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我们可以说是毫无牵连,同一个学校,或许可以说是同学,但又可以说只是路人。
可我的生活,始终布满她的身影。
每每在车棚或者校道上遇见她,我的心就会一如既往的发颤。我从不敢走在她前面,我害怕很多东西,这其中,又夹杂着不可掩盖的情动与懦弱。
我在文科的实验班呆过一个学期,在那里,有一个性情与她相象的女生。不,与其说真的相象,毋宁说是我需要。我需要一个与她相像的人,在我的身旁。我一发不可收拾地接近她,后又一发不可收拾的远离她。她,从头到尾的包容,直到我伤透了她。
往后我再没做过这般追逐夕阳身影的蠢事,三年里,独来独往,仿若把自己关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又上了一把把的锁,别人进不来,我亦出不去。
关于高中,记忆最多的是冬日下午放学后出到校门口,夕阳已经落下了,地平线那边,是深蓝色的天空,这深蓝出现的时间也不过几分钟,下次再抬头,天就已经黑了。我就在这短如瞬息的深蓝里,度过了恍若隔世的三年。
我和夕阳,了无联系。
曾经在午夜梦回时一遍遍的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传来的却是冰冷的空号提示。
夕阳,夕阳,夕阳……
高三照例是要提前一个月补课的,我在那个仿佛是凭空多出的高中生涯的一月里,下定决心似的割了腕。半途醒来,看见血停止流出了,又割了两次。
第二天是会考,我在考场上死死扼住一阵阵泛着疼痛的左手手腕,一遍遍地咆哮似的在心里喊自己的名字:醒醒吧,过了这次就醒醒吧,结束了吧。
彼时左手已经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右手却像为了保留住什么一样从未被折腾过。而割腕那一次,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深切的感觉到疼痛。
只是,我并未如我所愿的清醒。那之后我的生活仍旧一直笼罩在阴影之下,抑郁症和焦虑症折磨的我整夜失眠,早起上学,每节课都在倒计时数着什么时候下课,什么时候可以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后来和同学说起,她叹道:你这种状态还能考上这所大学,真的是奇迹。
从医院回来后,我拿校服外套披在左肩,宛若掩饰自己失去了一臂似的可笑。
因我是在考场上直接晕过去的,和我同班表姐也被牵扯进来,班主任急急地把她从另一个考场上叫来校医室,看到了我死死扼住手腕,又抹去了我禁不住不断涌出来的眼泪。
她应是受了冲击,在我伤未成疤的期间,自己给自己的脚腕来了一刀。
当同学跑过来跟我说她在厕所被门划伤了脚腕,我跑过去看到满地的鲜血,从分明是刀伤的脚踝上不断的流出时,心疼地一言不发,狠狠地背上她跑出去打车。
我知她对我的异样感情,却未曾敢真正面对、真正考量。
在医院里,我乘姨丈离开去拿药,蹲在坐在椅子上的她面前,一字一句的说:再有下次,我可以转学,可以休学、退学,甚至可以再割手腕一次。
她没有料到我能那么快明白过来,惊讶中用悲然欲泣的眼望我:我不敢了,你不要……
从我确定自己性取向的小学四年级开始,我的生命里出现过很多个女生,她们都用同样一种眼神望向我,我在最后的最后亦用同样的冷漠回望。
我不敢,一丁点都不敢,不敢说自己没有愧疚,所有的最后,我都只能懦弱的用沉默去躲过。
那个房间,我出不去,别人进不来。
曾经,我一直以为那些锁的钥匙在夕阳那里,我一直一直地在等,等她,把锁打开,走进来,牵我的手,迎我出去。
直到,那通电话。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父母终究是分开了。后来心理医生跟我说叹道,他们分迟了。
嗯,没错,分迟了。
初中他们开始当着我和弟弟的面争吵的时候起,我就一直地想:分开吧。
终究是分开了。
最终是决定了,我和弟弟跟着父亲生活,母亲和高三暑假突然介入的男人离开。
好像是就这样结束了,后续的一些事情却令人不胜烦扰。感情之事,一旦起,要灭的完全,却是难之又难,像一粒石子丢落湖中,落下去了还余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就像我和夕阳一样,高中三年,我一直觉得心中有一个湖,初中时夕阳路过时丢下的石子已经沉下去了,但是留下的涟漪却一直在我的心湖里泛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