不见。

Chris的血液顺着Jodie胸前金色的警徽不断地滴下来，她感到自己被Jodie揽在怀里，一遍遍地吻着自己的额头与唇角，正如自己一次次对她做的那样。

她彻底失去意识，手掌松开，一枚徽章摔落在地上，与Jodie胸前的警徽一模一样。只是上面沾染着不知干涸了多少遍的血迹，跌在尘土里，即便是有着满月的月色也不再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