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一阵高跟鞋踩出的节奏，昏暗的车库里，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跑着，呼吸急促，面容惊恐，不时回头看着什么，在她身后，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黑色的大衣，穿着锋利的高跟鞋不疾不徐的跟着。明明步伐很慢，速度却是诡异的快，无论前面的人怎么跑，她都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终于，前面的人在一次摔倒之后，崩溃的痛哭了起来。

年轻女人跪在地上，捂着脸低头哭着，只听见呜咽，看不见眼泪。

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长相清秀中透着英气，看着地上的女人，眼神无悲无喜，“你已经死了，何必留恋人间，害人害己。”

哭泣的女人抬起头，悲痛的脸上一滴泪水也没有，鬼，是没有眼泪的。

“求求你，让我再见他一面，只要一面就好了，看过我一定会跟你走的。”

黑衣女人沉默了一会，就在女鬼以为她会同意的时候，她迅速的抬手，自袖口滑出一段黑色的铁索，缠绕住了女鬼，并伸出左手在她脸上轻轻一划，女鬼的嘴巴就像是被胶布粘住一样，再也张不开。

女鬼不停地呜呜着，黑衣女人像是没看见一样，扯着铁索的另一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电话，打了出去，很快，一个穿着黑西服的男人从车库外面跑了进来，看到女鬼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木兰姐姐，你封住了她的嘴？”

花木兰点了点头，一指点在女鬼的眉心，女鬼软软的倒了下去，依然是没有任何情绪的语气，“你把她带回地府，送她入轮回，别再让她跑了。”

似乎看出了男人有些不开心，花木兰再次开口，“流星，你要记住，我们是死神，死神不可以对鬼魂有任何情绪方面的波动，鬼最是狡猾，它们死了，心中的邪恶面被放大无数倍，任何一个小小的弱点都会被它们抓住利用，你以为她只是去见男友最后一面，见过之后她还有别的心愿未了，继续求你，你又该如何，不要再出现下一次，否则，你就去轮回吧，别做死神了，免得再死一次。”

花木兰的话很重，流星的脸色变了变，还是低下了头，道了歉，带着女鬼离开了，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花木兰轻轻叹息了一声，身体逐渐变淡，消失在了原地。

在中国古代，勾魂的鬼差叫黑白无常，引渡的叫牛头马面。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那些老土的称呼早已经淘汰了，牛头马面也不用带着一张面具吓鬼了，毕竟那些鬼在活着的时已经见识过比他们更丑的人了。现在，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死神。死亡所到之处，死神必在。

商浅夏捧着一杯奶茶，和曲宜修边走边说着什么，“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学校有可能也有妖怪？”

曲宜修一口奶茶差点没喷出来。

商浅夏咬着吸管点了点头，皱着眉一脸的烦躁，“是啊，我的修为不够，看不出来，我就说前一段时间一在学校用罗盘，指针就转个不停，我还以为坏了，现在看来，是学校妖怪太多了。”

曲宜修赶紧一口气喝完奶茶，扔进垃圾桶，免得自己被呛死，“你不是开了天眼了吗！还看不出来妖怪吗？”

商浅夏翻了个白眼，“让你少看一点小说你还不干，再说一遍，天眼只能看到污秽不洁之物，那些修为低的，或者本身不洁的妖怪我是可以看见，但是那些已经可以化形的妖怪，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慧根，外加吸收了千年的天地灵气，我怎么可能看见啊！”

曲宜修吐了吐舌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那你还记得那个酒吧在哪吗？带我去见识见识呗？”

商浅夏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笑的曲宜修头皮发麻，“干，干嘛那么看我。”

“你要不怕整个人进去，骨头渣出来，那就去好了。”

曲宜修抖了抖肩膀，怀疑道：“开什么玩笑，妖，妖怪难道还吃人啊，不是有你呢吗。”

商浅夏随手一扔，奶茶杯准确的进入了垃圾桶，“妖怪就是妖怪，吃人是它们的天性，人本身就是上天眷顾的生灵，吃一个灵魂干净纯洁的人，还可以让它们增加修为，你说它们凭什么不吃，特别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它们最喜欢了。”说到最后，商浅夏还故意打量了曲宜修几眼，曲宜修气的一巴掌往她后脑勺上打去，“你当老娘是吓大啊！当年的水鬼都没搞死老娘！老娘命硬着呢！”

商浅夏一跳蹦出老远，哈哈笑个不停，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从她斜后方传来，她转头，就看见一个倒在血泊中的老奶奶，曲宜修啊了一声，扯住了商浅夏的袖子，商浅夏拍了拍她肩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20，然而下一秒，她举着手机的手就缓缓放了下来，曲宜修刚想问她怎么了，就看到她一脸震惊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商浅夏看到什么了呢？

她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女人穿透人群，再出来时手里扯着一条铁索，铁索的另一头捆着一个老奶奶，老奶奶表情迷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这个画面渐渐和她记忆中的一个场景重叠起来，黑衣女人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另一个人，她把铁索交给了那个人，然后转头就要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往商浅夏那里看一眼。

商浅夏忍不住喊出了声，“我见过你！”黑衣女人却像没听见一样，渐行渐远，商浅夏来不及和曲宜修解释什么，向那女人追了过去。

那个黑衣女人七拐八拐，竟然把商浅夏带到了一栋大楼的天台，然后，转身看着商浅夏，说了一句话，“好久不见，夏夏。”

好久不见，商浅夏想，十一年了，你风采依旧，“好久不见，木兰阿姨。”

事情要追溯到她四岁那年，她妈妈带她在游乐园玩，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花木兰，她记得那天，她妈妈很高兴，和花木兰说了很久的话，那时她太小，细节已经记不清，只记得，那天的花木兰格外漂亮和温柔，绝不是今天这样清冷漠然。七岁那年，她父母皆亡，她被诸葛九州收养，开始像所有七岁的孩子一样正常上学，但是，遭逢那样的巨变，她性格大变，患上了自闭症，整天一句话不说，在某个夏日的傍晚，她放学的路上目睹了一场车祸，第一次看见死神是如何勾魂的，那也是她和花木兰的，第二次相见。

时隔十一年，她依然记得那天花木兰那天看她的眼神，悲哀，痛苦，悔恨，年幼的她当时并不能理解，只是抱着花木兰问能不能把妈妈还给她，她以为妈妈是被花木兰带走了，就像带走那天出车祸而死的人一样。

记忆是痛苦的，它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轻松，伤痕也不会愈合，只会在那里日复一日的流血，化脓，腐蚀整个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