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清迷迷糊糊中看到ICPO医院那个满面慈祥的外科医生给自己的胳膊打上夹板,眯着眼笑起来嘱咐着什么;画面一转变成第一次外勤任务,毒贩点燃渔船上成包的大麻叶,空气中布满大麻的香气;场景再变,又像是她第一次在外勤任务中被流弹击中,山杉凌用烈酒擦过的匕首强行挑出陷入她右肩的弹片,她把唇咬出血来,强撑着不发出丝毫声音。
最后的场景是她靠在血狼废弃仓库的货架上把一瓶盖的酒精浇上伤口,灼热与剧痛刺激着神经,但她的意识还是渐渐远去。
“醒过来,别睡,再一会儿,马上就好了……”耳边若有若无的声音成为虚无中唯一的依仗。
“是师兄来了吗?”苏月清用尽全身力气也睁不开眼睛,可偏偏视线透过眼睑让她看到来人——是德洛丽丝。
空气中又飘起大麻的气味。
“致幻吗?”她反而放下心来。
“就是说德洛丽丝的话,怎么会因为我露出那样惊慌的神色呢?”
“是大麻花的香水。”苏月清最后分辨出气味的来源,而能在血狼里用香水的人恐怕也只有德洛丽丝了。
德洛丽丝看着苏月清被勒曼从血狼的手术室里推出来,身上缠满白色的绷带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苍白的不见生气的脸,干涸的近乎于黑色的血迹。眼前的景象与三年前渐渐重合,德洛丽丝用指甲紧紧掐住掌心,强迫自己从过往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那是她最不愿触碰的回忆。
是极致的爱,也是刻进骨髓的恨。
“暂时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了,”勒曼从手术室出来,扯掉手套口罩拍了下德洛丽丝的肩才让她回过神来,“静养就好了。”
“多谢。”
“她就是那你说的那位?”勒曼压低声音,右手在只有两人看得见的地方做出个敲击的动作。
“嗯。”
“你不会上心吧?”勒曼略有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之前那次——”
“勒曼!”他手腕上传来钻心的痛,“我的事与你——算了,我有数,”德洛丽丝叹口气,“无关”两个字到底没能出口“别再提她。”她说完合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满脸的疲惫。
勒曼再看自己的手腕,不过几秒的时间,腕上已是一片青紫。他摇了摇头,起身绕进苏月清的病房去处理后续的工作。
苏月清清醒过来的时候不知自己已经昏过去多久,她试图扭动身子,只感到全身如同拆分又被重装般的疼痛;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刺目的日光和病房中被粉刷的一片雪白。
“先救活再处决吗?”想来血狼也不会做出这样无用功来,如此也就只剩下了唯一的可能性。她这样想着,用力扭动脖子去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醒了啊,年轻人好啊,恢复快得很。”一听就是德洛丽丝无误,苏月清由此才放下心来。虽然她不明白德洛丽丝对自己莫名优待的理由,但至少有她在背后撑着,自己在血狼的路不至于那样难走。
“还有哪里不舒服?有检查过,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休养了。”苏月清这时才看到站在德洛丽丝身边一身白色医生服的男子。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但单单就他站在德洛丽丝身边看不出任何有压力的样子甚至还有闲情去调侃对方的样子,想来也是血狼里了不得的人物。
“勒曼,是血狼的医生。”
“倘若不是身处血狼之中,他必定是个极为温柔的人了。”苏月清看着对方脸上温和的笑容心道。
“出院了,就先来我这边好了。”耳边响起一句话,这样的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若看得上,伤好了就来我这边吧。”她想起自己当年从孤儿院的院墙上往下跳摔折了手臂,在ICPO的医院里苏霖也是像这样斜倚在门诊室的门框上,向她发出邀请。
苏月清望向德洛丽丝,窗外的阳光洒进她的眸子里,她才察觉到德洛丽丝竟和苏霖一样有着双琥珀色的眸子。
就像是数年前一样,她一眼陷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从此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好啊。”她听到自己在理智思考之前就已经抢先做出和五岁那年同样的回复。