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往往会很巧,尤其是在你撞见不想见的人的时候。
伊祁连嫣刚在学校附近的饼摊上买了一个鸡蛋灌饼,打算简单充饥回去她的出租房找一下东西,扭头就看到第七舒在她不远的地方。
看样子是被一个男生拦住了,女孩正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她咬了一口灌饼,砸吧砸吧嘴,收好灌饼决定上前。
“我知道你没有男朋友,我条件也不差,你……”
噢,她这是赶上了什么事。
伊祁有些后悔凑这个热闹。
显然第七舒早就看到了伊祁连嫣,直到伊祁有着要往她这边走的苗头,她才探头出言喊道,“老师。”
和伊祁连嫣相同的是,第七舒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涌出一种熟悉感。
不由自主想去亲近的想法,让第七舒下意识把这个才见过一面的人认为是可以帮助她的人。
拦住第七舒的男生背对着伊祁连嫣,并没有看到她走过来。
第七舒出声,他怵地转身:“老师好,老师好。”
男生讪讪离开,只留下伊祁和第七舒两个人,午饭时间,在这里除了。
她瞧了眼男生跑走时怯怯的背影,像是和熟人问好似的语气,“吃饭了么?”
问话的对象自然是第七舒。
“啊,还没有,”第七舒看着伊祁手里的包装袋,弯眉走过去,“老师的午饭就是这个吗?”
“嗯。”
伊祁皱眉咬了一口,灌饼凉得很快,已经没有刚出炉的口感。
难以下咽。
“老师不介意的话,我家就在附近。”
她欣然同意,而实际上,她来此的目的也就更进一步了。
出乎意料的是,第七舒和自己一样是租房住。
伊祁把废纸袋丢进纸篓里,女孩替自己倒了杯水,招呼着自己随意坐,随后去了厨房。
“你父母呢?”伊祁连嫣端着水杯,倚在门上问道。
女孩熟稔地切着菜,面色毫无异常,“我没有父母。”
“呃……”
略略有些尴尬却懒得道歉的伊祁连嫣自觉离开厨房门几步远。
“我有问题想问老师。”
伊祁闻声抬头,女孩举着菜刀走了出来。
她有点哆嗦:“你问你问…”
“我们以前见过吗?”眼前这个人总是带给第七舒一种亲近感。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
“老师,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我总觉得我应该是认识你的。”
[连嫣,虽然这样做违背神宫规定,但是我不想有一个无能的主人。]
她骤然捏紧了杯子,压住即将涌出嗓子的涩涩感,“我第一次见你,可能我长得太大众了吧。”
“这样呢,”女孩笑笑,又进了厨房,“老师很漂亮。”
救命,她为什么要来这里,一遍又一遍强迫回忆。
伊祁吃过饭,给第七舒道谢之后逃命似的出了公寓楼。
她好像忘了在餐桌上和第七舒讲过什么,又记起很久以前,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
温暖贴心的问候,醇厚浓稠的晚餐。
她的嘴贴近虎口呼出一口气,大力揉搓自己的脸颊,这样看起来会精神些。
伊祁仰头回望一眼,在露台上站着的女孩撞进她的眼里。
她想起来了,在她临走之前,那个女孩征询着她的意见。
“连嫣,我可以叫你连嫣吗?”
“我想我们还没有熟悉到,你这样叫我名字我不会介意的地步。”她的语气十分生硬,显得很是刻意。
女孩有些不解,甚至稍带着受伤的神情。
她的反应过激了,她知道,即便是面对一个陌生人,她也不会如此。
她无法克制住自己,她面对这个人的轻松写意,都是强装出来的。
裤兜传递过来的振动让她不得不停止回想。
伊祁掏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名字两秒,划到接听键。
“喂,江洵。”
“是的,我见到了。”
“现在?”
“好吧,你快一点,我的时间不多。”
“嗯,就这样,拜拜。”
这所学校对教师要求并不算严格,没有课的空闲时间可以自由安排,下班打卡就行。
她的朋友邀约,她自然要去赴约。
约摸二十分钟,伊祁来到好友口中所说的地点。
透着落地窗,瞧见了熟悉的侧脸。
缘是好友靠边而坐,两指环捏瓷杯把手,反手背贴合下颌线偏向窗外发怔。
伊祁隔着玻璃微微颔首示意,孰料好友没有丝毫反应,只好撇撇嘴,加快脚下步伐。
推开被复古元素装饰的店门,清爽的冷气与咖啡豆被研磨碎裂而散开的浓郁香味一同扑面。伊祁停顿片刻,顺理好呼吸,迈步向那个背影。
“江洵。”轻轻拉开空椅,微微屈膝伸手拉回座椅,与好友相面对坐。
江洵转瞥一眼:“嗯?来了。”
伊祁将手机搁放在桌上,嗯回一声,顺便对跟至的服务生说道:“一杯热牛奶,谢谢。”
服务生应声而去。
见好友仍然不在状态,于是伊祁找起话题,率先开口道:“我今天…”
江洵却不客气地打断:“你是不是也见到了。”
肯定句,而非疑问。
“是…”她明白,江洵已经捕捉到她身上的相同感觉。
这并不是所谓的感同身受,顶多算作通感。
对于她们这类人而言,只是因为有着相同经历进而相互感知相互理解。
江洵翻动手腕,看了眼表盘,转头正视伊祁,轻易接过主导权:“长话短说。今天有个新同事,从分公司调配过来的,被安排进我的小组。”
“真巧。”伊祁舔净唇上的奶渍。
“谁说不是呢。”
事实远不比说的轻巧。
江洵将双手挪至桌下,右手抚上左手腕,把数小时前看清来者时的悸动与几欲卷土重来的颤抖尽数压隐。
“江洵。”伊祁唤道。
“嗯?”
“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江洵稍稍平定,端起瓷杯饮抿一口:“当然是…”
一派你懂得的眼神。
伊祁紧了紧虚握住的拳头,指尖掐陷皮肉,急促道:“现在是法制社会。”
“那又怎样。”江洵满不在乎道。拿过自己的包,抽出纸巾揩净嘴唇,拧旋出红色唇膏,利用手机黑屏对照涂抹。“我们生来如此,即使发生过那种事情,该做的还是得做。”
伊祁忽然想通了什么关节,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你惯来口是心非。”
她们都是被遇上的,伊祁是,江洵也是。
“随你如何胡说。”江洵抿了抿唇,将物品一一收好,“不管是我主动去找到的,还是被动遇见,结果都一样。”
“……”伊祁无言以对。
“好了,快到时间点了,我先回公司。”江洵往后推开座椅,起身整理裙摆,拿过账单准备离去,又在刹那间停住转身,“对了,连嫣。”
伊祁闻声挺直腰杆,身体前倾,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态。
“你还要继续逃避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